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衰神同行

    
    杨凡桑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两年前很平常的一天，她在一天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杨凡桑说这话时虽仍带着悲伤的语气，但从他平静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现在多半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我为找她走遍了许多地方，但她整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踪迹。”杨凡桑尽力的将悲伤除去，用叙事的口吻说道，“因此我一度认为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每天为她担忧而活得浑浑噩噩，那段时间算是我人生中最低迷的时刻了。”
    杨凡桑自嘲的笑了笑。
    “我像个活死人一样活了很久，直到后来我收到了一封不知从何处寄来的信，尽管那封信并没有署名，但我从那熟悉的字迹以及叙事风格，一眼就认出那写信的人就是我的爱人，从信件内容来看，她并没有遭遇任何危险，反而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活得很快乐，每一天都很快乐。”
    “她后来告诉过我她离开的缘由，并非我想得那样，她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厌倦了我和蓁蓁，而是她有一天突然想起了梦想，想起了曾经她所追逐过的那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为逐梦而独行吗？”殷汐瑶似乎对此有些憧憬。
    “她从没在信里提过她在哪儿吗？”穆安安显然更关心一些实际的问题。
    杨凡桑微微一笑，他的眼神投向窗外的天空，那里是零星的几点亮光和被云半掩着的月亮，“她在纽约，在华.盛顿，在巴黎，在柏林又或许是悉尼。她的足迹既然能够遍布世界，我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把她拘禁在我的身旁呢？”
    为爱厮守到老，相依白头无疑是爱情的很高境界了，但像杨老板这种为爱放手，让所爱之人去做其所爱之事在一些人心目中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女人都是感性的生物，殷汐瑶在听完这个故事忍不住感慨道：“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吗？”
    穆安安则显得理性很多，“或许这就是爱情吧，但杨老板你说的这些好像和你女儿的事没什么关系欸。”
    杨凡桑似乎早猜到穆安安会这样说，他苦笑着回答道：“其实我说的这些就是蓁蓁她老是冲我发脾气的原因，我爱人走后的这两年，蓁蓁她其实变了许多……”说到最后杨凡桑发出重重的叹息声，“也许在她看来，是爸爸没有尽到一个当丈夫的责任，妈妈才会离家出走的吧。”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作为孤儿的穆安安不是很理解这些父女之间的爱恨纠纷，他以为亲子之间的问题该简单一些。
    “与其让她多想倒不如一直隐瞒着。”杨凡桑又叹了口气，“也怪我平时工作太忙，很少有时间陪伴她，她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但我还总是……”
    杨凡桑的话语如哽咽般突然止住了，因为雅间的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门口的娇柔身影。
    杨凡桑看着站在门口，眼角带泪的少女，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蓁蓁，你怎么会在这儿？”
    ……
    一切还得从头说起，几个小时前，位于C市繁华北城区的一处高档小区内的一幢别墅中，莫蓁蓁如往常一样待在房间里，因为昨天公园的事件，她被要求只能待在别墅里不能出去，算是被下了一个禁足令，可那恼人的老爸却一而再的强调这是为了她的安全。
    “哼，臭老爸！”
    因为发脾气，已经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的莫蓁蓁不断用粉拳捶打着床上两米高的毛绒大熊玩偶，以此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大熊玩偶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门外传来了女佣的苍老的声音：“大小姐，出来吃口饭吧，您都饿了整整一天了。”
    尽管已经过去整整一天的时间了，莫蓁蓁满肚子的气也还是没有消，一想着从公园回来时那臭老爸脸上竟然不带任何愧疚，她就格外气恼。
    “明明说好了的，生日要陪我去公园玩的，关键时刻又说有事要忙……”莫蓁蓁把小脸埋进了大熊的肚子里，“臭老爸，坏老爸，要是妈妈还在的话……”
    少女真是越想越气。
    门外的老女佣敲了敲门：“大小姐，如果您不想吃饭的话，我还烤了您最爱吃的樱桃蛋糕。”
    不愿把怒意施加到无关之人身上的莫蓁蓁尽量平和着语气回答道：“祖尔奶奶，我不饿，蛋糕你留着自己吃吧。”
    “唉，大小姐您就不要再生老爷的气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您好啊。”门外的祖尔奶奶认为莫蓁蓁是因为禁足令才这样气愤，她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快出来吃口蛋糕吧，饿坏了的话，祖尔奶奶会心疼的。
    尽管小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莫蓁蓁依旧赌气道：“祖尔奶奶，我真的不饿。”
    小姑娘可能是想以这种方式引得父亲的注意。
    祖尔奶奶早已看穿了一切，她劝解道：“大小姐，您现在跟我赌气也没用啊，老爷他又不在家。”
    “谁说我在赌气了？”莫蓁蓁不假思索的反驳道，随后她又立马问道，“我老爸又去哪儿了？”
    “让我想想啊……老爷出门时说他好像说是去找大小姐的恩人了。”
    “我的恩人？你是说穆安安？”莫蓁蓁像条件反射一样飞快问道。
    “对对对。”祖尔奶奶被勾起了回忆，“没错，就是穆先生。”
    祖尔奶奶刚刚做出应答，眼前的房门就被打开了，莫蓁蓁穿着一身印着玩具熊图案，可爱的棕色睡衣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因为一天都没有打理显得乱糟糟的，脸上也没有施加任何粉黛，但就算这样，仅凭素颜的她也是那种你看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的绝美少女，亦或者说绝美少年。
    因为短发的缘故，再加上平常的打扮都以中性为主，莫蓁蓁的性别在陌生人眼里一直是很模糊的。
    “你没骗我吧？祖尔奶奶。”莫蓁蓁认为这可能是祖尔奶奶为了让自己走出房间而临时编造的谎言，“老爸他刚才不是还在家吗？”
    祖尔奶奶解释：“我怎么会骗您呢？大小姐。老爷他与穆先生约定了八点在吉祥大街的醉仙楼见面，也是刚刚才出门的。”
    莫蓁蓁回想着昨天的经历。
    当时她在水中失去意识，精神陷入一片混沌朦胧的时候，正是穆安安如同天使降临一般拯救了她，将她的意识拉出冰冷的深渊，使她不至于在如花般的年纪就凋零，不至于让根叶飘散与风中，骨朵随着时间在土壤中腐烂。
    可惜昨天刚刚避免了这一切的莫蓁蓁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穆安安的恩情，实际上她当时因为对穆安安施救自己的动作感到反感的缘故，所以连带着对穆安安的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友好，现在才逐渐意识到错误的莫蓁蓁其实心里还是带着些许愧疚的。
    “等一下，老爸和他见面该不会是就是为了找他算账吧？”莫蓁蓁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
    想起昨天回家以后为了引起老爸的注意，向老爸描述穆安安对自己所作所为时，特意带着满脸的厌恶表情，莫蓁蓁不由得有些担心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六点多，抱着也许穆安安还没有和老爸见到面的侥幸心理，小姑娘决定去拯救一下他。
    莫蓁蓁拿起一块草莓蛋糕轻轻咬了一口后说道：“祖尔奶奶，我想出去一趟。”
    祖尔奶奶为难道：“可是老爷离开前特意交代过，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让大小姐您离开这个房子。”
    “祖尔奶奶，你不会真的要听臭老爸的话吧？我被关在家里一整天了，都快被闷死了。”莫蓁蓁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眸，试图在祖尔奶奶面前撒娇。
    虽然很可爱，但可惜的是，莫蓁蓁这招在祖尔奶奶面前用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祖尔奶奶把切了一块草莓蛋糕递到莫蓁蓁手边。
    “大小姐，您还是吃块蛋糕吧。”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别给老身整这些没用的。
    莫蓁蓁接过蛋糕小小的咬了一口，她倒没想到原本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今天居然不管用了，看来还得另外想个别的办法。
    莫蓁蓁本就明亮的眸子中闪出精光，她很快就想出了新的计划。
    第一步，先拿出手机先给闺蜜小娅发条短信。
    “小娅，速call我，约我出门。”
    莫蓁蓁很快编辑完了短信内容，并发送了出去，由于她是站在祖尔奶奶对面发的，所以祖尔奶奶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干什么。
    而莫蓁蓁之所以会给小娅发这条短信，则是因为她们互相约定过，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会不问缘由的为其打掩护，之前她也因为类似的事帮过小娅，现在该轮到小娅回报她了。
    把短信发完之后莫蓁蓁就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然后装作很听话的样子，吃起了蛋糕。
    大约过了五分钟后，手机铃声响了。
    莫蓁蓁极力掩饰着欣喜，她接起电话，按下了免提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如同糯米糍般甜美的可爱声线，“蓁蓁。”
    “喂，小娅。”莫蓁蓁装着糊涂，“你有什么事吗？”
    “蓁蓁，你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来学校，早上打电话你也不接，他们都说你请假了，你生病了吗？”电话那头的小娅并没有第一时间按照莫蓁蓁的指示去做，她关切的连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因为昨天的事，稍微有点感冒了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
    小娅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莫蓁蓁在回家后没多久就把在公园里的经历告诉她了。
    电话那头的小娅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倒也没有忘记自己打这个电话的初衷。
    “那就好，你要出来散散心吗？”
    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莫蓁蓁难以掩饰自己的欣喜，但这最后还是得看祖尔奶奶的意思。
    莫蓁蓁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祖尔奶奶，祖尔奶奶的表情却有些为难。
    “蓁蓁，蓁蓁，要出来逛逛吗？”小娅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祖尔奶奶~”莫蓁蓁嗲嗲的叫了一声。
    祖尔奶奶脸上的表情随着这一声终于舒缓下来，看来她还是免疫不了“莫式撒娇大法”。
    “好吧，好吧，但说好，大小姐您可要早点回来。”
    莫蓁蓁兴奋地给了祖尔奶奶一个拥抱。
    “祖尔奶奶您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