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握着梦阿径直迎上前去,两股灵力碰撞间,四周狂风骤起。
就在此刻,凌虚手中的拂尘忽地脱手而出,裹挟雷霆之势刺向沈馥身后。
他竟是要杀甄珠!
穿透皮肉的细小声响中夹杂着轻微的闷哼。
她听见清越惊惶的声音。
“燕柳——”
以及甄珠喉咙里发出的,带着轻颤和惊惧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顾右肩传来的剧痛,沈馥咬牙握紧梦阿剑柄,纤细却似乎蕴含无穷力道的双臂尽全力一挥。
“啊——”
趁凌虚喘息的间隙,沈馥回身去望。
燕柳正背对着她挡在甄珠身前,拂尘丝尽数插入他的后心,然后穿心而过。
他胸前炸开的朵朵血花像无数细密尖锐的针刺向她眼里,甄珠只觉眼前一黑,脑子嗡嗡作响。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声响也开始嘈杂起来,燕柳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落入一个温暖娇小却剧烈颤抖的怀抱。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甄珠攥紧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像是心脏被人掐在手里,在极大的疼痛笼罩下,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别、哭……”
甄珠一把抓起燕柳费力抬起的手,掌心之间的血色黏腻让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的脸色青白交加,比燕柳的脸色还要难看,她将燕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平静的表情中带着茫然,似乎没有多大的悲伤,只是眼眶内的泪水沿着不停的路径不停滴落,毫无征兆。
燕柳想冲她笑一笑,只是刚扬起嘴角,便从她茫然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那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睫毛微颤,如往常一般端方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我大概……不能再、再陪着你了,以后,好好生活……别再去骗、骗——”
别再去骗人了,万一你打不过他们,可怎么办呀……
然而话音却在‘骗’字戛然而止,燕柳双眸轻阖,头歪倒在甄珠怀中。
甄珠一愣,带着满脸泪痕摇晃燕柳的胳膊,“接着说呀,你还没说完呢,你、你怎么不说了,你不说完我是不会听你话的……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
“甄珠!”清越掩去悲痛,红着眼眶制止了她的动作,手背上青筋暴起,“燕柳他——死了。”
抓着燕柳衣袖的五指,倏然一松。
“那你帮我好好照看他一下。”甄珠将燕柳放到清越怀中,死寂空洞的双眸迅速凝起冷冽杀机,她快速闪到凌虚身旁,带着凶悍的劲风,一拳砸到他脸上。
前一秒还一脸悲痛,转瞬间便杀机重重,凌虚一时没有防备,几颗带血的牙齿滚落尘土。甄珠只胜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下一瞬,她就被凌虚掐住了脖子。
渗出的血迹开始大片晕染开来。
这还是刚刚燕柳帮她上的药,然而……
挣扎的动作一顿,被掐着脖子的甄珠突然笑了起来,她制止了沈馥以及闻人瑛欲上前的动作,“你们都别过来,我得亲手杀了他。”
像是听到了笑话,凌虚桀然一笑,眸中闪着尖刻狠毒的光,掐着她脖子的五指缓缓收紧,“你若是不说那句话,我可能就放过你了。”
胸腔内的空气渐渐稀薄,窒息感渐渐席卷全身,甄珠脸色逐渐发紫,“怎么,说你女儿死了就戳你痛处了?你当年杀害妻女的时候,不是挺干脆利落的么,现在后悔是怕没人给你养老送终吗!”
“没关系,看在我娘的份上,我这就给你送终!”甄珠话音未落,掌心红光一闪迅速拍在凌虚肩膀。
甄珠的灵力按她年纪来说,确实不俗,但还不能入凌虚的眼,是以这一掌他纹丝未动,他刚要嘲讽一句‘不自量力’,就感觉肩上迅速蹿起一股灼热,这股灼热瞬间游走全身,也顺着手臂传到了甄珠的身上。
烈火烹油的痛楚也不过如此,两人周身顿时爆出一身火焰,凌虚惨厉的叫声响彻天际。
闻人瑛满目惊愕,“怎、怎么会这样?快、快拿水!”
一声暴喝惊醒了众人,他们七手八脚用木桶盛了水往火焰上泼,然而火势依旧。
沈馥闭了闭眼,“是离焰火。”
清越骇然失色,“难道是……丹朱的护心羽!甄珠她……”
那是方平临掉入化龙渊前送给甄珠保命的东西,丹朱留存于世间的最后一簇离焰火。
明明她可以直接将离焰火甩到凌虚身上,却选择了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
隔着层层火海,依稀可见凌虚狂躁狰狞的凄厉模样。相比之下,甄珠就安静多了,她忍着蚀骨灼心的剧痛,透过火光望向那个静静躺在清越怀里的男子。
——燕柳,等等我。
众人只听‘嘭’的一声,离焰火爆裂开来,似乎天地间都静了下来,火焰渐熄,只剩余烬漫天挥舞。
“甄珠……”闻人瑛呆愣愣地站着那儿,眼泪与木桶一齐掉在地上。
惜何瘫坐在地上,望了望漫天余烬,又望了望燕柳的尸身,满目涩然。
一颗珠子滚落至沈馥脚边。
她垂头盯了半晌才弯腰捡起,面色怔然,竟是连离焰火都不能将这东西烧毁么。
珠子周身的五彩光芒渐弱,沈馥将它举到众人面前,“这就是你们趋之若鹜的东西。”
她垂眸冷笑,凝白的指尖轻轻一抛,在珠子下落的瞬间,沈馥迅速挥出一道金色剑气。两者相击,并无太大声响,众人似乎都能看到珠子上渐渐爬满的碎裂纹路。
‘咔’的一声,定格在半空的珠子骤然碎裂,一道无形的光圈霎时向四周震荡而去,其力道之强劲,直接把周围的房屋夷为废墟,沈馥首当其冲,即便有梦阿相护仍是被震得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她动作太快,君珩都来不及护住她,只能在众人纷纷退却的时候,上前接住她软下去的身子。
聚灵珠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弭于天地间。
————
这一觉,沈馥睡得极其安稳。
梦中不再是血光和杀戮,而是那些久违的和父母同门相伴的悠然时光。
她甚至不愿醒来。
可总能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梦境的最后,是一个男孩的脸,他仰着头,平静地问她,“从今往后,你会一直护着我吗?”
你会一直护着我吗……
一直护着我吗……
护着我吗……
男孩的脸陡然一变,眸光淡漠悠远,额间血玉熠熠生辉。
沈馥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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