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的希娅不愤怒也不失望,她只是嘲笑:
“先觉者,自负而又愚蠢的先觉者。
你混沌地挣扎,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有人对你恶语相向,对你下达命令,
你便温顺地认为那是自己的主人了。”
——《罪影之歌·先觉者之歌》
希娅几乎有些站不稳,她看了一眼失去光彩的岩尘之杖,扔在一边。身上的盔甲这个时候分外沉重,她伸手解开盔甲,扔到一边,走向瘫软在地上的风兰彻。风兰彻并没有受伤,他只是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兜帽落了下来,露出了精灵的耳朵,他紧紧地抱着身边的岩石不肯松手。岩石底部有一片暗色的湿斑,风兰彻刚刚竟在刚刚被吓得失禁了。
像一条狗,并非被贵妇抱在手中的小狗,也不是城门口卫队的恶犬,甚至不是平民家中的看门狗,连流浪狗都不是,只是一条腆着脸的老癞皮狗,拼命地在你们前展示自己多么厉害多么有用,不理它,就换一个人继续卖力地表演。谁都是它的主人,它又可以轻易地换一个主人。
风兰彻看见希娅走过来,吓得一个哆嗦,急急忙忙地说:“是他们威胁我的……我也不想背叛瑟西的……我是不由自主的!”“哦?不由自主到可以用传送阵?”希娅并不在乎他有没有背叛瑟西,她们不过在支持檀伽罗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其他的利益纠葛还模棱两可,但是两面三刀的人她连拉拢的想法都没有。
她拉住风兰彻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风兰彻看着希娅玫瑰般的面容,意识一阵恍惚,想告诉她一切,但头皮被拉扯的刺痛又让他回过神来。希娅背着光,这让他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看得见她低垂着那双上挑的妩媚的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清楚希娅打算怎么处置他,急不可耐地表忠心:“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发誓我不会说谎的!”
“这倒不必,我自己会看。”希娅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露出侧颈,以水元素凝聚成一根冰针,精确无比的刺入他的动脉。她以细微的风刃划开自己的手,将血液附在针上注入风兰彻的动脉。她以自己的血液为媒介,将思绪侵入风兰彻的记忆。
于是她看见了风兰彻所见的未来。
肆掠的黑荆棘、染血的王宫、空无一人的帝都,被血肉填满的护城河……一幕幕的画面闪过,接下来又是一些破碎的片段。
有着令人窒息的美貌的女子站在一座未曾见过的宫殿中,举起酒杯,将酒缓缓倒在地上,微笑着说着什么;黑荆棘吞噬着一切,有什么人驾驶着战车冲了过去,竭力牵制它;树木在黑荆棘前方生长,长成一道巨大的篱笆;那位女子一身盔甲,站在黑荆棘面前,高举着权杖;王宫中充满人,他们匍匐在地上,向着王座上的人俯首,而那个人她从未见过;一座崭新的华丽宫殿,那个绝美的女子穿着繁复的礼服,笑意盈盈地走向那位王座上的人;漆黑的龙飞掠过天空,低吼着俯冲向黑荆棘,地面上流离失所的人民正疯狂逃跑……
她也看见了自己,她趴在那头龙的背上,在空中飞掠;她看见自己和瑟西,她们满身是血,一起跌跌撞撞地扶持着;她看见瑟西与加诺跃入一个魔法空间,而她在空间外,以魔力维持着两个人的生存;她看见自己在无尽的雪原上,费力地前进,在空无一人的白茫茫天地中不辨方向……
希娅费力地从这片未来景象中脱身,她松开手,摇晃着后退几步,她摇了摇头,定了定神,声音微微有些飘忽:“这就是你所看见的未来?”她没有看见檀伽罗,她看见了瑟西,看见了加诺,看见了仓兰雁,看见了丢利恩,但她没有看见檀伽罗。这意味着什么?檀伽罗的实力她很清楚,这个时代、这片大陆,没有人能够杀死他。难道是那个王座上的人杀了他?那又是谁?与他一起的那个女子又是谁?她明显是属于这个时代的,难道那个男子也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些东西希娅并不打算告诉檀伽罗,她不是先觉者,风兰彻也没有主动向她展示这些,是她自己强制打开了风兰彻的脑海。她看见的只是片段,而身为先觉者的女儿的她,自然明白片段有多么不可信,她的母亲就那么用着种种片段,以先觉者的身份,陷害了一个又一个她自以为的情敌。希娅决心闭口不谈,只能未来自己来临,这些片段只是告诉她那个情景她应该做什么。
风兰彻依然哆嗦着,他不知道希娅从他意识中看到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否该求饶。
“愚蠢而又自负,风兰彻,你和我的母亲还真是相似啊。”希娅漫不经心地开口,“都把自己的职责当做是自己的法宝了。母亲肆意污蔑他人,只是因为先觉者所见的是‘既定的未来’。而你,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盲目地等着别人下达命令;有人对你温和随意,你就认为那不足为意;有人打你骂你,你就觉得那是自己的主人,为有人命令自己而欢欣鼓舞了。”希娅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先觉者。
风兰彻的背叛分外简单,红魔女没有用任何威逼利诱,她只是对风兰彻说——“帝国的大祭司想见你。”他就理所当然地听从了。
希娅声音越来越冷,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公爵大人选人也太不仔细了,什么废物都能成为圣者——不,也许最初的圣者的确尽忠职守,只是你们这些后人……就该去死了!”
电光火石间,也许是求生本能迸发,风兰彻纵身扑过去,抓起被希娅仍在一边的岩尘之杖,喊道:“飞沙走石!大地恩泽!”
希娅以为他要反击,戒备地拔出长剑,沙石漫天飞舞,一道道土壁遮掩住风兰彻的身形,继而,他逃走了,即便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抵死相搏。
但是希娅并不在意,尽管他带走了岩尘之杖。只要她回去和拉普有意无意地提一句,那位先觉者手中的岩尘之杖就是圣殿供奉的岩尘之石,拉普会比任何人都急于杀死风兰彻的。
她穿过风沙,向普洛斯的城池走过去。
风兰彻没命地逃跑,借助魔法和岩尘之杖,他在空间之间腾挪跳跃,拼命奔跑,最后瘫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抽搐一般呕吐,涕泪横流,他问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有人过来了,他被人像拖尸体一样拖着,扔到一匹马的脚下。
马上的人说道:“给他喂点水。”听不出什么情绪,既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
风兰彻从恐慌与自怨自艾中抽身而出,他已经不想再次面对死亡的威胁了。马上的青年仪态威严,雕塑般的五官微微有些阴郁,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反而明亮纯净得过分惹眼,半长的棕色卷发垂到肩头。风兰彻注意到青年有些疲惫,精致昂贵的衣服上满是尘土,似乎经历了长时间的赶路。
青年看着风兰彻,语气中满是压迫:“你是黑石丛林的人吗?”风兰彻错愕地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在空间的移换中来到了黑石丛林,来到了他最初的主人让他去的地方。他点点头,不知道青年为什么这么问。
“那么,暗影龙就住在黑石丛林,这是真的吗?”青年微微俯身,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让风兰彻无力直视,却又被青年气势所摄,不敢移开目光。青年的言辞中充满了诱骗与蛊惑:“我是大皇子丢利恩,父亲命我前来寻找暗影龙的旧宅,为其翻新,以感谢暗影龙拯救了帝都民众。你能告诉我,暗影龙的事吗?”
但是风兰彻不由自主地信了,他从来拒绝不了过分纯粹的眼睛,他拒绝不了希娅那双妩媚的红色眼眸,他也拒绝不了丢利恩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即便这纯粹目光的背后是一场骗局:“他叫加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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