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一片光亮,院子里传来啾啾鸟鸣。
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还换了一身干净的……男装。
这时,闻人瑛恰巧推门而入。
“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阶绿起身,从她手里接过药碗,目光在她颇为冷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收了空药碗,闻人瑛转身欲走。
“你没有想问的吗?”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发现他是男子还被赤焰伞所伤,肯定会刨根问底的,此刻的平淡反应确然有些反常。
闻人瑛顿住了脚步,“问什么?问你为何是男子?还是为何被赤云的人追杀?”
前一个问题,已经是后一个的答案了。
他隐瞒男子身份,潜入赤云焰宗多年,肯定是被人发现了身份才会如此。
“你……一点也不惊讶?”
“连男子都能变成女子,而今女子变成男子,又有何稀奇。”
反正,都是骗人的人罢了。
阶绿一默,他知道闻人瑛说的是沈馥。
“我隐瞒身份,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闻人瑛一笑,“是,你们都有苦衷,被骗的人都活该,只能怪自己的眼睛不够雪亮。”
其实她也并没有怪阶绿的意思,只是想到了如今还昏迷不醒的闻人璃,心口堵着一口气,说话忍不住带刺。
再和他说下去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话,闻人瑛迅速走了出去。
老大夫刚刚打开了医馆的门,正准备给阶绿熬药,便见闻人瑛拿着空药碗走了出来。
“瑛小姐这么早就醒了,里面那位姑……公子还好吧?”
“他已经醒了。”
“醒了便无大碍了,那位公子灵力亏损较重,身上的伤口也不浅,还需慢慢调养。”
拿出两片金叶子递到老大夫手上,闻人瑛道,“有劳了。”
老大夫笑呵呵地接过,“瑛小姐客气。”
闻人瑛又上街买了三份早点,放了一份在新到的柜台,拎着其余两份进了屋子。
“吃饭了。”
她一副‘生人勿扰’的冷淡态度,阶绿着实有些不适应。
他轻咳一声,找了个话题,“我身上的衣服——”
“当然是老大夫给你换的了,你可别胡思乱想!”不知想到了什么,闻人瑛拿粥的手一抖,差点洒出来。
阶绿慢慢从床上走到桌边,面色依旧苍白,只是相比昨日要好了许多,他眸中笑意一闪而逝,“我只是想说,衣服不错。”
“……哦。”
“不过,我身上的衣服当真是老大夫给换的?”
“当然了!”
“那我身上的衣裙,也是老大夫给脱的?”
闻人瑛忽然转身,却不知阶绿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视线对准他缠着绷带的胸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让人发慌,她撑着桌子下意识往后一仰。
说来,他如此身量,她以前竟也未曾有过疑心!
“你、你当时穿着裙子,那、那我们都以为你是姑娘,老大夫肯定不会脱你衣服啊,肯定是我先、先给你上药,那谁知道、谁知道你是男子,这也、不能怪我!”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努力营造出来的冷淡神色骤然破裂。
看着小姑娘略带惊慌的神色,阶绿的心情莫名大好,他又凑近了她几分,“你救了我,我怎么会怪你?”
随手抓了张葱油饼塞进他嘴里,闻人瑛趁机绕到另一边坐好,迅速垂眸道,“快吃饭吧。”
“苏淮。”
“啊?”
“我的原名。”
呵,还挺人模狗样的。
闻人瑛捧着粥碗,小声嘟囔了一句,“切,谁问你了。”
“是我一定要告诉你。”
“那好吧,本小姐勉为其难听一下。”
苏淮也随之坐了下来。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
赤云焰宗向来不收男弟子,苏淮男扮女装在里面混了这么久,叶宗主肯定气坏了,据说她的脾气一向不好,看苏淮身上的伤就知道了,若是再被赤云的人抓回去,结局肯定生不如死。
想了想,闻人瑛抬眼,“你暂时跟我回玉宗吧。”
“你不怕我连累玉宗?”
“我当然怕,玉宗和焰宗对上可讨不了好处。所以我才说暂时嘛,到时候她们如果真的查到玉宗,你再往别处跑。反正你如今也无处可去,能躲一时算一时。”
他此时也很需要一处养伤的居所,确保在赤云的人找来之前离开,绝对不连累到玉宗就是。
权衡利弊,此事并无不妥,苏淮也很干脆,“好。”
此事宜早不宜迟,两人收拾妥当即刻动身回了玉宗,苏淮还很虚弱,骑不得马,两人只得雇了一辆马车缓行。临行前,闻人瑛又给了老大夫一袋碎银子封口。
老大夫欲将银子还给闻人瑛,“瑛小姐不必如此,您交代的事情,我肯定守口如瓶。”
“这钱,你可得拿好了。拿对了,是你的封口费,拿错了,可就是你的买命钱。”
闻言,老大夫紧紧攥着那袋银子,“请瑛小姐放心!”
闻人瑛掀开车帘钻了进去,“走吧。”
马车缓缓前行。
苏淮道,“你就算不吓唬他,他也不敢说出去。”
只要他还想在边蜀开医馆,他就绝对不敢得罪闻人瑛。
“不吓唬一句,他怎么会乖乖收银子呢。”
见他这般年纪还独自开医馆过活,什么杂活都是一个人做,连个伙计都雇不起,闻人瑛不由动了些恻隐之心。正如她姐姐所说,世间受苦受难的人那样多,但被她们碰上也算缘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一伸手,总是好的。
“传闻中娇蛮任性的玉宗二小姐,原来也是个心善的姑娘。”
闻人瑛猛然凑近他,冲他咧了咧嘴角,“传闻中高冷美艳的焰宗第一弟子,原来竟不是个姑娘。你看世事就是这般无常,传言总是误人。”
洗去常年遮盖面容的胭脂水粉,苏淮也露出了他原本俊朗的面部线条,因离得近了,闻人瑛甚至还能看到他左眼尾处那颗小的几不可见的泪痣。
如同葱郁苍山上的一点雾,影影绰绰透着朦胧,使得她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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