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舒服之余安旭阳也没有忘记思考,因为自己的傲骨,所以他没有接那些仍在自己身前的银子,整个灯市,几百个人,只有这么一个市井小儿看出了自己的高傲,用了这样一个方法,既让他解了燃眉之急,又顾忌了他的面子。
安旭阳不想说,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老头,这一身挺不错呀?”
安旭阳刚坐到摆满了饭菜的桌边,叶洛眯着俩小眼睛看着安旭阳这大变身,看的安旭阳竟然有些心虚。
“嗯。”安旭阳点点头,“物美价廉,确实不错。”
这小子拿来的一套衣服才三两银子,着实不贵。
“既然不错,咱就算算账吧。”叶洛笑了笑,手一伸“解局的银子,五两,这身衣服三两,拿钱。”
“哼,安某还能差你一个小童这区区几两银子不成!”说着便大气的从腰间掏出了八两银子放到叶洛的手心里。
“啧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说着就把手里的五两银子给了杜怀舒,又朝老头眨了眨眼睛
“老头,这银子可不是我出的可是这位杜公子出的。记住了呦。”
安旭阳又哼了一声,目光却是依言看向杜怀舒,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安旭阳便忍不住心中赞叹。
如果说叶洛是那种属于你看一眼便觉得她激灵的,那这位杜怀舒,便是天生的富贵之相,且非一般之贵。
倒不是安旭阳会相面,而是这小童身上的贵气逼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更是非凡。
“多谢杜公子。”安旭阳举手施礼,也算是君子之风。
杜怀舒连忙站了起来,躲过这一礼,连忙俯身道“安先生是怀舒的长辈,这一礼怀舒是怎么也不敢受的。”
二人这边正谦让着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呦,这望月楼的饭菜是越来越好了。”
声音从叶洛的身后的楼梯口传来,易杜二人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来者何人,当即易笙楠便想开口却被慕容轩示意制止。
“那也不瞅瞅是谁开的?”叶洛只以为是哪个富家子弟的调侃,当即想也不想的便回了一句。
“呦,是谁开的?小爷还真就不知道。”
“江南有名的才女薛樱,知道吗?无知,有钱没脑子。”叶洛话音刚落,对面的两个人便低下了头,不忍再看他。
“……”叶洛张了张嘴,顿觉不妙然而她还来不及回头,便觉头上一痛,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栗子。
“疼,疼,疼,疼!”叶洛连忙捂住头,逃离了座位跑到对面,待看清了来人后,脸上一副果然之意
“你,你,你为老不尊!”
“你为幼不尊。”
“你……”叶洛捂着头,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打断了。
“洛儿,不得无礼。”清冷而又带着温柔的声音,下一秒慕容轩的身后走出了一位白袍书生,在这纸醉金迷的人间仿佛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叶洛后面的话早已消失无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可还没当她抬脚,顾溱便走到她身前,一张英俊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
“谁带你,”说着又指了指她身后的二人“还有你和你出来的?”
“没人!”叶洛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下一秒肠子都毁青了。
这话傻子估计都不会信。
“没人?”顾溱眸子微眯,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没人护院能放你们下山?好呀你,都学会撒谎了”
顾溱的声音依旧很清淡,但是平淡的却让叶洛害怕。
“先生,……”杜怀舒刚开口便被易笙楠截了过去“先生,是我带他们出来的。要罚就罚笙楠好了,他们都受了伤,还望先生体恤。”说着便是盈盈一拜。
“……”叶洛靠着身后冰凉的椅背,都感觉得到身后的汗如雨下。
先生生气了。
“先生……那个您别生气,气大伤身,您要是气个好歹,回头院长不得把我们拆了?您可是骊山的顶梁柱,杭州读书人的希望……”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声泪俱下,然而叶洛抬眼一看,顾溱就那么站在那冷眼看着她。
“继续。”看她停下了,顾溱伸手示意“还有吗?”
不对呀,这不符合先生的路子呀?不是应该把自己打断然后妥协吗?
难道顾先生转性了?
叶洛正纳着闷,那边慕容轩早就笑的前仰后合,她哪里知道顾溱的本性就是如此的――不正经。
不然当初在静山寺怎么会和她在“大绿”“小绿”的问题上纠结半天?
“没了。”叶洛弱弱的说,低下头不敢看顾溱。
顾溱摇了摇头
“没了那就吃饭吧,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吧。”
“先生不一起?”叶洛刚说完,有人就炸了
“你个臭小子,为了找你们三个,我们两个老家伙可找了一个晚上,到现在水米未进,你就不愧疚?”
慕容轩已经把袖子撸起来了,说着就往叶洛这边走。
“洛儿不是那个意思,先生救我!”说着便往顾溱身后一躲,任慕容轩怎么说都不出来。
“哈哈哈!”一阵笑声将三人之间的局面打断,众人齐齐看向桌边那个狂笑之人。
“你这老头,又傻乐什么?”说着便被顾溱一个眼神止住了嘴。
“先生莫怪,此子顽劣,唐突先生了。”顾溱有礼的一拜,倒是让慕容轩看呆了。
顾溱,那可是在长安城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教书就算了,还帮这小子擦屁股?还真是活久见。
只见安旭阳摇了摇头“先生多礼了,若不是这“顽劣”之徒,恐怕安某早要饿死于这杭州城里了。”说着便看向三个孩子,“先生教了三个不得了的学生,此三子来日必有大作为。”
话音一落,不仅是三个小孩,就连顾溱和慕容轩也不禁愣住了。
三个小孩愣住是因为安旭阳对三个人的评价甚高,有些惊讶,而顾溱和慕容轩则是因为看到了此人不同常人的风范。
与此人刚刚的话一致,面前这人非池中之物。
为什么,有的时候看人不是看他的衣着,而是看风骨。
风是风度,骨是傲骨,丹是那份放荡不羁的狂笑便可看出此人不一般。
安旭阳穷,也穷出了自己的风骨。
“先生过奖了。”顾溱最先反应过来,只是面色有几分不悦,场面亦有几分尴尬。
叶洛一扬脖便看到了这一幕,拉了拉顾溱的衣角,意思是先生别和这人一般见识。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
“洛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和姨娘说一声?”
叶洛往后一看,便见薛樱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上来,松开顾溱就向薛樱的方向跑去。
“姨娘。”某人直接扑倒薛大才女的怀里,即便是个孩子也让旁边的吃客羡煞不已。
薛樱,杭州人士,与叶洛之母柳若水一同在叶府中长大,两人皆是有名的才女,只是柳若水因父母之命嫁给了从商的叶棋卿,而薛樱则自立门户开了一家酒馆,也就是这间望月楼。
杭州人士,乃至江南人士来此不仅是为了一品望月楼的手艺,有的人更是为了一见这位与众不同的老板。
自古以来,女子主事之地除了青楼,基本别无他所,而薛樱的出现则是开了一个鲜见的例子。
“多日不见姨娘,洛儿都瘦了。”叶洛趴在薛樱的怀里,仰起头看着薛樱笑嘻嘻道。
“就你会说好听的。”薛樱笑着嗔道,却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丫头。
叶洛嘿嘿一笑,拉着薛樱的手走向一桌人“这位是骊山书院的顾先生,慕容先生,这位是安……”
“在下安旭阳,苏州人士路过此地,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非同一般女子可比。”安旭阳站起身向后错了一步,拉开了和薛樱的距离。
“……”叶洛看着安旭阳,只剩下了无语。
小爷见过变脸快的,没见过这么彻底的。
“先生过奖。”薛樱亦是同叶洛介绍前两个人时一般屈膝一礼。
“这位是杜怀舒,这位是易笙楠,都是洛儿在书院的同窗。”说着杜、易二人起身行礼。
“洛儿在书院承蒙各位照顾了,鸣玉在此替洛儿谢过各位。”薛樱笑着,随之屈膝一礼。
“今日这顿酒菜就算是鸣玉请几位公子,改日再临望月楼,酒菜依旧记在鸣玉的账上。”
薛樱,字鸣玉。
“薛姑娘多礼了,既然是顾某的学生,那照顾学生就是顾某义不容辞的责任。”顾溱说的是顾某,而不是书院,聪明如薛樱,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别。
“姨娘,以后的可以,但是今天这顿饭就不用了。”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叶洛看着安旭阳笑道,“这顿饭安先生已经请了,安先生乃堂堂九尺男儿,承孔孟之道,怎会言而无信呢?”
“洛儿……”薛樱看了一眼叶洛,让他不要再难为安旭阳。
望月楼可不是普通的吃饭的地方,一顿饭就算没有千金,也有百两。
“哎,姨娘无需担忧,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是今日乃是杭州城的灯会,这灯会正是各位才子大显身手之地,安先生才高八斗,定会成为这灯会的魁首。”
叶洛看着安旭阳,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挑衅。
“不知安先生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下,什么是学富五经的才子?”
什么玩意?看见薛姨娘就一副狗见了骨头的样子,小爷不让你在杭州人民面前丢脸,小爷就不姓叶!
场上的人也都看到了安旭阳刚刚的举动,也大概明白叶洛此举为何。
慕容轩乐得看戏,顾溱则是觉得安旭阳此举确实有失风度,至于杜易二人对于叶洛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
“安先生请吧。”
叶洛做梦也没有想到,此举不但没有让安旭阳丢面子,更是成全了他在杭州的名声。
好吧,几乎整个灯会的场子,除了琴艺,都让安旭阳包圆了。
看着薛樱责备的目光,叶洛瘪了瘪嘴。
“谁知道这老头这么厉害?”看着安旭阳的钱包越来越鼓,叶洛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
“小友,不知安某的表现可还让你满意?”
此时的安旭阳落在叶洛的眼里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满……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学生无理,让先生见笑了,顾某在此替她向先生赔罪。”说着俯身一礼,“不知先生是否还有兴致,与顾某在望月楼小酌一杯?”
安旭阳傲是傲了点,但也不是不懂人情,当即便应了顾溱的邀请,去了望月楼。
只是临走之时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薛樱。
“我呸,这个老色鬼……”身后的慕容轩连忙把她的嘴捂住,“薛姑娘,我们要去放河灯,姑娘可愿同去?”
薛樱见此笑了笑,随即摇头“罢了,天色已晚,鸣玉就不去了。有劳先生照顾三个孩子了。”
说着看了一眼叶洛便离去了。
待薛樱走进了望月楼,慕容轩才松开了捂住叶洛嘴的手。
“你干嘛捂住我的嘴!”叶洛气呼呼的看着慕容轩,感觉随时会爆炸。
“你个臭小子,是真没长脑子还是假没长脑子!”慕容轩又是一记爆栗,然后直接把叶洛拎出了灯会。
好吧,是抱出去。
一直到了河边放灯的地方,慕容轩才把叶洛放下。
“你是不是傻,姓安的喜欢你姨娘,傻子都看得出来,你姨娘也看得出来。只是大家谁都没有捅破而已,聪明如薛樱,怎会不知如何应对?你刚刚那么说,难堪的不是安旭阳,而是你姨娘。”结尾又加了一句,“懂了吗?”
叶洛愣了一会儿,随即点点头,“好复杂。”
慕容轩只剩下无奈的笑。
“你们也别白来一趟,看见这河灯了吗,有什么愿许一个吧。”说着便扔下银子给杜怀舒,走上了一旁的桥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你们写的什么?”叶洛先开的口。
易笙楠刚要张嘴,叶洛便截住了“你的小爷猜都不用猜,一定是天天有包子,岁岁有糕点。”
“……”易笙楠努了努嘴,“干嘛要说出来?”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几个人周围回荡,依旧是那副天真无忧的样子。
坐在桥边的慕容轩就算是不想听也没有办法。
“年轻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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