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瑾

第十五章 暗涌

    
    “也省了你狐媚殿下暗吹枕头风,引得殿下厌恶于我!”
    缪素面如寒霜,勾起唇角不屑冷笑道:“银大人锒铛入狱,银氏一族摇摇欲坠,大厦将倾。未曾想银美人此时竟还有闲心,屈尊降贵前来下人房,于这夜深人静与我一个奴婢探讨闺房之术,如此眼界与胸怀,着实让人刮目相看。”缪素根本不用想,也知道银睿雪没安好心,今晨她那渗了毒的眼神,恨不得将缪素吃拆入腹!现下又深夜前来,俗话道:更深露重,魇鬼霃行。能有什么好事?只怕是将在白承瑾处所受的怨气全算在她头上,来寻刺了!
    银睿雪被讽刺,顿时恼羞成怒。
    她耐心被耗尽,怒指缪素喊道:“绿芯,给我撕烂她的嘴!”绝美的面庞尽是尖酸刻薄之色,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厌恶。
    绿芯身高比缪素低半头,她故作气势的走到缪素面前,眼神鄙薄,扬手就要扇向缪素。
    啪!
    缪素扣住绿芯的手腕,眼神凌厉,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她已经忍了很久!
    绿芯捂着火辣辣的右脸,被缪素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懵了头呆愣原地。她完全没有想到缪素会还手。
    见状,银睿雪眼中怒火更浓,这个贱人竟敢还手!她既然深夜来见缪素,自然不是孤身一人。拍了拍手,顿时身后出现数名玄衣护卫,齐齐上前来轻松的抓住缪素,将她摁跪在地上。
    银睿雪毕竟是一品丞相的嫡女,身边又怎会没有几个护卫,从前在太子府不敢轻易使唤,唯恐殿下猜忌。如今她处境艰难,想要在太子府站立一席之地,就必须要铲除一切障碍。今晚,她必须要杀了眼前这个贱婢,只要她死了,她自有法子入得殿下的眼!
    缪素膝盖被撞得生疼,抬起头,满脸愤怒的看向银睿雪。银睿雪步态优雅的走上前,一把揪住缪素的头发,抬手抽掉头上的宝蓝点翠珠钗,将尖锐的钗头抵向缪素白皙水润的玉颊。忽然靠近缪素耳畔,眼底波动着狠辣,压低声音森冷道:“你说,我要是将你这张勾魂的脸蛋毁了容,殿下可还会宠幸你?”
    缪素轻蔑一笑,抬眸迎上银睿雪的眼睛,她琉璃剔透般美丽的眼睛藏着逼人的冷刃。她并未言语,对于银睿雪这种愚蠢至极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一阵夜风忽地吹起,缪素下意识的浑身哆嗦,她本就体寒,虽是春天她却盖着两层被褥,这一折腾,更是冻得承受不住。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闹腾什么!”秋瑁从回廊处走来,目光扫视一圈呵斥道。
    银睿雪狠狠剜了绿芯一眼,松开缪素站起来,将宝蓝点翠珠钗暗收袖口中。绿芯后背抖了一下,她早就打听过秋瑁姑姑今夜在毓庆殿当值,怎么会…
    “银美人,容奴婢多句嘴,若是让殿下得知小主今夜的行径,不仅对小主如今的处境不利,只怕还会牵连旁人。”秋瑁冷看了银睿雪一眼,语态平静不卑不亢道了句。
    银睿雪自然知晓,秋瑁口中的旁人是何意,顿时气焰稍减。
    秋瑁姑姑是太子身边老人,更是东宫的掌事姑姑,深得太子信任,旁人谁敢轻易给她脸色看?常言道:太子福门立三品,若是从前盛宠之时银睿雪自然不会把秋瑁放进眼里,可如今她的地位已非昔日可比。
    有秋瑁在,银睿雪不敢轻举妄动,缪素不禁暗松了一口气。银睿雪怨毒的看了眼缪素,她定不会饶了这个贱婢!怒甩云袖转身离去。绿芯带人紧随其后。
    曲终人散…
    缪素阖上双眼,柔软的身子在风中轻颤。离近看,才得见她的脸白得不成样子,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
    究竟,何时她才能带着灵月离开这里…
    ……
    翌日
    养心殿内——
    皇帝端坐在御案上,舒平的眉间充斥着令人屏息的威严,下巴和人中处银黑色的胡须被精心修剪过。他白皙的手上挂着一串名贵的佛珠,缓缓端起金黄桌布上的青瓷茶杯,捏着茶盖来回拨棱了两下,吹了吹蒸腾的热气。边抿了一口,边用黝黑的眼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陆瓛,沉声道:“如何?”
    陆瓛铁拳撑地,单膝跪在大殿中央,头戴乌纱帽,腰系鸾带,佩绣春刀,剑眉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眸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煞气。颔首铿锵道:“启禀陛下,属下无能,未能得手。”
    他是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使,陆瓛,他身上的黑色飞鱼服,是仅次于蟒服的一种显贵服饰,一般不可得,非特赐不能穿!
    皇帝脸色深沉灰暗不明,眼底一轮暗光浮动,合上茶盖思忖道:“以太子的能力,未得手也在意料之中,可有留下什么踪迹。”挂在手背上的翠绿佛珠,衬得手指格外干净白皙。
    “陛下放心,属下亲训的血卫都是绝顶的高手,剑法身形也与魔宫一般无二,定然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陆瓛拱手回道。
    “嗯,银祌的案子查得如何了。”皇帝看向陆瓛,眼底似卷起黑暗。
    皇帝清楚银祌是太子的人,折掉一个位高权重的银祌,势必打压东宫的气焰。朝堂局势需要平衡,如今太子威信太高,虽是储君亦不得不防。钰王才华卓越,却不理朝政。楠王又能力不足。霖王纨绔风流,更是指望不上。眼下朝局瞬息多变,皇帝的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也够他喝一壶了!
    “属下已彻查清楚,银祌贪污白银总数高达八万两之多,其长子银国威强占村民土地将近九千亩,另有教坊司杀子案,崇州强夺良家女…”
    闻言,皇帝眸中怒意渐浓,似有鼎沸之势。一直站在皇帝身旁的总管韩越,眼见皇帝将要爆发雷霆之怒,便给了陆瓛一记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陆瓛意会韩越的眼神,垂首不再说话。
    “放肆!竟如此不将朝廷法度放进眼里,简直放肆!这么大的事,东宫呢?太子就是这样给朕监国的,啊?”皇帝气得浓眉颤抖,高声怒斥道。惶惶君威之下,银祌竟敢如此大肆敛收钱财,焉能不怒?
    皇威滔滔,如泰山压顶。陆瓛面无惧色,波澜不惊的眼神透着浓郁的戾气,又道:“陛下息怒。”
    韩越从陆瓛身上收回目光,右手耷着拂尘,他头戴巧士冠,腮边垂落两缕白发,细眉长目,看向皇帝的眼中闪着让人不可小觑的精光,边抚着抚皇帝脊背,边劝慰道:“陛下切莫动了真气,说起来,银大人的事儿还是太子亲自查出来移交北镇抚司。殿下与陛下父子同心,朝廷少了条蛀虫,气象也会焕然一新,也不失为一桩好事,陛下身体微恙,可万动不得怒啊。”
    伴君如伴虎,能够得到皇帝的信任,伺候皇帝数十载恩宠不衰,又岂会是一般人,三言两语便平息了皇帝的怒火。
    皇帝瞥了一眼韩越道:“哼,你倒是会替太子说话。”
    “陛下,银祌贪污案证据确凿,如何处置望陛下示下。”陆瓛语气顿了顿问道。
    闻言,皇帝敛目坐回案椅,拂袖将桌面上的茶杯移出视线,靠向椅背,狭细的眼缝像一柄尖刀将巨大的幕帐割开一条细长缝隙,从缝隙中隐约看到那犹如深渊般看不到尽头的团团黑雾,廖无边际,透着一种让人悚然惧怕的气息。
    右手不断拨弄手中的翠绿佛珠,佛珠碰撞的声音,引的人心跳七上八下。
    沉默半晌。
    陆瓛正欲再开口,被韩越的眼神拦下。锦衣卫素来只为皇帝办事,朝堂纷争他们从未参与过。这也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原因之一。
    陆瓛心下了然,看来陛下并未决断银祌的案子如何处置,太子威信颇高,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自是要好好斟酌思量。
    “陛下,皇后娘娘还在外头候着呢。”韩越恰逢其时的和笑道,声音有几分阴柔。
    “退下吧。”皇帝看了眼陆瓛。
    “是!”陆瓛拱手回了句,声音铿锵有力,起身挪步退至殿门处,方转身离去。
    “让她进来。”皇帝翻了一页,眼皮未抬,语气里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
    “皇后娘娘觐见…”
    伴随着外面太监尖锐的嗓音,殿门口处的纱帘被宫婢撩开,皇后姿态雍容端庄的走了进来,她身穿凤袍,手指翘起交错放于腰间,极美的手型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欲展翅飞翔。步履优美而高雅,身后的婢女端着羹汤低着头跟随,她缓缓上前,颔首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
    “你来有何事。”皇帝冷淡的语态仿似浸泡入寒冬腊月之中。
    皇后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僵了一瞬,敛下睫毛,眼尾的暗影拉得更深。
    “陛下日理万机,身子定疲乏得紧,臣妾特意做了水晶鳕鱼羹,皇上尝尝。”皇上说着,抬手示意让婢女端上桌面,阳光照耀在金色镂空点翠护甲上泛起一层冰冷的金光。
    闻声,皇帝手忽地停住,目光落在水晶鳕鱼羹汤上,深渊般的黑眸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意。
    皇后看着皇帝神情,敛下睫毛柔声道:“再有两日便是一年一度花神节,陛下与臣妾要在皇城楼上撒铜钱,以示来年风调雨顺,祈福万民,不知今年可还是要容贵妃从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