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殿下不是说,新妇不曾一同入宫?这是……”
何旭之的声音再度响起,腔调里满溢而出都是讶异。
“抱歉了,何大人,实在抱歉,是我家媳妇儿跟我开了个小玩笑。实际上她早早就入了宫了。吓我一大跳!”
路乘风装模作样的擦了擦自己的额间鬓角,仿佛是在不停揩去头上的冷汗似的。
何旭之瞅了瞅路乘风,又瞅了瞅他身旁红袖掩面似乎羞答答娇滴滴的新妇,心中不由得尴尬万分,又不好当着人家北端公主的面抱怨连天。
他刚才在宫门口碰见路乘风后,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整出一套应急方案出来,又急急忙忙的吩咐置办了下去,没想到竟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这人本就恃才傲物,在朝中几时吃过这种哑巴亏吃过如此戏弄?!
一股子无名火上了他的头,但是顾及到如今大靖和北端两国联姻的大好形势,却又不好发作了去,以免破坏了难得一见的和平局面。
只好面露难色却又满嘴和谐道:
“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就好。”
嘴上说着,步履中却是拂袖而去之姿。
一不小心,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新妇稍微放松懈怠下来的红袖之下,那张熟悉的脸!
那不是自己新收的徒弟、新科状元游子吟吗?
何旭之震惊到无以复加,一张嘴巴都合不拢来了,结结巴巴道:
“游、游状元?!”
路乘风和游紫凝的心同时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被何旭之认出来了吗?
没想到自己以为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叫游紫凝拿着郎中的药方子和请休单去翰林院找何旭之报到,自己则孤身一人入宫赴宴即可!
万万没想到,游紫凝会被皇上的人识破并捉进宫来!
更没想到,此时此地,他们二人就这样与何旭之这个老熟人狭路相逢了!
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让路乘风来不及思考!
却听一声娇媚无比温柔似水的声音抓住了路乘风的呼吸!
“这位大人是认错人了吧?我家相公何德何能当你们大靖国的状元郎呐!”
言罢,更有一声轻笑响起,像是晚间仲春的樱花树上一只自在娇莺,正怡然自得恰恰啼。
何旭之一惊!心中暗想到:
自己在想什么呢?那新科状元游子吟明明是个男儿郎之身!能走进大靖最后一道科举考场的人,都是经过重重选拔严加搜查的。怎么可能会是个女子!
更何况,眼前这个冕王府的新妇、路乘风小皇孙殿下的娘子,是北端国千里迢迢送来的固伦公主!也有人说,这固伦公主就是大名鼎鼎的北端女悍将关山月!
关山月怎可能会是游子吟?或者会与游子吟有任何瓜葛?
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万水千山远隔千里的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竟然生的如此相似!大约
只是因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切都是那么刚刚碰巧而已。
何旭之心中半信半疑,最后却还是选择相信眼前活生生的现实例子了。
刚想要再度确认,却见一个晃神的功夫之间,那北端公主已经挽着路乘风的手悄然远去了,眼下已经步入了琼华宫的花厅。
然而,自己还有一身要务在身,又恰巧碰上了喜庆之礼要再度变更,眼下正有一肚子焦头烂额的事情要办,何旭之斟酌再三,还是作罢了。
大靖国的小皇孙殿下和那北端国固伦公主他是奈何不了,要不然曲线救国,徐徐图之?
“不如等下次见了游状元,再问上一问吧!看看他是否和北端人有何渊源?有无失散在外的亲生姐妹?”
何旭之想着,喃喃自语道。
那边厢何旭之还在暗自犯愁,这边厢路乘风与游紫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来。
游紫凝将手掌在耳边扇个不停,嘴里碎碎念道: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竟会在此地遇见师父大人!还以为他今天也在翰林院编修《永和大典》呢!”
“哈哈哈!原来你也会紧张啊!我刚才看你,惊心动魄之际回答的倒是很淡定自若嘛!想不到我家娘子竟然比我还会忽悠人!”
路乘风瞥了游紫凝一眼,打趣道。
“忽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撒谎吗?那我不是也没办法嘛!差点就要被他拆穿身份了!我原本以为,过了皇上那关就万事大吉了!宫中又没别的什么人见过我的!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啊!”
游紫凝白了路乘风一眼,嘟囔着嘴道。
“哪里,哪里,我家娘子反应敏捷如斯!比我强多了!我刚才那是在夸你呢!”
路乘风赶忙儿哄好他的小娇妻,笑道。
“我今儿个一早就在宫门口碰见了何旭之,他是礼部尚书,两国联姻的庆贺大礼得由他和鸿胪寺卿共同操持。是我礼乐之事学艺不精,就没早点想起来。都怪我,怪我哈!娘子你别生气。”
路乘风满脸堆笑,态度千好万好道。
“原来如此。我也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北端公主了。按我们大靖的规矩,确是如此,怪不得你。”
游紫凝的脸上终于有破沉郁为微笑的趋势了,认同道。
“我估计下次你去翰林院见了他,还得被追着盘问。何旭之你别看他看着高傲,其实心思缜密。不然,凭他的资历,虽然在才学上负有盛名,也是不大可能在如此年纪就走上这么高的位置的。”
路乘风眼波一转,机警的提醒着道。
“嗯,我下次若见了他,便说小时候有个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上元节看花灯时被人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样说辞,你看如何?”
游紫凝低头一个沉吟,便脱口而出,问道。
“嗯,我看行。娘子若去写话本,应当也是个好能手。定是不输给那些茶楼的说书先生,哈哈哈哈哈哈……”
路乘风点了点头,又开始插科打诨不正经起来了。
“好啊,那我就写一本冕王府小皇孙殿下的风流艳史,保管在京华城中大为卖座!”
游紫凝冷静的顾盼之间带着些许睥睨,鼻
子里又哼出了一声冷气来,像是打翻了一坛醋缸子。
“既做了我的娘子了,还吃的哪门子醋呢?人都说爱之深责之切,打是亲骂是爱。娘子要是真为我路乘风亲笔写个话本,我敢打包票,你我二人的爱情故事,从今以后,一定万世流芳!日日夜夜在民间传唱不息!哈哈哈哈哈哈……”
路乘风朝游紫凝得意洋洋的舞了舞他的右眉,一脸坏笑道。
若说耍嘴皮子,游紫凝哪里是路乘风的对手!
她只好将软糯的小拳头,像骤雨一般砸在路乘风身上。
落在他结实的胸膛间,却只像缠缠绵绵的梨花落雨,更显了悱恻的浪漫情意。
路乘风不由地将她一双柔荑嫩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之中,忍不住揉搓着,俯下身来,双唇又要往上面覆盖而去。
“咳咳咳……”
路乘风抬起头来,见自己的父王大人带着嫡母莫飞歌正款款走来。
莫飞歌的脸上还有几分冲杀的怒气未曾歇下,一双横眉像是马上就要动手打将起来。
路乘风带着游紫凝连忙跪地行礼。
这偌大的皇宫,就是保护游紫凝最好的天然屏障。
任她莫飞歌在自家王府内再骄阳跋扈说一不二,到了皇宫中,也不得不低头,小心谨慎着说话行事。
游紫凝迎上她的目光,也丝毫没有胆怯畏惧,只是跪着静静的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走吧,娘子不如和我一同抄个近路吗?把莫飞歌甩在身后怎样?”
路乘风笑道。
游紫凝默默的顿了顿首。
路乘风便掐紧她的蒲柳细腰,足尖轻踏着一丛丛一簇簇的蝶尾红鸢花的花冠,想要飞身而起。
“小心着点!这花儿多好看呐!会不会踩坏了去?”
游紫凝忽然怜香惜花,惋惜道。
“相信我,且看你相公我的厉害吧!”
路乘风邪魅一笑,已起身凌空在风中,足尖在那些火红的蝶尾红鸢花如蜻蜓点水一般,让游紫凝见了赞叹不已,一双星星眼里投射出满满的崇拜和爱意。
“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路乘风一个得瑟,想要在空中表演一个飞旋后回环空翻,却一不小心装逼失败,在花丛中带着他的美娇娘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他尴尬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却看游紫凝一脸的花容失色,眸子中似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扑闪扑闪着发亮。
他赶忙趁她尚未发作,便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揉在怀里,然后一把横抱起来,笑道:
“高手也有失误的时候嘛。让娘子见笑了,是我的不是。且看我再来一次!”
“你别这样!男女之间,在宫中如此授受不亲,羞死个人了!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喂……”
游紫凝在他的手中不停的挣扎着道。
“娘子莫要害羞!你我二人是新婚夫妇,今日来参加庆礼的所有人都是来为你我二人送祝福的。既然如此,娘子还顾虑些什么!”
路乘风说着,气沉丹田,脚下凌波莲花步卯足了力气。
这回可是吃足了教训了,平稳自在,很快就到了正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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