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交错的骨林像是遇到了高浓度硫酸一般慢慢腐化,之后的善后工作便也轮不到季盏他们来做。
林绪的尸体也交给后面过来的区管队,季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林绪被抬走的方向。
死亡在这样的末世是很常见的,可是每天死亡降临在与自己有所关联的人身上,拥有感情的人类依然很难适应这样的离别。
“季盏,你在难过吗?”景飒走到季盏的身旁,见季盏愣神的模样,问道。
季盏很轻地摇了摇头,虽然是很可惜林绪的死,但并没有到难过的地步。
季盏抿了抿唇,然后说道:“我只是在想,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那样颜色的眼睛了。”
景飒眸色黯然,他不想同季盏说些虚伪的安慰话,但是他也不会向季盏隐瞒什么。
哪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或许会惹季盏生气,可景飒依然想让季盏知道。
因为季盏是知道他的本性的人啊……
“季盏。”景飒的一只胳膊从季盏的后面挂在她的脖子上,与季盏贴近,看上去就像是寻常情侣会做的亲昵举动。
在季盏疑惑的询问的目光下,景飒压低声音道:“是我杀了林绪。”
季盏瞳眸微缩,她无比诧异地看向景飒。
景飒眼中并无悔意和遮掩,就这样任凭季盏打量自己,几秒过后,季盏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然而一队脚步声靠近,季盏不得不先分出注意转头看向后面。
祈焕和余雾见到过来的队伍,也皆是一阵慌忙,下意识地让到一边,挺直脊背,“队长!”
正是程越带着队伍过来了,他们似乎也经历了一场恶战,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些伤。
程越先是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狼藉,他们过来的时候也遇到了怪物,但交战的痕迹没有像这边这么惨烈。
在程越打量的同时,自然而然地也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季盏和景飒。
祈焕和余雾见程越抬脚便要过去,连忙拦了拦,你一言我一语地道:“队长,刚才那只怪物多亏了季盏和景飒帮忙才解决掉的。”
“是啊是啊,队长,季盏她的伤都还没好,她之前是因为……”
他们都急于帮季盏和景飒解释,因为他们都再清楚不过季盏和景飒如果就这样回内层基地,审判院会做下怎样的判罚。
但是他们的解释并未得到程越的认可,程越站定脚步,高大魁梧的身材再加上平时在队里的威严,让祈焕和余雾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程越道:“祈焕,余雾,你们两人也已经被列入审查名单,你们所说的话已经不能够当做证词。”
程越的话说完,后面便来了两个人,他们拿出可以抑制进化者力量的手铐,拉过祈焕和余雾的手腕就给他们拷上了。
祈焕和余雾都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又被人狠狠地按住肩膀。
蓝茜和祈焕的交情深一些,便让自己的手下让开,她亲自来看守他们两人。
蓝茜对祈焕道:“你们两个安静点。”
“蓝茜姐,你帮帮忙,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做任何对基地不利的事情!”祈焕对蓝茜急急地说道。
蓝茜看了看那边正在交谈的三人,只能道:“季盏和景飒当初无故失踪,现在又莫名出现在外层基地,而且他们还伪造了身份,显然是早有预谋。这件事情如果他们不能给上面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越哥放过他们,上面也要审问。”
蓝茜对季盏他们并没有敌意,只是她始终站在程越这一边,所以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另一边,程越与季盏和景飒相对而立,季盏和景飒并不害怕程越,他们的目光坦然又平静。
程越并不喜欢季盏和景飒这样的眼神,每当他们露出这样的眼神时,都会让人生出一种他们好似游离在外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与世上的其他人都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
“你们应当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随我回内层基地接受审问吧。”程越没有强制地将手铐带在他们的手腕上,只是勾在手指上,让自己束手就擒。
但是季盏和景飒都没有动作,程越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警告的意味,道:“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知道你们的力量比在场所有的人都要强,我也不想做无用的斗争,只要你们好好配合,审判院并不会为难你们。”
只要确定季盏和景飒对基地没有威胁性,就算审判院想要为难他们,裘司令也是第一次不许的。
季盏和景飒的力量对第五安全基地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所以在审判院里,你们最好能实话实说,最好把你们所隐瞒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程越的目光向利刃一样扫向季盏和景飒。
季盏淡淡地看了程越一眼,清亮的眼眸平静得可怕,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忌惮我们?”
她和景飒明明也是人类,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也没有迫害到基地的安危,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程越总是盯紧她和景飒不放。
程越道:“没有人会对隐瞒了众多秘密的人放下戒备。”
程越真正忌惮的其实并非季盏,而是景飒。
从景飒抗拒身体检查,以及时夜死亡的那一次开始。
景飒也能敏锐地感知到程越对他的态度,他伸手碰了碰勾在程越手指上的手铐,手铐便从程越的手中掉落下来,砸在地上。
景飒眸光黑沉沉的,眼中虽然浮着一层笑意,却让人感觉到此刻他的气息更加危险起来。
感知到危险,程越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胸前步枪的扳机上,愈发警惕地盯着景飒。
然而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景飒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嗤”的笑了一声。
“程越队长在害怕我吗?”景飒笑着道。
然而这一句话对程越来说可谓是挑衅了。
不等程越说什么,景飒踢了踢脚边的手铐,道:“我和季盏会和你们回去,不过用不上这个,你应该知道的,这东西锁不住我们。”
……
外层基地的清扫任务持续了整整一天,季盏,景飒,包括赵子维三人因为被列为审查对象,所以一直被扣在临时指挥部,并不参与行动。
此刻他们五个人正坐在一处集装箱上,干巴巴地啃着干粮,就着冷水下咽。
赵子维在看到季盏和景飒时,也震惊了许久,但是很快也接受了现实,他们能平安回来是最好的了。
“真是的,既然要扣倒是一视同仁啊。”祈焕被这个手铐弄得有些烦了,不高兴地看向那边行动自由,正拿帕子给季盏擦嘴的景飒。
赵子维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之后回了内层基地,季盏和景飒还要进审判院吃点苦头。”
审判院的审查过程可不会是温柔的,那些审判长为了从人嘴里撬出答案,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赵子维对季盏和景飒道:“我和祈焕还有余雾也是审查对象,他们也会问我们关于你们的事情,你们这三个月来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你们可以现在告诉我们,到时候审查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诱导审判长,尽量减轻你们的刑罚。”
季盏摇了摇头,道:“没关系,这件事是我和景飒之间的事情,你们可以不用卷进来。”
赵子维三人在季盏的话说完以后,心里都涌起一股失落,他们虽然是一个队伍的,哪怕几次一起出生入死,可是在季盏心里,他们还是被划分在外的存在。
“审判院的问起来,你们如实回答就好。”景飒也这般说道。
赵子维他们也只好应下。
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祈焕手腕上扣着手铐也阻挡不了他的好奇心,他走过去探着脑袋看了看。
“这就是你们队员打的,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可是区管队的分队长,是有职位在身的,你们这样目中无人,是不把我们管理部放在眼里吗?!”
祈焕见正对着程越吵吵嚷嚷的人,嗤笑一声。
那可不就是被他走成猪头的男人吗?
蓝茜一直守在程越身后,余光瞥见不太安分的祈焕,便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都被拷住了还这么不安分,越哥这会儿被区管队的缠住了,你们怎么对他们动手,惹来一身骚。”
蓝茜也趁着这会儿空隙,把手中的枪放到一边,见季盏的另一边还有个空的集装箱可以当座位,便坐了过去。
蓝茜翘着脚,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瞥见季盏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烟看,咧嘴笑着问道:“要试试吗?”
蓝茜还把烟往季盏那边递了递,然后便感觉到来自季盏身后的死亡视线。
蓝茜收回手,自己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算了,你家那位不让。”
季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恢复神色的景飒,解释道:“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景飒摸了摸季盏的发顶,“那个味道太呛了,不适合你。”
“哦。”
这边,祈焕已经开始向蓝茜打听情报了,他道:“蓝茜姐,现在司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真的要由着审判院的那帮人对我们进行审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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