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在京都这一个圈子里无论上层还是下层的影响力,其实都远远比余衍珂想的来得还要深远些。
当初云姒说他没准备好,说他需要怎样怎样的勇气,他其实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因为他不知道云姒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如今在京都细细了解了一下,余衍珂觉得自己总算是得窥冰山一角。
也明白了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
良久。
薛定北很用力的甩了甩脑袋,酒醒之后实在有些难受,头痛欲裂。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斜眼瞥到余衍珂站在土地庙门口,眺望远方,像是极力想要看出什么一样。
“余兄,你在想什么呢?”薛定北摸了摸自己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还翻开衣襟看了眼,见伤口没有继续渗血出来,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他才开口对余衍珂说着。
余衍珂闻声,回过头,看到薛定北酒醒,微微一笑,说道:“醒了?”
“嗯,酒量不好,让余兄见笑了。”薛定北赫颜笑着,下意识挠挠头,又对余衍珂说道:“我见余兄一直望着天际发呆,是在思考什么吗?”
“哦,这个啊,确实在想一些事儿,嗯........”余衍珂沉吟一会儿,对薛定北说道:“你觉得怎么进皇宫比较好?”
“啊?”
薛定北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人是在问自己怎么进皇宫吗?进皇宫什么时候这么随意了?
仔细看了一下余衍珂的神情,不像在说笑,薛定北眉头紧皱起来,他很认真的问余衍珂说道:“余兄,皇宫可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知道,所以才问你。”余衍珂平静的说着。薛定北咽了一口唾沫,苦笑起来。
“余兄,我们这些外人要进皇宫可不是简单的事,就是我父亲要进皇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正常的途径基本上是进不去的,而强闯的话........别说我们这种小鱼小虾,余兄,就算你已经强到世间无敌,比王淳儒还强,那也是有去无回。”
“皇宫可不是什么想进就能进的地方啊,余兄,你怎么突然问这种事?”
薛定北仔细想了想,突然眼睛瞪圆,愕然看着余衍珂说道:“余兄,你不会.........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诛九族的大事!”
余衍珂对他自个的脑补颇为无言,白了他一眼,这才说道:“我还没蠢到一个人去挑战整个云琅,我只是在想怎么进皇宫去,我有不得不进去的重要原因。”
薛定北闻言,尴尬一笑,这才说道:“我这不是联想到之前你说你要干一件让整个京都翻个天的大事嘛.........不过,如果不闯皇宫的话,要进去的路子可不多。”
“这自然是知道的。”
笑话,余衍珂来到京都少说也有一旬了,又怎么会连进皇宫的路子都没找到,他只是想听听薛定北的意见,毕竟这家伙可是个京都的土著,他的意见很关键。
借此余衍珂也就能好好权衡一下什么法子用时最短了。
“进皇宫能用的正常路子不多,一个是外邦觐见,一个是太监宫女的选拔,一个是民间告御状,至于其余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薛定北仔细想了又想,这才说道,只是,他这些路子怎么听怎么奇怪,余衍珂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薛定北大概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这些路子实在有些奇怪,所以讪讪的不再说话。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路子。”
余衍珂没管薛定北,背对着他轻声说道。
薛定北愕然望向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余衍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天色。
“不早了,今天便进宫吧。”
余衍珂迈步,走了出去。
“今天?”
薛定北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过来,余衍珂已经走出好一截,他连忙高声喊道:“余兄,等等我!”
说着,他追了上去。
................
薛定北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跟着余衍珂。
只是直到站在皇城大门前,他才后悔了起来。
一来是他不知道余衍珂有什么路子能直接进去,二来是怕自己回京的消息曝光了出去,三来,则是他觉得自己连自己的事儿都还没弄明白就在替别人瞎操心了。
别的不说,单说那三位一直跟着他的老仆,先前因为刺客突然的袭杀他与那三位走散了,如今可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还得去打探消息。
可眼下余衍珂的事儿却牢牢抓住了他的好奇心,他不由自主便跟了上来。
余衍珂望着巍峨矗立着的皇城高墙,心绪已经平静下来。
既然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子,所以他只有用那个事先便设想好的法子,只是他知道,这个法子实在有些落了下乘。
风言风语怕是不会少,若是传出去,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好太多。
他没管薛定北,在他看来,薛定北在不在都是一样的,当然,在的话其实他自己的身份也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印证。
要进皇城倒不是很难,但皇城内的那片宫殿群却是不好进。
在皇城城门前,余衍珂两人被禁卫军细细盘查了一番便放行了。
主要还是薛定北的身份起了作用。
那些个士卒一见薛定北,先是一愣,而后面部神情微微有些古怪,但他们因为纪律性没有过多的个人情绪表达出来,只是例行公事般的盘问了一番。
薛定北自然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脸上微红,神情有些尴尬,好在那些士卒并没有表露什么,像个冰冷没有自己情绪的木偶一样做着事。
对于他的这种姿态,余衍珂倒是有些不知道他那海练金枪不倒王的外号是怎么来的,这不是典型的敢做不敢认吗?
明明就是个千操白练的熟手却偏偏要表现出一窍不通的样子,对,就是这么个理儿,余衍珂实在是越想越觉得恶寒,干脆懒得继续想。
进入皇城后,又连过定安门,广安门,再往前便要到达皇宫的那座大门,崇阳门。
崇阳门是真二八经儿的皇宫正大门,进去之后必须有太监引路方可前行,不然禁军有权直接击毙。
而崇阳门的盘查自然会比之前的盘查都要来得严谨细密。
薛定北走到这儿却是想起了什么,不敢继续上前,余衍珂问他为何走到这儿却不敢继续走下去,他只是苦笑着摇头,没有解释。
余衍珂倒也没有强迫他,见他不愿再度前行,便独自一人往前走去。
只是不知道那薛定北是吃错了什么药,在原地忧郁纠结了一会儿,又一咬牙跟了上来,余衍珂对于他的行为实在看不明白,也懒得多管。
直到他站在皇宫大门前时,看到那个抱枪席地而坐的男人,他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薛定北,果然,那家伙神情复杂忸怩,带着一丝不愿面对那人的逃避情绪。
“你哥。”
余衍珂指了指只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就已经气势逼人的那位,对着薛定北说道。
薛定北无奈苦笑,说道:“这还用你提醒吗?这也太显眼了些。”
薛定平没坐在大路中央,只是坐在崇阳门下一侧,并不碍事儿。
但他那杆冲天而立的银枪,还有他那坐得笔直的姿势,整个人的精气神很足,锋锐隐而不发,只给人以稳重感,旁人想不注意他都没办法。
两人走了过去。
薛定平睁开了眼,若是一般人就算了,他懒得多看一眼,但此时来人气势如虹,他不得不睁开眼看看是何方神圣。
他看到了一个很英俊的家伙,而他身上的压力感也正是这家伙带来的,当下,他眸子微凛,知道来了个强人,因为这人至少能给他带来威胁。
更何况,这家伙看起来年龄比他小了很多的样子..........
薛定平心头难得有了一丝压力。
他本来还想起身跟对方交谈一下,但下一刻,他的目光瞥到了另一个躲躲闪闪的家伙,看清是谁后,他眉头一挑,很是意外。
“大哥..........”
薛定北见薛定平的目光锁定了自己,知道是避免不了了,只好站了出来。
薛定平却没有回应他,只是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提起长枪,最后直指薛定北,他冷漠说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薛定北苦笑,他哪里是专门来见他的,只是误上贼船,自己又是一个破罐子破摔的脾性,所以这才最终出现在薛定平眼前。
“你欠红瑶的可还清了?”薛定平见他不回话,没在意,继续问道。
薛定北摇头。
“那还不滚?”薛定平蓦地大怒,浑身气息汹涌而动,风自无声处而起,鼓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薛定北神色黯然。
他转身便要离去,只是不想被一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薛定北愕然回望,只见到余衍珂那俊逸的侧脸。
“那红瑶姑娘不知与你有什么过往,欠下的,该还,但要是时时刻刻的还,人生岂不是没什么意思了?”
余衍珂轻笑着说道:“你也不像那种喜欢背负这些的人吧?”
“唉,余兄,你不知道的.........”
薛定北摇头叹道:“是我太想当然了罢,我先离开吧。”
说着,他挣开了余衍珂的手,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余衍珂没再多说什么,别人的选择与他无关,他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了,这就够了。
没多做停留,余衍珂慢慢上前,慢慢越过薛定平,没看他一眼 两人擦肩而过。
然后,余衍珂被人拦了下来,衣甲明显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汉子按住腰间横刀刀柄,要是余衍珂有什么异动,他第一时间就可以反应过来,抽刀狠狠给这家伙一个教训。
“站住,来者何事?有事通报留名退下,无事当以图谋不轨处之!”
那汉子挥手间,十余名禁卫士卒围拢而来。
余衍珂嘴角微微扬起,朗声道:“西平郡,余衍珂前来提亲。”
“你说什么?”
那禁军首领皱眉反问,他身边的一众禁卫军士卒也都是满眼愕然。
“我说,我来提亲,欲娶长公主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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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子前来提亲,欲娶长公主为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就被薛定平的求亲震得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的京都在有心人爆出这个消息之后又是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余家是什么角色?
虽然西平郡离京都很远,可是事实上,余家在京都的存在感却极强。
云琅从上到下都知道,没有余家便没有现在的云琅,而余家人又向来低调,从来没有居功自傲,甚至甘愿举族迁徙到西域去镇守边疆,这样的一个家族自然时常被人提及。
而向来远离京都圈子的余家年轻一代突然便有一位站在崇阳门前提亲,这等消息,如何不让大众震惊。
甚至有人说薛定平与这位余家的子弟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成为了踏脚石一样的存在。
大将军再强,也抵不住人家背后的一个王侯大族啊。
当然,也有知情者说那余家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家伙,虽然余家护短,可是并不会被族人当枪使。
反正,一时间众说纷纭,京都又热闹了好多。
至于余衍珂,他知道只要当他抛出自己的身份就一定能进皇宫。
事实上他也进了,还被安排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住下。
至于云姒,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见到的,恐怕就是任何一个大人物都不会轻易让他得见。
余衍珂没有心急,毕竟他身份又没有作假,哪怕云勾院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不一样来。
当然,余衍珂能有这样平静的心态,自然与云姒跟他之间的情意分不开,有这一层关系打底,余衍珂相信自己迟早能见到她。
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期待了很久。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简单粗暴的做法带来了多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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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斋
云姒拈着汴州檀木软豪笔,轻轻在砚中沾了一下,左手将宽大的袖子扶住,不让它在宣纸上扫来扫去沾上墨渍。这宫中正装虽然华贵精致,可实在也很不方便。
缓缓在白纸上写动着。
妆容精致,头发梳洗得一丝不苟,仔细绾起,插上数根簪子,但最显眼的那根,却是通体流光溢彩内里像是有金液流淌的鎏金簪。
这是当初在勾陈观潮时某人傻头傻脑得来的小玩意儿。
云姒一直都很喜欢它。
写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只是一直提着那笔,双手悬空。
“小四,你心乱了。”
一直坐在一旁看书的中年道士轻声说道。
云姒没有回应他,只是丢下了笔,笔尖触上白纸,溅起些许墨渍,然后整个笔才横躺到纸上。
笔尖触着的地方慢慢晕开了墨汁。
“是因为那个余家子?”
中年道士对云姒这种变相承认自己心乱的举动只是微微失笑,而后,他温和的问道。
云姒点点头,轻声说道:“我跟他说过的,不要来,可他还是来了。”
“他已经陷了进来,又当如何?”中年道士问着。
云姒默然,过了很久才说道:“谁也不能逼我。”
这句话,从云姒口中说出来,无端有了些许悍意与决绝。中年道士闻言,也沉默下来,想了又想,他才叹道:“这滩浑水........唉,无论怎样,有我在,他们翻不起大浪。”
云姒再度提起笔,认真写起字来,再没说什么。
只是她手下的字却是个个锋锐隐隐,只要最后的画龙点睛一笔,便能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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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衍珂在皇宫住了一旬之久,才终于像是被人想起来了一样。
每天他都闭眼冥想,倒也不是他真就这般无趣,实在是这皇宫深院哪里容得下他这么一个外人乱走乱看,虽然确实被伺候得很好,可实际上他的自由却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不过,余衍珂也过习惯了这种类似的枯燥日子,心境相当稳固平静。
这一天他又是一如既往的闭目养神之际,门外突然来了两个小黄门,这两个小太监唇红齿白的模样甚是讨喜。见着余衍珂也没有盛气凌人,而是满脸笑容,甚至可以用谄媚而言,这两个家伙笑着,说让余衍珂收拾准备一下,明天陛下晚间要见他。
说完他们就道了个万福,然后退下离开。
余衍珂笑着送他们出门去,又站着看他们远去,等了一会儿,这才神色古怪起来。
等了这么些天,没等到云姒的回复却等来了皇帝陛下的召见?
所谓晚间他,余衍珂自然知道意思,大概便是请他吃个家宴罢。
这几乎就是云琅皇家的惯例了,对看中的人儿都会请来吃吃家宴,以此来表示亲热。
余衍珂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看中,这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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