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残阳

57、晋阳城风波再起 迎天子正位洛阳

    
    晋阳城内的郑太妃正指挥着月如收拾着行装,满怀喜悦地等着元子攸派人来接她们回宫,她逗弄着怀里抱着的叫乌团的黑猫,那油亮发黑的毛发柔软顺滑,郑太妃最喜欢将脸在它的毛上摩挲。乌团也会眯起眼睛,享受着主人的疼爱,偶尔满意地“喵呜”一声。郑太妃看着坐在一角手里拿着茶杯盏发呆的绮菬,她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干咳,惊得绮菬回神险些将杯子掉到地上。郑太妃看着她怒其不争地责怪道,“给你那么多次机会,自己到现在连皇上的床都没爬上去,人家怀孕了,你除了会发呆还会做什么?”
    绮菬见姨母生气,忙放下杯盏,疑惑道,“太妃,当年佛像已经被做手脚,而且还有那株珊瑚,双管齐下,按理说万无一失,她怎么会还能怀孕?”
    郑太妃也对这个疑惑不解,她的布局是周密的,连元子攸都不知道,她突然心里萌生一个念头,她惊得猛地起身。乌团从她怀里掉到地上,痛的“呜”了一声,夹着尾巴慌忙躲到了一角,满眼惊恐地缩成一团,看着主人。郑太妃开始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暗暗叫道,“不好,难不成是被皇上发现了?若是这丫头知道了,我们现在在晋阳,这里可是她家地盘,就是想讨个公道,我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便是囚禁我们也是正常,皇上都不会为我们求情的。”
    郑太妃越想心越慌乱,绮菬也被吓得开始六神无主胡思乱想,倒是月如冷静,她轻声劝道,“太妃,何必自己吓自己,皇上跟您是自小的情分,也是最孝敬您的。皇后是才有身孕,咱们离开洛阳却已经三个月,那佛像也没带出来,怕是因此才有了。而且如今她一声不吭,想是自己也不知详情,否则不早就闹了起来,岂有现在的太平。”
    绮菬紧张地喃喃道,“便是这三个月就能恢复,那药性也太差了。”
    郑太妃紧皱眉头仔细思考着,“绮菬说的对,不可掉以轻心。那麝香是哀家特意找赵太医配的药量,便是停月余不用,也不会这么快就怀孕,至少要有半年以上不接触佛像,而且还要加以调理。难不成皇上知道了什么,救了她?”她想到此处更加惶惶不安,正要吩咐月如去查时,这时张皓颂派来的太监赵铭在外面求见,她正正衣冠,让月如先将赵铭叫进来。
    赵铭进来拜见完郑太妃和绮菬后,从怀里掏出两个橘子奉于郑太妃,“这是皇上特意让奴才送来给太妃食用的,皇上说待洛阳宫廷清扫干净后,便奉请太妃回宫。”
    郑太妃暗忖元子攸此时送橘子来何意,且以皇室之尊,便是赏赐也不会就两个而已,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月如将橘子给哀家拿过来。”郑太妃看着那新鲜的橘子,虽然在叶梗处还有一圈青色,在这个时节能有这样的橘子却是难得,而这橘子的深意更让郑太妃感到安慰。“哀家问你,皇上让你给皇后送了什么?”
    赵铭摇摇头,“回禀太妃,皇上吩咐奴才来拜见完太后便回去,却是没说让奴才去皇后那里,其余的奴才也不知,若太妃没有其他吩咐,奴才这便要即刻启程回去复命。”
    郑太妃脸上的笑容更加多了,让月如给了他一锭金子作为打赏,赵铭退出后,看着绮菬不解的眼色,不屑道,“让你多读些书,偏是不听,皇上这是把自己比作陆绩,把哀家当做生母。好,既然这样哀家便放心了,皇上心是向着哀家的。哀家也要好好保护皇上的江山,月如,皇后若是在太原王的府上出了事情,你说,那尔朱荣有办法挑错吗?”
    绮菬惊声道,“姨母,不,太妃,您是要杀了皇后的孩子?”
    郑太妃平静地回答她的疑问,“且不说皇后是不是发现了佛像和珊瑚的秘密,若是皇后把这个孩子生出来,你觉得皇上的龙椅还能坐的长久吗?这丫头心思如此之深,皇上都不容她,咱们不过是帮皇上下这个刀罢了。你莫要大惊小怪,听月如吩咐做事便是。”
    绮菬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言,其实英娥也曾待她如姐妹,只是她的偏激和嫉妒蒙蔽了她的内心,此时她对英娥更多的是记恨。当知道郑太妃要对英娥腹中孩子动手时,心里竟然有莫名的快感,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夏日的夜伴着漫长的闷热裹着一抹浓黑的墨云,还未来及敲起响雷,便汇聚起雨雾,几秒钟天上便若挂了条瀑布一样,开始倾泻下来,如白珠的雨水在窗棂上跳跃着,想翻身跃入屋内。
    秋姑姑听到雨声披衣起来,看着正在熟睡的英娥,怕警醒了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她手刚接触到窗棂,突然看见院内似乎一个人影闪过。她吃了一惊,关上窗便走到门外准备一探究竟,她的脚刚迈出,伸出头正欲仔细查看看时,一张苍白的脸迎面上来。那张脸似乎没有眼珠,披头散发,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一股寒气迎面而来。此刻天空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夜空,那脸在亮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恐怖。秋姑姑惊恐死死盯着,腿却难以挪动,她微微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突然昏了过去。
    秋姑姑倒地时发出的闷响,惊醒了睡梦中的英娥,她轻轻唤了几声,“秋姑姑,秋姑姑。”见没人答应,她掀开被子,下床往外殿走来,还没走到外殿便看见秋姑姑躺在地上,她慌忙叫着“快来人啊。”边跑向秋姑姑,跨门槛时脚底一滑向后摔下,英娥的背部磕在了门槛上。英娥初时未觉什么不适,仗着平时身体好,她撑着门框站了起来,就在她想去扶起秋姑姑的时候,突然她感到小腹一阵绞痛,随着绞痛的越来越厉害,她感到双腿中间有一股热流涌下,她惊恐地缓缓望下,内裤上开始的那一点殷红慢慢扩大,疼痛让她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冷汗直冒,她拼劲全力地冲着门外撕心裂肺喊道,“快来人啊。”
    当外面人听到她呼叫后,纷纷赶来时,英娥终于体力不支的瘫倒在地。闻声赶来的北乡公主和顾容华胡乱披了件衣服便赶来,王府的御医战战兢兢筛糠似地报着噩耗,英娥小产了。
    北乡公主难忍悲痛,放声大哭,只知道说着,“怎么办,这可怎么好啊,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我怎么跟皇上交代,怎么跟她父亲解释啊。娥儿,我苦命的孩子啊,怎么好好的会滑到啊。”
    顾容华知道此刻安慰是无力的,她仔细观察了英娥滑倒的地方,只见地上除了英娥的血还有一条长长的水痕,除此外没任何可疑之处,此时正在下雨,窗外有水流入门廊之下很是正常。顾容华却不满足于这些现场的表象,因为她隐约嗅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迷香味道,虽然她明白英娥的孩子保不住,但是却没想到郑太妃她们布局竟然如此周密,她需要为元子攸探出究竟。她装作焦急的徘徊,实则仔细地低头寻找,在门前的柱子下终于让她发现一小块冰晶,她给云翠使了一个眼色。云翠看无人留意她,故意走到柱子边上将脚踩在冰晶之上,片刻冰晶便已全部融化,和入了地上的雨水之中,这一切的发生因所有人的焦虑而无人留意。
    北乡公主的丫头素屏挨个拷问完殿内的侍女随从,拿着口供前来禀报北乡公主,“公主,奴婢问了所有的人,都说因皇后孕中喜静,不要太多人服侍,所以让他们各自安息了。当听到皇后惊叫之时,有个叫春梅的小丫头说自己恍惚间看见一个白衣女鬼飘过墙外,秋姑姑苏醒后也说自己见了鬼,两人描述的很相似。”
    北乡公主一听更火,“闹鬼?我们堂堂太原王府不苛待下人,又无多余姬妾,哪里来的冤死的女鬼?分明是人做鬼,查,给我好好的查。还有去把大公子叫来,让他好好地查查到底是何人作祟。”
    北乡公主口中的大公子便是尔朱荣的长子尔朱菩提,此子不过十来岁,却是办事老道,杀伐决断之态比他的父亲还厉害,所以深受尔朱荣喜爱,不光自己亲自细心教导,还安排了慕容绍宗等名师指导文治武功和治国之道。当听到母亲的召唤,尔朱菩提连伞都未打,便飞快跑来,了解了事情始末之后,他仔细查看现场,再亲自又将殿内的随从侍女们重新审理一遍,这次他动用了刑法,在一片哀叫声中,他得到了更多的信息,了解到这些人都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所以睡得比较沉,而秋姑姑也是因为闻到香味才昏倒的。他低头思索片刻,便得到了答案,这个结果让见过证据的顾容华都大吃一惊
    。只听他回禀北乡公主道,“母亲,儿子已经审过那些人,姐姐殿内的人都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定不会是内部人害姐姐。据儿子推断,此人目标是姐姐腹中的孩子,她派人装鬼潜入殿内就是怕人看见真实面貌,先是用迷香使人昏睡,却没算到今晚会下雨,所以药效淡了。姐姐殿内没有用迷香,是因为她要吸引秋姑姑出来,用响动惊醒姐姐出来查视,秋姑姑出门遇鬼不完全是被吓晕,而是也中了这迷香的道。姐姐听见响动必会惊醒查看,以姐姐的善良,见昏倒的秋姑姑自然会要扶起,这人心机深重的点就是门槛外无任何可以使姐姐滑倒的物品,比如桐油之类。秋姑姑说她见到鬼时感觉异常寒冷,让她冷的应该不是真鬼,而是这个鬼携带的碎冰,天气炎热碎冰又滑又容易融化,只有这才能让一切神不知鬼不觉,都把事情归于闹鬼之上了。”
    北乡公主听着儿子叙述的一切,对有人这样处心积虑地想伤害自己的女儿,恨得咬碎了银牙,她狠狠地说道,“菩提,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查,我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给我的孙儿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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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529年8月19日,中军大都督杨津抓获元颢的弟弟元顼,当日便在菜市中问斩,随后他率军进入殿中,洒扫宫廷,封闭府库。四天后,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带着杨昱一起负荆前往北邙迎接元子攸,见到元子攸二人痛哭流涕,不住请元子攸降罪。
    元子攸却将他二人扶起,好生安慰,起驾正式重新入住洛阳宫,而他刚进皇宫接到的第一封奏折,就是北乡公主派人送来的密折,折上说英娥小产,为防止路途颠簸,暂留晋阳休养。他一言不发,将奏折放在灯上点燃,青烟之下的元子攸面色凝重,那刚毅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只是冷峻的如冰雕一样。他闭上双眼的那刻,一滴泪从脸颊滑落,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刚刚孕育便胎死腹中,他幽幽地对张皓颂说,“朕从今以后还要继续亏欠于她,而且亏欠的会更多。”
    张皓颂忧心地说道,“皇上,事发突然连皇后都说不清自己怎么滑倒的,顾小姐还是看见了残留的冰晶才知道。这大公子后生可畏,竟然可以从问询中得出结论,只怕很快会查到太妃那里,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元子攸此时想的不是推谁出来顶罪,因为他预料到郑太妃会找到替罪羊,他顾虑的是尔朱菩提的才能,顾容华不止一次提到尔朱菩提还在学习治国之道,尔朱荣这不是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而是在培养皇位的继承人。想到这里,他感到身上汗毛倒竖,危机感越来越迫切,他必须要开始有所行动。对于张皓颂的担心,他却不以为意,近似冷酷的语气说道,“她们出这步就肯定想好了出路,只怕朕如今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安抚奚将军了。”
    张皓颂听完不解,却不敢再问元子攸,看着元子攸对着地图看着各方盘踞的势力之时,他悄悄地退下,因为此刻元子攸需要思考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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