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夏信将信笺折好放入前襟里,抬手一挥,空中响起清脆的兵器碰撞声,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尖利的剑锋已抵在刺客咽喉处。
夏信森冷的目光在刺客身上逡巡一圈:“恐怕,你背后的主子不止一人吧!”
“想知道?呸!”刺客向夏信脸上吐了一大口鲜血,忽然笑了起来,磔磔的声音好似夜枭的鸣叫,面目狰狞道,“老子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夏信抬起手擦了擦血迹,用冰冷的眼神看向黑衣刺客,仿佛在看一具死亡的尸体。
“是吗?”一道温和磁性的声音从幽暗的夹道里传来,透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狭窄的夹道处,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越来越大,直至遮住了整个墙面。白承瑾一袭冰蓝色锦袍弯腰走了进来,他身量极高,映衬得本就空间不大的牢房更加压抑,矮窄。
因他的出现,让原本阴沉的地牢都变得明亮一分。
夏信瞧见来人,立马收回利剑,正了正色低头退后两步。侩子手则跪在地上顿首叩拜,他们这种身份自是不敢窥视龙颜。
白承瑾步履优雅的走到黑衣人前面停下,抬起手紧紧扣住黑衣人的下颚,鲜红的血液沾染在他洁白干净的手指上,十分刺目。
黑衣刺客面色惊变。谁人不知,这赵国太子温尔儒雅的表象下是出了名的心狠毒辣!
“本宫向来不喜强迫他人,既然你不愿意供出幕后主使…”他温和的邪魅一笑,冰冷冷地说,“那便算了。”
话落,三人脸上皆是诧异之色。
啪啪!
白承瑾放开黑衣刺客,拍了拍手掌,随即出现二个劲装玄衣暗卫。二人拎着一个满身血痕的红衣女子快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将女子扔在地上,动作随意得似扔一件。
黑衣刺客目光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瞳孔骤然急缩。
白承瑾淡扫了一眼黑衣刺客煞白的面色,不疾不徐道:“你自幼便被神秘组织买走,训练成为杀手,杀的第一个人便是自己的亲妹妹。”
“自此后你便被神秘组织器重,仅用了一年时间便跃身玄机榜前十名,而后结识了京城名妓葵烟,也就是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黑衣刺客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葵烟姑娘风姿绰约,很快,你二人便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白承瑾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红衣女子,眼底暗光浮动,用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接着又道:“最重要的是,她与当年你亲手杀死的妹妹长得极为相似…”
闻得此处,躺在地上许久未有动静的红衣女子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幽怨的看向黑衣刺客,“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想知道一直以来的猜测,究竟是不是真的。
“烟儿…”黑衣刺客用颤抖的声音回应着他难以启齿的歉意。
“别说了!”红衣女子紧紧闭上双眼,汩汩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字字凄切道:“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白承瑾撩起长袍坐在圆凳上,唇畔的笑意愈发温和,“本宫素来见不得美人落泪,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不如这样,本宫成人之美,放了你们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惊愣在原地。
黑衣刺客赤红着双眼,怒目圆睁。他淡然如流水般的神情,看不出情绪,让人摸不准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夏信嘴角抽搐了一下,暗暗为黑衣刺客与红衣女子默哀三秒。主子是何人?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越是温和无害,便越是要敌人死无葬身之地!
“你想要我做什么?”黑衣刺客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白承瑾如此慈悲心肠。
白承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黑衣刺客,并未回应。勾了勾手指,吩咐道:“放了他们。”
“是!”二个暗卫垂首,齐步走上前,动作麻利的解开绑在黑衣刺客手腕,双腿,脖颈上的麻绳。随后架着黑衣刺客与红衣女子离开地牢。
阴暗的地牢里又归于平静,只余地面上的斑斑血迹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殿下为何要放了他们?”夏信伸手从前襟掏出信笺,双手交给白承瑾。
白承瑾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信笺,目光注视着纸面上笔力轻重不一的字迹,片刻后,低沉道:这些人都是雾瀛族的杀手,想要撬开他们的嘴,难如登天。但若是放了他们,势必会引起幕后之人的警觉与怀疑。”
“等出了太子府,就算本宫不出手,也会有人按耐不住想要杀人灭口!”
“属下愚钝,”夏信心中了然,又问道:“主公何不直接放了那黑衣刺客岂不更加妥当?为何要抓那京城名妓?”
“不惧死亡的人,一旦有了求生欲会如何?”白承瑾移目看向夏信,意味深长的问了句。
夏信顿如醍醐灌顶:“一旦有了求生的欲望,必然会在绝境中拼死搏斗!如此,那黑衣人自会露出马脚,只要撒开一个口子,剩下的也就兜不住了!”。
“本宫要的,便是他的求生欲!”白承瑾勾起唇角,幽深的黑眸中掠过一抹慑人的精芒。
夏信眼神一亮,忙抱拳恭敬道:“主公英明!”
白承瑾转而又问道:“她今日在做何?”
夏信蹙起剑眉,回道:“上午秋瑁教导缪素姑娘府中礼仪,晌午过后,缪素姑娘在梨园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海棠花。”
“嗯。”他垂下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闪烁的眸光。拨了拨扳指,只淡淡回了一个字,便起身离开。
*
次日清晨,缪素坐在梳妆台前,用指尖轻弹了下珍珠耳坠。镜中佳人狡黠一笑,金色的阳光透过薄细的纱窗,映照得她笑得似弯弯月牙的眼睛,灵动逼人,闪动着雪亮的水泽。
目光向窗外望去,满院的花朵阑珊,只余廊角下一株海棠,翠叶欲滴,浓密艳丽。
银睿雪,你该付出代价了!
一早,太子府不少人进进出出,却沉静依旧。
就如它的主人一般。
“这盆海棠花可是主子钟爱之物,我去领月例,你给我仔细点!听见了没?”绿芯盯着身旁怯生生的青衣丫鬟,厉声嘱咐。说罢,转身走进账房。
小丫鬟满脸稚嫩,约莫十二三岁模样,她双手捧着海棠花,一动也不敢动。
忽而,石灰色月亮拱门外出现一抹素净的颜色。
缪素一袭玉涡色齐胸襦裙踩着细风走进院子里。湛黑的眼珠一溜,经过小丫鬟身边时,一个趔趄,眼看便要摔倒在地上。
青衣小丫鬟下意识的腾出一只手拽住缪素,忙问道:“姑娘没事吧。”
缪素挑了挑眉,顺势将袖口下早已备好的透明液体倒入浓密艳丽的花朵上,不着痕迹的收回袖口。动作行云若流水,一气呵成。
不等小丫鬟反应过来,人儿已经走进了账房。
账房内,绿芯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趾高气扬道:“银美人舒了心,殿下面前少不了你的好处。”
“绿芯姑姑所言甚是,银美人那边日后还要仰仗姑姑多多美言几句。”梁多贵扶了扶巧士冠,笑得殷勤。
卷帘忽而抖动起来,滑滑作响。
缪素撩起帘子的走了进来。梁多贵看见缪素,心里咯噔一下,前些日子他没少刁难缪素,如今她可是太子府炙手可热的红人,莫不是前来秋后算账?
绿芯看见缪素,气不打一出来,刚想出口讽刺,又生生咽了回去。别别扭扭的越过缪素身边走出了账房。
“呦,晚素姑娘,你怎么亲自前来账房了,姑娘缺什么,差人知会奴才一声,奴才立马派人送去姑娘房间去。”梁多贵一脸谄媚,边走边道。
缪素暗暗翻了个白眼,笑盈盈道:“梁总管,秋瑁姑姑差我前来领取月例银子。”
梁多贵福了福身,忙笑道:“小桂子,去把秋瑁姑姑的月例拿来。”
斜对面站着的蓝灰色奴才动作麻溜的进里间,不多时便走了出来将月例交给缪素,临走时,梁多贵自是一番阿谀逢迎,缪素笑而不语。
趋炎附势,阿谀奉承,早已是这些人奉行的人生准则,如何行事是他们的选择,缪素无权苛责,只是,她也是俗人,她需要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保留一颗赤子之心,纵然不易,但,这是她的底线。
此时,天上的乌云缓缓飘移,炙热的阳光不再耀眼,昏沉的黑云如浓墨般渲染开来。
缪素刚踏入西厢房,抬头便看到夏信站在房门前,他手握剑柄,眉尖染着几分戾气。
“夏统领?”缪素略显意外的走上前,双手交叠于侧腰前,微微屈膝施礼。
夏信闻声转过身来,面色冰冷的看向缪素,淡漠道:“主公约姑娘去明月寺,请姑娘梳洗一番随属下前去。”
“现在吗?”缪素平静的心湖似被一片撩拨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才一会儿的功夫,天气乌云密布,怕是待会儿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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