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瑾

第十四章 银睿雪之恨

    
    银祌的事缪素多少有些耳闻,银睿雪的母族的事与她无干,更不感兴趣。她只知那日赤腕之辱不能忘记,也不可能忘记!纵然她欢喜事事淡泊,但也绝不容他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离开太子府前,银睿雪要付出她该有的报应!
    夏信望着缪素离去的背影,脸色晦暗不明,透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殿下,求您见妾一面。”
    殿外再次传来银睿雪凄凄切切的声音,让人听得不禁动容。
    白承瑾眉间浮上厌恶之色,抬手一挥,云袖在空中抛出优美的弧度,温和的声音透着令人颤栗的冰冷,低沉道:“来人。”
    话音刚落,寝殿外走进一名颤颤巍巍的青衣丫鬟,白承瑾周身本就强劲威压,此时更是如寒冰彻骨。丫鬟额角冒着细汗,艰难的移步上前,恭敬的屈膝行礼道:“太子殿下。”
    “告诉银姬,若再求情,银氏一族连同旁系嫡亲全部株连。”白承瑾冷漠道。
    语毕,丫鬟脸色已煞白一片,她声音略显轻颤道:“遵旨。”
    果然,丫鬟走出去不久后,银睿雪的声音便消失。
    白承瑾眉尖舒展,目光忽地停在四方桌下面精致华美的楠木盒上,他眸光微闪,俯身拿出楠木盒,缓缓打开,从盒子里轻捏出一只青铜色的铃铛,托于掌心,铜铃铛上面刻着古老的梵文。宛如墨海般的黑眸忽明忽暗,似隐有痛意,不忍…
    他指尖细细摩挲着青铜古铃铛,眼神逐渐迷惘,往事一幕幕重现脑海中…
    万历十七年,年仅十五岁的白承瑾突遭亲信背叛,腹背受敌,被南铣精兵竭力追杀,他与数名歃血鬼骑殊死搏斗三天三夜,直杀得天昏地暗,终突出重围。无意中闯进西域迷雾森林与幸存的歃血鬼骑将士失散,辗转落入狼群…
    夜,万籁俱寂,冷风瑟瑟,月亮的光照在茫茫的雪地上映出一片苍白幽寂,散发着冰冷彻骨的寒气。
    嗷呜…
    深黑的密林中,幽幽的回荡着野狼悲怆的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无尽的黑暗正在消无声息的吞噬皎白的光辉。
    一抹血红的身影忽驰于林间,身后数十只饥饿的豺狼紧追不舍,它们耷拉着尾巴分散成圆形,迅速而有序的围向前方那瘦弱的男孩,距离忽远忽近,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贪婪的凶光。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皮肤,他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一根被折断的木棍,棍子滴着血,手腕处的撕咬痕深得见白骨,前心,后脊背布满残忍的抓痕,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战,他速度极快地穿梭密林中,稍有不慎便会沦为野狼口中的羔羊。
    无人知晓,方才他是怎样从群狼围猎的绝境中突破重围,挣得最后一丝生机。
    糟了!没路了。
    路的尽头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巨大的石碑上镌刻着无垠崖三字。
    他面色一峻,急刹前脚,险站在悬崖边上,已退无可退。
    群狼凶狠的目光紧盯着男孩,馋涎欲滴,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步步向他逼近。
    这些野狼已经几天没吃食物,只待寻得时机便会将男孩撕扯成肉片,吃拆入肚。
    突然,静谧的夜空中响起清脆悠长的银铃声。
    闻声,群狼齐皮毛颤抖着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前胸紧贴着地面上,似乎在害怕着什么,警惕的向后退步。
    男孩不禁寻声望去,黑曜石般的瞳孔倒影出一抹白色的身影。刹那间,犹如一块巨石抛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惊涛骇浪。
    只见,清幽的月光下,那玉纱覆面的十四岁的女孩赤足走在顽石之上,缥缈灵逸,盈盈一握的脚踝上悬着一串镌刻西域梵文的青铜古铃铛,清脆纯净的铃铛声,没有一丝杂音。她神如水,气如霜,柔雾般的月光斜拢着她的周身,洁白的衣裳似水云之涧一朵绽放的冰莲,洁净素雅,如缎子般流畅的墨发随风飘舞,似仙似幻。
    群狼退却,危险逐渐散尽。
    男孩久久无法回神,月光映照着他苍白的唇色几乎透明。半晌,待他回过神时,那白衣女孩已站在他面前。
    她看向男孩,眉间印记闪着银色的光芒,犹如神息,玉纱下吐出寒气。眼前约莫十五岁左右的男孩浑身似血人一样,容貌模糊不清,惨白的脸庞上沾满血迹,他衣服被鲜血浸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那双漆黑的眼瞳透着与年龄极不符合的冷静,犀利。
    他经历了何事,竟然受如此重的伤。
    男孩忽地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形随之摇了摇,伤痕遍布的身体疲惫不堪已经到达极限,重重的单膝跪向地上。
    一只粉雕玉琢的纤手伸过来,搀扶住他的肘腕处,她鬓角银色流苏映衬着眼中的光彩,垂下排扇般羽睫凝眸看向男孩手腕上狰狞的咬痕。
    半晌,她阖上双眸,抬起手,一股乳白色的气流由掌心缓缓渗入男孩伤口,男孩顿觉周身似流淌着潺潺温泉水,滋润着每一寸干涸的皮肤,洗尽身心尘埃…
    渐渐的,伤口传来酥痒的感觉,用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神奇般愈合。
    她并不会武功,却天生拥有神力,她的双手有再生肉体的神奇力量,母娘说过,她们是神族后裔。
    罢了,她略显虚弱的收回双手,洁白的衣摆蓦然飘摇于风中,玉足轻点,白色身影隐入无尽的夜色。
    男孩望向女孩将要远去的背影,忙追上几步,提声高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朗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一声,一声,回响过每个角落。
    她忽然笑了,侧头用眼角看向男孩,月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玉纱,映衬着她绝美的侧颜,似拢着一层柔雾般光芒。
    “无上缪素。”
    银铃般的妙音若天籁,如同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
    闻言,男孩不再说话,只伫立原地,凝眸远视。
    须臾,女孩的身影已消失许久。
    他缓缓回过神,目光掠过地面,忽见地面上依稀掉落着一只青铜色的古铃铛,不由弯腰捡起那只古老的铃铛,放在掌心之上。他并不知道,或许,只这一瞬,将再也无法放下…
    千生百世,缘起缘灭,皆已注定。
    “殿下!”夏信神色凝重的推门而入。
    回忆戛然而止。
    白承瑾神色如常,一手掸着长袖,一手将铃铛放入精致华美的楠木盒中,淡淡扫了一眼夏信,漠漠然道:“何事。”
    “是密室中那位女子…”
    话音刚落,白承瑾脸上变色,未等夏信说完,便起身疾步离去。
    ......
    回到西厢房缪素困意难忍倒头就睡,睡梦中,一股熟悉刺痛的力量在体内不安的窜行,迸出强烈的灼痛感,头疼得就像一把利刃割开头顶灌入水银,又似千根尖针同时刺进皮肤。
    燃烧,再燃烧!如地狱火焰吞噬周身烧尽每寸肌肤。
    她从床上猛地惊醒,浑身冒冷汗,惨白的唇止不住得颤抖浓密的长发披散在香肩上,精美的脸庞轮廓弧度更加小巧,裸露的雪肌密布一层薄汗,黏着几縷碎发随着粗喘的呼吸起起伏伏。大脑混沌一团乱麻,视线已然模糊不清,眼前的房内,案几,圆桌,花樽,都似在水中摇晃。
    她强撑着难忍的痛意掀开锦被,跌跌撞撞的走到圆桌前,急切的想要喝点水解渴,抖得似筛子的手拿起茶壶,“啪”茶壶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感到体内似有东西在游动,她急扯衣襟,低头看向手腕上,皮肤下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在蠕动,似饥渴难耐,躁动不已。
    “啊!”她惊叫道,浑身颤抖的向后退,直到脊背碰到坚硬的案几。她如惊弓之鸟般猛地转身,神色极度惊恐的看向案几上几朵瑰丽的墨菊。
    一阵风吹来,摇曳的菊花散发着特殊的清香味,扑鼻而入。
    她闻着清清淡淡的菊花香,倏地安静了下来,刺骨剥皮般的灼痛感逐渐消散,皮肤下的蠕虫似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安抚,渐渐归于平静。
    半晌,缪素余惊未定的坐在地上不停喘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这种刺进皮肤的灼痛感,她已许久不曾复发,这次竟比之前还要厉害,甚至可以看到皮肤下有虫子在蠕动。她究竟出了何事,怎会半点也回忆不起从前的事情?还有,方才那墨菊…她周身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一层层将她包裹其中,让她迷茫,无力,就像拳头重重打在棉花上,无力的弹回。
    不行,她要想办法去查个清楚明白。
    凛冽的风砰的一下吹开了没有关严的窗户,闻声,缪素看了一眼被吹开的窗户,抚了抚胸口,原来是窗户被吹开了。不知不觉外面天色已晚。夜阑人静,清风徐徐,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
    她起身想要去将窗户关上。却猛然发现在门前站着一个人。她定睛一看,是银睿雪!
    银睿雪一袭粉霞锦绶罗裳站在门外,头上的宝蓝点翠珠钗衬得她白皙红润,她看向缪素的眼眸之中,浮现一丝狠辣之色,眼底暗藏杀机。她身后的贴身丫鬟绿芯亦是轻扬起下颚,目光不善的紧盯着缪素。
    “银美人深夜到访,是想来喝茶?”缪素冷笑道。
    “听闻,妹妹当日被殿下救下时早已与数名男子彻夜风流过,想来定是深谙此道,也难怪如此精通闺房之术,妾今夜特来向妹妹讨教一番,他日伺候殿下时,也好物尽其用。”银睿雪抬袖掩红唇,眼底毒辣之色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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