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留德记

820. 投石问路

    
    董锵锵没料到端木的真实想法会是这个,一时懵住。
    按道理来说,端木既是公司大股东,也是公司法人,再者谢尔盖拉是安德森找来的(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家),而安德森又是端木找来的, 这种对外沟通(投资者关系)的事于情于理都是端木出面更合适,为什么端木有了买股票的新想法却自己不去聊呢?
    董锵锵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自从他上次被谢尔盖拉绑到半山腰差点儿埋了后,端木似乎就不愿直接面对老毛子了。但那次是因为董锵锵直接拒绝了对方,而这次是提问题,两者性质并不相同。
    端木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喂喂”,想明白的董锵锵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在听。”
    “我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儿特别多,抽不开身,要不我就自己去问了。”端木惴惴不安地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能亲自去问,“所以,你什么想法?”
    “虽然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但你也知道他喜怒无常,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见我,见了又能不能同意你想做的事。”董锵锵说的很直接。
    “或者你觉得让安德森问怎么样?”端木似乎对让董锵锵见对方也有些含糊,改口道,“我是这么想的,其实见不见人无所谓,但能见最好。如果不能见到他本人,他能有个表态也是好的,这样咱们就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了,什么都不说太恶心。”端木感慨道,“恐袭过去一年了,互联网泡沫也两年多了,再加上很多美股上市公司因为财务欺诈给市场和投资者带来的负面影响,很多美股连带德股都被低估甚至严重低估,真的值得试试。”
    “其实不管联系他俩谁,我都没意见, 但我觉得既然要面谈, 你就应该先写个正式的征求意见函给他们,一页纸那种就行,最好写上你想买的股票信息和理由,这样比我光拿嘴说更正式和严谨,也显得咱们是认真思考过的。”
    “这没问题。资料都是现成的。”见董锵锵没反对,端木立即对董锵锵的建议表示认同,“那我一会儿就写,今天晚点儿给你。”
    “你今晚给我还是明天白天发对我都一样。”董锵锵苦笑道,“因为我现在住的地方没网,得明天去市中心问装网的事。如果租的地方装不了,那就只能每天在大学上网了。”
    “为什么装不了?”端木不明所以,“不是拉根线就成了吗?你又不是没装过。在德国弄这些很快的,不像安电话那样大费周章。”
    “如果入户线要在门上或墙上打眼儿房东就不让装了。”董锵锵无奈道。
    “那这确实挺麻烦的。”
    “明天下了课我去市中心多找几家宽带服务商问问,如果房东就是不同意(装网),我就每天在学校多待会,再想其他办法。”
    “短期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房东好好磨磨,给她做点好吃的,隔三差五送点小礼物什么的,人情世故和嘴皮子可是你的强项。”
    “那我收拾行李去了, 明天我收到你写的东西就马上联系对方,一有回复就告诉你。”
    他正要挂电话,就听端木在电话那头急急喊道:“等一下!”
    “还有事?”
    “那个,有件事……”端木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借钱我可没有,我的钱都在基金里。”董锵锵知道端木不会跟自己借钱,故意揶揄道,“这你是清楚的。”
    “我不跟你借钱。”端木的语气忽的严肃起来,“虽然我的股份比你多,但我觉得你……值得更多。”
    “什么意思?”董锵锵奇道,“我刚搬了家,最近又没带团,手边虽然还有些钱但得备着万一。再说如果我的股份多,那你的股份不就少了么?”
    “不,这次不用你花钱,我送你(股份)。以后咱们各50%。”
    “各50%?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好人。”端木的声音在暮色中听起来既伤感又凄楚,“你是小股东,如果你当初第一时间跑了估计安德森也不会盯上你,但你并没有扔下我一走了之。”
    董锵锵不太习惯听别人夸自己,哪怕是自己的朋友:“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肯定想跑啊,不是没跑成么。”
    端木没理会他的自嘲,继续说道:“现在我理解为什么你有那么多朋友了,你对朋友确实够意思。大家无亲无故,萍水相逢,所以你能有这个魄力和胆识,足以说明你是个值得交的真朋友。我也想给你更多的钱,但你知道我的钱也都在基金里,给你更多股份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现在给你股份更像是把你和我绑在一起,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董锵锵知道白给股份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端木极有可能是因为感激自己爽快答应跟老毛子谢尔盖拉沟通才会有这番表示,这个决定更像是冲动的奖励,可他不想靠这种方式获得股份,那样他会有一种趁火打劫的感觉,虽然这一切并不是由他造成的,所以他还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你不用给我更多股份。”
    没等电话那头的端木问“为什么”,董锵锵主动反问:“你还记得去年咱俩在酒庄抓猪,然后你差点被野猪干掉么?”
    “一辈子都记得。”端木的颤音清晰的表达了时至今日他对那次经历依然心有余悸,“那次太凶险了!我魂儿都没了,事后还连做了几个月的噩梦,每次做梦都被野猪追……”
    “将心比心。那次你小命儿都快没了,事后也没讹我。再者一起做投资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放心吧,我不会拍拍屁股走人的,要走也是咱俩一起走。”
    端木被董锵锵说的心热,这才相信董锵锵不是跟他假客气,当下不再纠结股份,改口道:“如果你不要股份,那分红比例提高。”
    董锵锵哭笑不得,心想:年底能不能挣到钱都不知道就提分红,估计就是情绪激动时的慷慨之词,当不得真,但他也懒得和端木再抠字眼,便由他去了。
    等他把所有行李从车上拿下来,天已经黑了。望着青墨色的远山剪影,他在心里合计该怎么跟老毛子提。
    刚拿到老毛子钱时两人着实慌乱,但时间长了,对方既没提任何要求,也没任何动作,虽然也知对方的钱烫手,但两人也没什么对策,紧绷的弦绷久了便又松弛下来,慢慢也就说急不急了。从这点说,这次主动跟对方提想法也不见得是坏事。不过老毛子喜怒无常,先联系他的手套人安德森可能更稳妥。
    想清楚这点后,董锵锵这才把行李拎进了新家。
    上次离开前他已经跟房东尤利娅签了住房协议付了押金,所以尤利娅在他回汉诺威的时间里已经把他的房间收拾好。
    跟尤利娅沟通后,他把行李拿上二楼自己的房间。
    因为没想好怎么做饭才能油烟最小化,董锵锵短期都不想开伙。来的路上他在市中心的火车站买了三个土耳其烤肉卷,吃完两个把最后一个留到第二天早上吃。
    开了一天车的他在吃饱喝足后疲惫感不减反增,干脆跑进淋浴间冲了个痛快。
    热水水压很强,力道也猛,水流最大时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水融化,而所有的烦心事似乎也都随着水蒸汽消失殆尽。
    洗完澡的董锵锵像极了一只刚出锅的大红虾,他按老太太的要求清理了下水道篦子的头发,又把地面拖干净,再打开窗户透气,然后才趿拉着鞋慢悠悠地回了屋。
    吹完头,他从包里找出之前写好的待办事项清单,斜躺在已经铺好床单的床上,把手枕在头下,一项项合计接下来几天自己要做的事。
    跟住在汉诺威时的临街房间截然不同,屋外屋内都很安静。
    他看了没几行,困意便如海浪般层层叠叠的袭来,眼皮也变得愈来愈沉,不知不觉中手一松,清单纸便无声地落了下来。
    头顶的灯还亮着,他人已经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门。本以为对方敲几下不见他应门就会主动离开,哪知敲门声却极有毅力的一下接着一下,
    终于,董锵锵被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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