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山,寡人不要了

大鑫篇 二十章 再见

    
    宜萱头戴凤冠,身着黑红色吉服,脚踩金履,立在殿外,身上璎珞环绕,一把羽扇半掩着面。姬千凝穿一身粉色罗衫站在宜萱身后。身旁一匹怀有小驹鞍具俱全的牝马格外抢眼,依地方风俗,新娘必须以牝马为坐骑。
    宜萱坚持穿故国的服饰来举行婚礼,汉地的婚服繁琐,不易于骑马。
    “宜萱公主到。”洪亮的声音响过,大鑫三王子凌承志出门相迎,他来到宜萱面前,嘴角上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突然牵起宜萱的手向殿内走去,宜萱心里一哆嗦,随即恢复了平静。
    凌承志并未发现宜萱身后的女子脸上异常复杂的神情。
    待行至殿内,三王子生母凌氏起身,內监立即把一银碗递到她手上,凌氏端着满满一碗酒走到新人身旁,用左手中指浸酒水向天弹洒了三次,此举用来感谢神灵眷顾。接着向凌承志和宜萱身上弹洒了三次。而后,凌承志和宜萱依次用左手中指浸酒水,对着天弹了三次方才入席。席间,新人共食五谷、饮合卺,大鑫王捋捋胡须,命人送上早已为新人准备的新婚礼,凌氏接过,亲自送到宜萱手上
    突然,乐器和鸣,一众舞姬在大殿上跳起了舞,其中一黄衣女子分外显眼,她生得曼妙,眼若桃花,腰如蛇舞,一曲毕,赢得座下一片称赞声。
    “妙哉,大鑫皆是能歌善舞之辈,方才那女子实乃人间尤物啊!”怀宋赵奕望着黄衣女子离去的背影,满眼桃花。
    凌承志忙笑着说道:“哈哈,那是我大鑫最出色的的舞姬艳姬,让各位见笑了。”
    “大王,听闻大泽重视礼乐,想来三王妃也必是舞技超群,不知和我们大鑫的舞姬比起来如何,要不请三王妃也舞上一曲,让臣等开开眼界。”座下一大臣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挑衅。
    姬千凝听到此话,心中极其愤怒,大鑫人太过无礼,竟把大泽公主和区区一个舞姬相提并论。她望了一眼宜萱,向前悄悄朝她耳语,宜萱知晓她的心意,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那是自然,不过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不如让本宫贴身侍女代我向大家献上一曲,可好?”说完看着众人。
    姬千凝此时只是一侍女的身份,若她献舞,无伤大雅,她们定不能让大泽失了颜面。
    “如此也好。”
    “诺。”一身粉衣的姬千凝朝大鑫王欠了欠身,缓缓迈步到大殿中央,众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忍不住发出惊叹:“这侍女虽打扮朴素,细看,却比那宜萱公主美上许多。”不过,依然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席间一人眉头紧锁,深深注视着她。
    凌承志更是一脸诧异,他从未想过姬千凝会出现在大殿之上,难道自己认错了人,可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吗?眉间那一点朱砂更是如此真切。
    姬千凝抬眼看到凌承志脸上的表情,心中只觉得好笑,好笑之余更多的是心酸。“帝殇。”她努力微微一笑,朱唇轻吐出那两个字,却惹得人群中一片骚动。
    “听闻上古之曲《帝殇》已失传许久,这女子怎么会?”
    听着众人的谈论,姬千凝瞬间神游于幽兰谷:
    “凝儿,为师年轻时,这九州之上,曾有三人习得《帝殇》,一位是南周凌氏家族的长子凌悦,一位是赤炎的楚均,一位便是为师。《帝殇》之曲,若琴箫合奏,加上一曲舞蹈,便是这世间最完美的演绎。你资质不凡,只听为师弹得几次便能通晓其意,这是你的造化。如今已学去为师所有的本事,日后,凝儿你若与这世间寻一人合上此曲,这人便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
    突然,抑扬顿挫的箫声唤回了姬千凝的思绪,寻声望去,只见一黑衣男子缓缓走入大殿中央,深邃的双眸始终望着她,箫声呜咽,那曲调正是《帝殇》中的《无心》篇。
    姬千凝心中震惊,她没想到玄启也来到了这里,而且还能奏出这近乎失传的乐曲,她深深看了玄启一眼,踮起双脚舞动衣袖,扭转身姿,时而如朝霞般多姿,时而如雨燕般轻捷,时而如流星般闪耀。
    随着箫声起伏,姬千凝把愤恨、深情、无奈、释然这几种情感纠结演绎的惟妙惟肖。
    一曲终了,许久,殿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众人无不被这美妙绝伦的音乐和舞姿折服。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姬千凝向众人行过礼后回到了宜萱身后,玄启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许久,也回到了原本的座上。
    凌承志望着姬千凝许久不曾移开视线,眼神复杂,毫无疑问她惊艳到了他,当日在竹林,他只知晓她有幸识得《帝殇》,却不知她和玄启竟能演绎的如此完美,姬千凝已经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玄启竟也习得此曲,想到这,凌承志心中竟有一丝醋意:“呵呵,早听闻六皇子是个文武全才,没想到音律造诣竟也是如此之高。”
    “三王子谬赞了。”玄启朝他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情感变化。
    “六皇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姬千凝惊觉,疑惑地望向玄启的方向。
    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玄启身上,并未有人发现姬千凝脸上的异常,接着,大鑫王突然开口道:“本王早就听闻若干年前世间仅有三人能奏出《帝殇》,其中一位便是赤炎人,好像姓楚,那楚老爷子若在世,怕已是耄耋之年,莫非六皇子与楚老爷子相识。”
    “大王口中之人正是本王的外公。”
    “哈哈,原来如此,果真得到了楚老爷子真传。”大鑫王突然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朝玄启点点头,“不知你外公还是否在世?”
    “外公在稚儿很小时便已仙逝。”玄启还来不及说话,玄稚就站了起来,撇着嘴带着哭腔说道。
    “阿奴,不得无礼。”玄启厉声呵斥,玄稚坐了下去,满脸委屈。
    “嗳,无碍无碍,只是可惜了楚老爷子。”大鑫王说着摇了摇头。
    这一次,姬千凝听得真真切切,玄启果真是赤炎六皇子,原来,她与他相识至今,竟不曾知晓他的身份,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王侯贵族家浪荡子弟,自己竟如此可笑。也是,怪不得逸哥哥对他惟命是从,怪不得孔雀宫也能看到他的身影,自己真是太蠢,竟未怀疑过分毫。对,佩戴的玉玦的不只是侯府子弟,还可以是王室之人。玄姓不也正是赤炎王族姓氏吗?自己为何如今才意识到,想到这,姬千凝仿佛觉得自己被蒙在罩子里,心中很不是滋味。
    “方才献舞之人叫什么名字?”大鑫王突然问了起来。
    姬千凝低着头想着心事,并未听到王威严的声音。
    “清远,清远。”听到宜萱唤她,姬千凝看向了宜萱,宜萱朝她使了使眼色,她这才注意到王在问她。
    “回禀大王,奴婢名唤子衿。”
    “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哈哈,不知你怎会这九州之上竟无几人知晓的《帝殇》之曲?”
    “少时,幸得一高人指点。”
    “姓甚名谁?”凌承志和生母凌氏异口同声问道,语气颇为激动。
    “爱妃,莫非你和三儿认识这位高人?”大鑫王疑惑地问道。
    “不,臣妾只是一时好奇,想来翼儿也是一样。”说完,凌氏及不自然地整理了几下罗衫。
    “奴婢与高人只有一面之缘,并不知高人名讳。”姬千凝笑着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凌承志,弄得凌承志心虚地转过了头。
    “方才真乃一舞倾城,来人,赏,婢女子衿献舞有功,赏锦绣华服两套。”
    “诺。”
    “谢大王。”
    大鑫王微微点了点头,一旁的凌氏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微笑着说道:“折腾一天,三王妃必是乏了,来人,先送三王妃回王府歇息,三王子陪完宾客便可过去。”
    “诺。”宜萱向大鑫王和凌氏行过礼后,便在內监的引领下,离开了长乐殿。
    玄启和玄稚也紧随着她们的脚步,离开了大殿。凌承志望着玄启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公主请留步。”突然,身后响起一男子的喊叫声,宜萱停下了脚步。姬千凝识得玄启的声音,闭上眼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玄启拉着玄稚快步走到宜萱面前行礼:“在下赤炎玄启,想与凝……子衿一叙,公主可否行个方便?”说完一直望着姬千凝。
    宜萱看出玄启眼底的柔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当然可以,六皇子只需完璧归赵。”
    “自然。”玄启朝宜萱行了一礼,待宜萱一行人离开,玄启突然轻笑了一下,满含心酸:“你让我好找。”
    你让我好找,简简单单几个字,莫名刺痛了姬千凝的心,想起这一路来的辛酸,她突然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在玄启面前,她总是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她强忍着抬起头,朝玄启微微一笑,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看呆了身旁的玄稚。
    “六皇子,好久不见。”
    “你知道了?”玄启突然有一些尴尬,“我并非有意瞒你,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的任何身份。”
    “怎么可能不在乎。”姬千凝把头转向一边。
    “凝儿,对不起,我……”一向骄傲的玄启总能在这个女子面前放低姿态。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让你忧心了。”
    “跟我回去。”玄启突然上前紧紧抓住了姬千凝的胳膊,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冒失,随即掩饰道,“你兄长、兄嫂,对了,还有兰心,每个人都很挂念你。”
    “我不能回去,玄启,你明白我,我还不能回去。”姬千凝试着挣脱玄启抓她胳膊的手,却是徒劳,索性任由他抓着。
    “人都见到了,他已经成亲了,你还要如何?”玄启愤愤不平。
    “我只是想要一个结果,玄启,我只是不甘心,只是想要他一个答复,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姬千凝有一些激动,说着,两行泪水滑了下来。
    “姬千凝,有意义吗?”玄启握紧另一只手,眼角布满血丝。
    “你就让我错到底吧。”说着,她又一次别过了头。
    两人沉默许久后,玄启突然说道:“五日后,不管结果如何,我在城北唯一一家挂三颗羊头的酒肆等你。”
    “嗯。”姬千凝吸了吸鼻子,“我该走了,公主还在等我。”
    “她?”
    “她知道一切。”
    “那我送你。”
    “不,我自己去。”
    玄启深情看了她很久才放开自己的手,姬千凝朝他微微一笑:“再见。”她脸上却仍旧挂着两行泪痕,转身离开,迅速消失在道路尽头。
    玄启和玄稚一直望着姬千凝离开的方向,许久未曾开口的玄稚突然说道:“那位姐姐好美。”
    “嗯。”
    “王兄喜欢她。”
    “不。”玄启停顿了一下,“王兄爱她。”
    “哦。”十岁的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王兄定要去好好关心姐姐。”
    “嗯?”
    “稚儿只是觉得姐姐很累。”
    是啊,她的累只有他懂,所以,他愿意陪着她“胡闹”,他不想在若干年后,当她回想起自己的年少岁月时,还心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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