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特尔蹲下身来看着涕泗横流的裁判官,对于这位大人,他没有丝毫的同情或怜悯,他绝不会认为他虔信上帝便宽恕他、也不会因为他此刻求饶便饶过他——他对这个男人只有恨。
埃斯特尔伸出手去,他的拇指好像烧红的铁棍一般戳进了裁判官的肩窝,伴随一阵黑烟,裁判官那双鱼眼挤出泪来。
“喔啊——!上帝保佑!不要杀我!神子啊!求求你不要杀我——!”裁判官惨叫着,从他的喉咙里勉强咳出这些话来。
不管是天使还是异端的神明,就算是恶魔也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埃斯特尔不能说话,所以他摇了摇头,并伸出食指,在裁判官的胸口画了一个冒火的十字。
让上帝救你吧。
克洛伊修女站在原地,她此刻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但这怎么可能逃的开。在那裁判官的鬼哭狼嚎中,埃斯特尔扭头看向克洛伊修女。
修女颤抖着,她此刻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埃斯特尔与赛琳是天使么?是恶魔么?如果他是无辜的,那么她罪孽深重;如果他是凶手、是恶魔,那么任由宗教裁判所杀害他们的自己,是维护正义的无罪之人、还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保护的有罪之人呢?
这样想着,修女在埃斯特尔的目光下瑟缩地看向别处。一瞬间,她的视线与赛琳圆睁的眼睛相对。那已经失去了光亮的染血的双眼又令她惊惶地哭叫起来:“哦天哪……”
不管怎样,埃斯特尔,我的孩子啊,是我的罪。
然而,埃斯特尔从修女的身边走了过去。
“埃……”修女回头看着慢慢离去的埃斯特尔的背影,她以为埃斯特尔已经报仇雪恨,他将离开自己这个令人失望的母亲。
但当埃斯特尔回头瞥向自己的时候,克洛伊修女才真正感到了毛骨悚然。
少年抬起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好像是在呼唤什么人。
紧接着,一道火柱从埃斯特尔周身熊熊升起,向着天空的阴云之中飞腾而去。
当克洛伊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时,一切都太晚了。
倾盆的火雨,就像火山喷发而出的熔岩一般淹没了小镇。所有的地方都在燃烧,每一个角落都浓烟滚滚,到处都是镇民们的哀嚎。
他们以为逃窜可以拯救自己,他们以为躲藏可以拯救自己。
“上帝啊,救救我们!”
“啊!火!火!”
“不要啊!我的孩子!”
“天呐,为什么恶魔没死!裁判官!你在哪里!修女,救救我们!!”
克洛伊看着眼前的场景——埃斯特尔独立于熊熊火雨之中,他的身体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使得他身影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识。那不是世间该有的景致,因为眼前的埃斯特尔像极了神明,但却是这位神明一手造就了眼前的地狱。
“砰”的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克洛伊回头看去。眨眼间,修道院也已经被落下的火焰吞噬了进去,化作了燃烧的残垣。
“啊……啊……”克洛伊修女用手掩住自己的脸,从指缝中窥视着这片燃烧的土地。远远的,木柴燃烧的炙烤味、作物燃烧的烟呛喂、人体燃烧的尸臭味,都缓缓地飘了过来。
终于,埃斯特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没有人会想到,当他们屠杀无辜的赛琳时,她的诅咒是这样迅速地灵验了。
“我诅咒你们的灵魂永远被烈焰烧灼不得安歇,你们的忏悔和恐惧将永远不被上帝知晓!我要鸟兽分食你们的身体,要你们的哀嚎来慰——”
“来慰藉我的亡灵。”
就在克洛伊修女的面前,一切都毁了。
“不!孩子!不——!”
发狂的女人冲了上去。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奔向太阳,她甚至不能像伊卡洛斯一样跌进海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失去了知觉,那是因为火焰瞬间烧坏了她的神经;她感觉到鼻腔的刺痛,那是因为空气中已没有了水分;她感觉到眼前一片苍白,那是因为高温与光亮刺瞎了她的双眼。但她不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皮肤在迅速剥蚀,她不能感觉到身上的衣物在燃起火光,她不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慢慢干瘪下去。
“埃斯特尔——!!”克洛伊修女发出了野兽一般难听的嘶吼声,因为她脖颈的皮肤已经被烧穿,她的声带见灌满浓烟。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修女走到了埃斯特尔面前。
埃斯特尔毫无感情地盯着无人形的克洛伊修女。就是这个女人,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拯救了自己、在十五年间养育了自己、在疯狂的暴行中放弃了自己。
他的眼睛在说话。
“为什么放弃了我们。为什么不救救赛琳。”
当修女的手抓在埃斯特尔的胳膊上时,那手已经失去了血肉,只剩焦色的骨骼,布满静静燃烧的灼痕。
“我诅咒你,”修女用自己最后的声音,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诅咒你!记住我的样子!记住我的样子!”
埃斯特尔看着慢慢枯槁下去的女人,连一滴泪都没有流下。
“所有陪伴你的人,都注定是这个……”
克洛伊修女,化为了灰烬。
埃斯特尔明白修女的意思,所有陪伴自己的人,都注定是这个下场。他环顾四周,透过双眼看去,燃烧的小镇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他不喜欢这样的光景,但如果只是要他死,他可以原谅放弃自己的克洛伊修女、原谅轻信了裁判官的镇民,可是他们杀害的是赛琳。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他们斩下头颅。他可以原谅无知,但他不能原谅残忍,尤其是对自己亲人的残忍。
好在,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埃斯特尔身上的光渐渐地熄灭下去。他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妹妹。她的尸体趴在铡刀边,她的头颅则滚到了三五步远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幻觉,此时的赛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样狰狞的表情。
“赛琳……”
埃斯特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向赛琳的遗体走去。
我们等待了十五年,我们谈论了十五年,我们猜想了十五年。可当我们终于知道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身世时,这血统最终却害了我们。
所以,这就是你希望我能保留下去的人性么?
三步之后,埃斯特尔倒了下去。他终于也没能走到赛琳面前,没能为自己的妹妹将遗体安葬。
……
“哦,可怜的孩子。”
火焰之中,那身骑青色马匹的骷髅又一次走了出来。
“如我所说,”骷髅看着埃斯特尔倒下的身影,从马上走了下来,“你会让我动手的,你甚至比我还要急不可待。”
忽然,骷髅的身后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您。”
骷髅回头看了看,慢慢地擎出自己的巨镰:“不,我实在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见到你身后的那个东西。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想见。”
“您不能因为无法掌握我们就心生怨恨,”从他背后走来的年轻人笑道,“您是要来收割他们的么?”
骷髅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工作。”
见到骷髅的巨镰,年轻人身边的女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么,活着的人的灵魂,您也想要染指吗?”
说着,他看向了倒下的埃斯特尔。
“不不不,”骷髅摆了摆手,“且不说他还没有死,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能力收走那样炽热的魂魄。若他是个好魂灵,他会把天堂变成火海;若他是个坏魂灵,他会把地狱化为灰烬。”
年轻人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担心了。”
“安布罗修斯,”骷髅跨到马上,对魔法师说道,“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本不该干涉这些。”
魔法师笑了笑:“可是他的出现过于早了,我应该纠正这样的错不是吗?”
“哼……”骷髅似乎发出了满意的笑声,“所以我喜欢你们,虽然是非人之物的子嗣,却还有着一颗连常人都可能没有的善心。呵呵呵呵……”
随后,马匹踢踏着步伐,慢慢走进了化为火海的小镇中。
“卡洛尔,”待骷髅走后,魔法师走上前去,他的身后浮现出了两具不知材质的棺木,“你帮我将那姑娘安葬了吧。我很后悔没有好好告诫她,也许我应该更直白一些,而不是只装成一个愚蠢的商人。”
“是。”女人应答着,向赛琳的遗体走过去。
冲女随从笑了笑,安布罗修斯引导着悬浮的棺木走到埃斯特尔面前。
“现在还不是你登场的时候,”说着,安布罗修斯的手中画出法阵的图纹,“恒星之子啊,我们后会有期。”
……
“你觉得自己的新长相怎么样?”28岁的龙敖向眼前15岁的少年问道。一个月前他被任命为特别战斗力行动组的新组长,随后,他在法国一处荒无人烟的地带发掘出了神秘的棺木,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棺木中的少年。
“真的想不到,”龙敖绕着那少年走了一圈,“你的身体回复能力竟然这么惊人——失去的眼睛、毁坏的声带竟然都在药物催化下还原了!虽然脸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就是了。”
“你不用说法语了,”少年扭头看了看龙敖,他的一头金发与他的面孔显得有些不搭,“我已经掌握了你们的语言。”
“那太好了,”龙敖笑了笑,“那么,祝贺你重见天日,埃斯特尔。”
“不要叫那个名字了,”少年摇了摇头,“如果用你们的语言来称呼我,那就叫我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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