夜行手记

    
    应当说这些人俑将士不亏是秦始皇用来为自己守墓的军队，它们的军事素质相当之高，令人望而生叹。
    这些人俑们就像是生前在古时参与战场前的千里奔袭一样，有条不紊地分开队列，跟着各自的将军朝前方行进。
    最前面疾奔的是骑兵军队，其次是架着四匹战马并拉的战车队，再后面是弓弩手，最后才是手持各种兵刃的近战补兵。
    几位身跨战马，腰间带剑的将军更在骑兵之前，当先地跟在封尘老道的招魂幡后面冲锋。
    它们一路上遇到树拦路就挥剑砍了，遇到车拦路就抬手掀翻，遇到沟壑便跨过去，遇到高坡便翻过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们行进的脚步，甚至就连想要拖慢它们的速度都是不太可能的。
    封尘老道不时地回头瞥向这只从地下爬出来的军队，他从它们的身上，隐约能看得出当年秦国军队战力的冰山一角。
    不过，当来到灞河的时候，这只雄赳赳的军队却罕见地停了下来，灞河是由北到南竖拦在长安城东的一条黄河支流，这条河在长安城这一段的流域宽数十米，深数米，绝对不是纵身一跃就能跳过去的。
    封尘老道站在空中，看见停在了灞河边的那些人俑们，暗呼自己失算，竟然把这么大的一条河给算漏了。他正四下寻找着，瞧瞧有没有桥梁可供这支军队行走，却见为首的那几个将军人俑，忽然抽出长剑，分别朝左右一挥。
    随着这几个将军的朝两边走开，它们身后的骑兵和战车及弓弩手们也都退开，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最后方的步兵们分出一波，列着整齐的队伍走上来，走到河边也不停，没有半分迟疑地走下了水，水深很快没过了这第一波步兵。
    几个将军又挥挥手里的青铜剑，又有一波步兵从后方走上来，填进了灞河之中，见水面仍未被填上，青铜剑又挥，又有一波步兵填了进去。
    前后一共填进了五波步兵，封尘老道在上空数的清楚，每一波步兵人数都是约五百人，五波就是两千五百人。
    这五百个人俑虽然模样不同，高矮胖瘦不同，手中拿的兵器也不同，可它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待来自将军的命令，高度遵从，说下水用身体去填河，那就下水去填河，即便是脚下下一秒就要踩进水里，即便是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水没过头顶，它们也都不会犹豫半分，仍旧毫不畏惧地走进去。
    这两千五百个人俑一下水，整只军队的步兵人数直接腰斩了一半，同时，灞河也终于被填出了一个可供后方队伍行进的平路。
    最后一波人俑踩在先前立于水下的人俑们的肩膀上，在水面上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位。
    那几名人俑将军见水面被填好，再次挥动青铜剑，它们几个率先骑着马，踩着那些步兵人俑们的头顶和肩膀上飞奔过去，横渡了灞河。
    后面的骑兵，战车队，弓弩手，以及剩余的步兵也都跟在身后，毫不停歇地从同伴的肩膀上和头顶上踩过去。
    渡河之后，这只人俑军队继续朝城内行进。至于先前走进水下填河的那些人俑们，被踩坏压坏了很多，那些侥幸没有损坏的人俑，则重新从水里爬出来，浑身还滴着水，湿漉漉地跟上大队伍，缀在后面。不过因为是陶器，这些人俑的吸水性略高，先前在水下的时候，躯体里吸进了不少水。即便是当时侥幸没有毁坏，可上岸之后，体内吸进的水越侵越深，陶制的身躯就越来越脆弱。有好多人俑正走着走着，就忽然掉了一条胳膊或者掉了一条腿，更有甚者，干脆就是直接整个身体都喀嚓一声裂成好几瓣，丢在地上，变成一堆陶土。
    就这样边走边坏，边走边倒，从水里重新爬出来的那些人俑们，刚进入灞桥区就全都废掉了，没有一个能够支撑下去的。
    而坏了的人俑们，因为躯体已经废掉，内部的灵魂无所凭依，只得离开那幅陶制身体，重新归于空中。
    每每有人俑身体毁坏的时候，封尘老道旁边悬浮的那面招魂幡都会金光一闪，将灵魂重新吸纳回来，进到灞桥区的时候，两千五百道灵魂已经尽数被吸回来了。
    渡过了最难过的那条灞河，进入灞桥区，接下来就是正式战场了。
    封尘老道的耳中几乎都听到了城中街巷间传来的人们哭号声，他蓦地一怔，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大半个小时之前离开的时候，整个未央区都已经沦陷，灞桥区早受到波及，此时怪物们能在灞桥区闹开，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个问题：巫妖老贼的怪物波及的区域没有缩小，反而变大，肯定是老天师支撑不止了，否则即便是做不到抑制这些怪物们扩张霍乱的区域，也该是阻止它们不得寸进才对。
    “越来越过分啊。”封尘老道耳中听见人们的哭喊声，满脸的怒色。他抬起画着秽土擒尸咒的左手，瞬间掐出一个手势，朝招魂幡上一指：“所向披靡的兵士们！助老道斩妖除魔！”
    招魂幡陡然金芒大放，将这道饱含着封尘怒意的指令转达给街巷间的人俑们，它们再次跺地，轰然有声。随后便涌出了兴奋且近似疯狂的杀戮之意，瞬间弥漫开来，在它们的将军带领下，迅速地分散到各个街巷之间，开始与怪物们正式交锋！
    长安城中，未央区。
    老天师和巫冉几乎是同时猛然瞪大了眼睛，前者都有些坐不住了，迅速站起来，遥望着东方的灞桥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者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心里泛起了低估。
    这俩老头心里几乎是同时冒出一个疑问：从东方忽然传来的杀气，是怎么回事儿。
    “这杀气，不是某个人发出来的，一个人再强，即便是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也不至于发出如此浑厚冲天的杀气。像一群人，一支军队的兵士。只有久经战场的战士聚到乙炔气，才能发出这种杀气。”巫冉扭头盯着东面，自顾自地喃喃着。
    “像是军队，一支饱历战事的军队。似乎还是一只所向披靡的常胜军队。”老天师带着一丝不确定，站在楼顶，眺望着东面方向。
    巫冉也站起来，看了一眼老天师，声音中带着怒意：“那个老家伙到底找来的什么帮手？”
    老天师一开始也很纳闷，可他稍微一想道家术法中的请帮手的秘法，又联想了一下在长安长的东面有什么后，心中便了然了。他瞥了那位巫妖族的老护法一眼，冷声道：“老贼，枉你活了数千年。当时你应该是亲历过的吧。战国七雄，秦国为最。那支东征西战，遇神杀神的军队名头，你当初就没有听说过？”
    “秦王嬴政？”巫冉一怔，秦国吞并六国殊非小事，那是波及整个九州的长期战争，夜幕世界中很多修炼者也都没办法独善其身，巫妖族再封闭，也不知道连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都不知道。
    “是他的守墓大军啊。”老天师哈哈大笑，有这样一支军队相助，任你是什么怪物都别想泛起风浪来：“老贼，你选哪里当战场不好，非要选这里。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