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洁白,玉盘托出,大若天眼,云雾缭绕周旁,海潮鲜味充盈空气之中,难得的好风景,好清新。
可即是如此,禁地生灵却无半分懈怠之心,也无半分赏景之意,如此好的风景,却看得容颜失色,举步维艰。
月色下,一位紫衣少年抬头望了望,两轮明月在他眼中波转,水润透亮,他眉头一皱,抚了抚背后漆黑长刀,叹道:“又要有人死了。”不知不觉间,他的脚伐变快了。
今夜月色失常,极为艳丽,甚至可见明月上的斑斑点点,这正是观海月潮之相。
与此同时,殿中殿内。
此间四人伫立,门已被掩死,三尺阔宽的石门,必然不会露出半点声息。
“哈!”
“咕噜噜”的一口畅饮,直将玉壶酒干下一半,易邪满意地拭了拭嘴角,苍白地脸旁透出些许红晕,难得有了几分生机。
“真的是让我难做。”
易邪将眼神定向斩鬼刀,叹声道。
此时斩鬼刀依旧捆着铁链,弓着腰板。他的左侧伫立着玉面公子,他眼神虚掩,看不出有何神色。右侧伫立着神医女子,还是如至美雕像一般伫立,只过不她的身上亦有枷锁。
此话一出,斩鬼刀冷冷地看了易邪一眼,眼神冷峻非常,只是头顶乌龟好不应景,使得他十分滑稽。
玉面公子似是从瞌睡中醒来,目光瞬也不瞬地定在神医女子身上,闪烁复杂。
“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玉面公子也叹声道。
易邪笑道:“足下意欲如何,不可能挟来我等耍花拳吧。真是如此,在下的心,可如那凉透的窝窝头,捂不热。”
玉面公子闻声,也不禁笑了起来,易邪所言绘声绘色,一如城主亲临示范。
笑声来的快,去的也快。
玉面公子定目在易邪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他才道:“百年之中,唯有阁下这般戏弄城主,若是城主查出阁下马脚,不知阁下是否如今日这样,笑声如初?”
“如何?”易邪饮下一口,沉醉地笑了一声,握着手中玉壶,言道:“天下三教九流,地上万愁千忧,可唯有酒能令我惧怕一二,城主若是不带酒,我又怎能俱他?”
玉面公子闻言欣然开目,眼中杀机再一次肆动,问道:“一如阁下所言,城主不携美酒,阁下不惧,此等胸襟真是非同寻常,现如今,你喝了我的酒,你可惧我?”
易邪顿也不顿地笑道:“若不饮足下之酒,在下固然不怕,如今畅饮足下之酒,在下决然不怕。”
“哦?”玉面公子好奇地问道:“为何?”
易邪神秘地笑了笑,似有些许醉意,他言道:“人坏与我无关,只是酒若糟糠一般,我属实惧怕万分。”
他拍了拍玉面公子的肩膀,笑道:“足下好酒清冽入肠,酒美人真,在下何惧之有?”
若是寻常人等,必然会认为易邪醉人醉言醉行事,疯不可言。
“食茶尽杯底,吃酒知人心,好!好!好!”
玉面公子开怀大笑,眼神杀意波动非常,他从未有过今日之痛快。
心中也不由得赞叹不已。不枉他夜骑紫面麒麟,行出禁地之外,为易邪打上这一壶。
世间酒是一物,人是一灵。
酒本不分好酒坏酒,一切浑然天成。一酒入喉,天清地浊,自在掌中流转。
只是加以人色,不得不分好酒坏酒。
贪婪乃为人之本色,世间礼法难解人情复杂,固然好人坏人只是一念之间,谁又能做到面面俱到,一生好人,一生坏人?
“所以……”
易邪走到玉面公子的面前,笑着扫了斩鬼刀与神医女子一眼,对着玉面公子欲言又止。
易邪虽然知酒,知玉面公子待他之心,却不知他心中作何之想。
玉面公子心情大好,笑道:“所以我今日只是让阁下做一位见证人。”
“见证人?”易邪问道。
“没错。”
玉面公子一点头,他本是冷峻成性,如今正色出言,显得十分郑重。
他回头顾向神医女子,眼中杀意渐渐褪去,却向着易邪问道:“阁下,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易邪想了想,却摇了摇头,在这禁地之中,事物烦心,致使他早已失去时间。
玉面公子抬眼望向头顶,他的眼眸似乎可以透过巨石,看向天空明月。
言道:“今日是十五,月光城百年大月潮之时。”
“百年月潮?”易邪眉头顿了顿,心里略有所思。
他自然知晓何为月潮,亦知晓月光城月潮之可怕。
九华有四域,其书“华光”有言,九华分为青苍,白神,月天与云深,四域有天灾,对应为地裂,天坠,月潮,雷洗。
与其言月光城临东方神海,不如说东方神海将月光城包围,所以这月潮自然凶猛无比。
这时,玉面公子又问道:“”“那我再问阁下,你可知为何东方月天每临月潮,却又相安无事?”
易邪摇了摇头。此时他也奇怪。
在“华光”书中记载,百年月潮月如降临,潮浪奔腾如天崩塌,但从万年之前为开端,月天却无大事故发生。
他突地一抬头,见玉面公子正抬头注视着墙壁之上,千夜白雪龙的雕刻,目光激动。
他低声问道:“莫不是这千夜白雪龙?”
千夜白雪龙,千万载出生一条,弥足珍贵,但却未听闻千夜白雪龙有抵挡千万里海浪的神功。
玉面公子摇了摇头,言道:“并不是千夜白雪龙,它只不过是一个坐骑罢了,真正令月潮退去的是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
易邪忽然看向雪龙之上,壁画之中,其上龙飞凤舞的大字。
十岁玉灵阶七转,
二十岁谁与争锋?
三十岁容光焕发,
四十岁为尽苍生,
两千六百岁不知天命,
四千九百六十岁华发破长空。
他定在“四十岁为尽苍生。”之上,便一动不动了,心中十分震撼。
如其上所刻,玉面公子所说,正是月神生前将千万里天灾压下,此等作为,真是为尽苍生了。
只是月神可敬亦可叹,若非他与众宗为敌,与天为患,也不会落得史无记载之下场。
易邪环顾四周,不仅那头千夜白雪龙如活一般,壁画之上的字体也活了过来。
一字一画,尽在脑中化为画面,似是万古又如瞬间,他仿佛经历了月神那神奇的一生。
良久后,他一声长叹,笑道:“这月神亦是个大能,生前对抗天灾,死后万年亦保月天无事,想来是有一大阵法护住整片月天大陆吧。”
一人凝出笼罩大陆的阵法,普天之下,何人能为?
玉面公子毫无波澜,面上带着嘲讽,话语冰冷,道:“正是如此,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一如易邪一般环顾四周,显得十分厌恶,冷笑道:“他有何功德?有何作为?不足为敬!”
“这是为何?”易邪不解,如果这样不是大作为,那如何是作为呢?
只见玉面公子接下来所言,令易邪更加震惊,道:“这不过是他弥补他的过错。”
玉面公子抬眼望天,眼底似乎有着月光,继续言道:“有月天大陆之时,便有月潮,那时月天才是完整的大陆,现在我们所处不过是月天一角。只因为,有月神之日,便有了观海月潮。潮水在千百年里,将月天大陆淹没四分之三。”
“他一降生,便可言语。月亮似乎与他极为亲密,他走到哪里月亮就跟到哪里。他也只有一个名字,月神。”
易邪良久无语,只听他笑道:“这也是个奇人,只不过……”
“只不过,其余三域之天灾,皆是人为吗?”玉面公子双眼光芒四射,冷笑道。
玉面公子却也不与易邪多谈“月神”,只见他神秘地笑了笑,问道:“你认为城主真的是想要唤灵珠吗?”
“唉。”
易邪伸个懒腰,他打了一个哈欠,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明月轮下,浩阳当出,一日一夜,一年一月,自然要活下去。”
玉面公子不以为意,问道:“你真的不想知道巨门之后,究竟是什么吗?”
观海禁地,观海巨门,其后是月神秘密所在,换而言之,若是夺得一星半点,便可以得到月神的传承之物……
唤灵珠在这等人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城主如此作态是为了巨门后的什么东西?
斩鬼刀又为何与城主作对,真的是因为触怒他吗?
玉面公子今日与易邪所言,究竟是为了什么?
易邪何德何能,为何所有人皆是对他这般亲近?
难道楚月灵的离去,别有目的?
只是玉面公子寻错了人,易邪并不去想这些。自己已是命不久矣,楚月灵不见踪影,何等修为又当如何?
易邪摇了摇头,笑得很暖,言道:“阁下有心了,只不过在下真的无心探索。”
玉面公子却也没有动怒,似乎他知晓易邪所言,亦或是他不曾言怒,
但还是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言道:“阁下还真是有个性,既然阁下不及于此,还望阁下帮在下一把。”
“足下且说。”
喝人美酒,自然帮人到底,易邪极其爽快地回道。
慢慢地行到神医女子身旁,玉面公子深吸一口气,言道:“今日不仅是月潮之前,亦是我成亲之日。”
他目光复杂,却极其温柔地看着神医女子。
“是我与花微霜成婚之日,阁下便做我的见证人吧。”
提及婚嫁,或喜或悲或怒,但这神医女子依旧是一副冰霜模样,神色一如既往冷淡,好似并非提及她身。
易邪的眉毛挑了挑,好似发现不得了的秘密,问道:“阁下,姑娘芳名,花微霜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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