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扬沙半里花

    
    2007年5月27日
    我合上茹菓的电脑，心里的疑惑又多了几份，从茹菓电脑里第一篇日记的时间和内容看，茹菓是在13岁才回到茹家和茹远高相认的。在那之前，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看上去她的童年并不快乐，甚至在很大程度上造就了她如今这幅冷清的样子。
    赫莲娜，是她回到茹家之前的名字，这样说停车场里醒来的是茹菓没错，只是可能部分记忆遗失了，一时还没有想起来而已。那么她是否还能想起来呢？
    听说高非也醒了，我要不要把电脑给他，没有经过茹菓的允许，擅自翻看她的电脑，她知道了会不会更加生气，而眼下她已经醒过一次了，只是不记得我，不记得高非而已。下一次，她是会彻底想起来，还是彻底忘掉呢。
    当时笑笑从姜楠的办公桌里把茹菓的电脑拿给我的时候，我很诧异，为什么姜楠会有茹菓的电脑。笑笑说是茹菓的遗书里提到让姜楠查阅一下她的日志，找寻她自杀的原因的。我本来不想碰哪台电脑，但听到这个理由，就经不住诱惑，直接破解了密码，登录了茹菓的电脑。
    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如果知道了茹菓的过去，或许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自杀，知道了她为什么自杀，或许就能找到绑架姜楠、打伤张壑的人的线索，甚至可以帮茹菓恢复记忆。当然也可以通过她自己书写的过去，理解她到底爱着谁。
    我按照时间顺序，从93年6月开始浏览她拍照留存的手写日记，茹菓那时候的字还带了些孩子的稚嫩，但字里行间却有着超出那个年龄的成熟，我想这还是要回看她13岁以前都经历了什么吧，但是关于那之前去没有一点痕迹。
    我刚读了3篇，就听见有人敲门，只好合上电脑。我不想让警察拿走茹菓的东西，所以让笑笑也不要告诉其他人，至于高非和余淮，我要再想想。
    门外走进来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穿着职业装，剪得很短的头发。她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然后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我警觉的努力坐直了身子看她。她一路走到落地窗前，拉上阳台的门，又检查了一遍洗手间和衣柜，甚至附身看了看床底，确定没人之后，才坐下来，审视的看着我。
    我盯着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她这一系列行为，明显是有什么秘密之事要说、要做。我不禁看了看床头的水杯，再远一点是笑笑放在桌上削水果的水果刀，如果她想动手，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能不能抓到水果刀。
    “别紧张，我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她终于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那你是？”
    “我叫张邱，是余先生给茹小姐请的辩护律师。”她简洁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们肯定是没见过，但我有个不争气的弟弟，你应该认识。”张邱看看我，又恢复了面瘫的样子。
    “你弟弟？”
    “张壑！”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我感觉胸口一阵的憋闷，眼前忽然闪过张壑中枪倒下的一幕，那画面灰白，却只有张壑的胸口绽开着一朵妖艳彼岸花。我再看看眼前这女人，果然，她确实长着一张和张壑极其相似的脸，现在说他们是双胞胎也不为过，只是一个阳刚，一个阴柔。阳刚是眼前这女人，阴柔的是张壑。
    张邱捕捉到了我的表情，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我：
    “你觉得张壑还活着么？”
    “这个，我不确定，他中了枪，我想…不过姜楠在，应该……”面对至亲，说出不幸的消息，还是比较困难的，这和告诉笑笑时不一样。
    “说实话！”这女人还真是有点凶悍，一点也不像张壑那样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想希望不大了，你应该看过视频了，他是左胸中枪，即使没打中心脏……”我看见张邱眼底蒙了一层雾气，我没有说下去，这样已经足够了。
    “姜楠，就是他那个十年的挚友吧。”张邱侧了侧身，偷偷擦掉眼泪。
    “是，听说两个人大学就认识。”
    “张壑有女朋友么？”
    “不知道笑笑算不算。”我有点不能理解了，她不是张壑的姐姐么，自己弟弟有没有女朋友，做姐姐的怎么会不知道。想来她应该也是警方叫来的家属吧，怎么这么巧的就被余淮请来做了茹菓的律师呢。
    “那个小护士？”张邱看看我。
    “嗯。”
    张邱摇摇头，显然是不认同我的说辞的。我自己也不认同，因为我真心觉得张壑不喜欢笑笑，纵然对笑笑照顾多一些，也完全是出于工作或者朋友关系，亦或者出于对笑笑那份暗恋的愧疚而已。
    “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张邱不再关注张壑的感情生活，转而问起案情。
    “你真的是茹菓的律师？”
    “是，虽然有点巧合，但我确实是余先生请来的律师。”张壑肯定的回复我。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把张壑卷进这场意外的。”张邱显然是生气的，但是她并没有要在我这里发作的意思。
    “你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警方的营救计划？”
    “你还不知道吧，警方已经找到张壑他们了，只是貌似有什么顾虑，还没有开始行动，既然你也说张壑生存的几率不大了，那么我不是应该把经历放在如何追查凶手，还他一个公道上？”
    “你们真的是姐弟么？”我对于张邱此刻过分严谨的条里表示怀疑。
    “是，而且是双胞胎，只不过没那么亲近而已。”张邱很明显听出我的疑问，也毫不遮掩的直接告诉我。
    “那你到底是为了茹菓来的，还是为了张壑来的。”
    “来之前是为了茹菓，来之后是为了张壑，这样你满意了么？我对茹菓那女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余先生不过是想我帮她挡掉谋杀的指控，这个很简单。我更关心的是张壑到底是被谁杀了，他又是为谁死的。”张邱说着说着就变得咬牙启齿起来。
    “你要是对茹菓的事情不感兴趣，那我能说的就不多了，张壑是因为和姜楠是好朋友、又是同事才会卷进这次的事件吧，他替姜楠挡了子弹，这个你应该看到了，而姜楠是因为要阻止匪徒带走茹菓，这么说张壑也算是为了茹菓受伤的。另外，你也不要现在就断定张壑已经死了，毕竟姜楠和他一起，他们都是医生。”
    “我没有你们那么天真，况且，姜楠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也不好说吧。”
    张邱倒是说到了要点上，姜楠确然是凶多吉少的。
    “你不是说警方已经掌握了线索。”
    “但我没说他们都活着。你知道警方不知道的事情吧，不然你怎么那么相信那个杀死自己同事的嫌犯阮阳？还把他接回家里照顾。”
    这女人太聪明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看样貌，她是张壑的姐姐一点也假不了，但是看这步步紧逼的性子，和张壑却一点也不像。我正在犹豫，笑笑忽然推门进来了。
    张邱转身、站起来看着笑笑，笑笑看到张邱那一瞬间，先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是张壑的姐姐？”笑笑略带哽咽的说。
    “是，你是黎笑吧。”张邱看来是见过笑笑的，只是还没有打招呼。
    “我听他们说通知了你。”笑笑走过来，不等张邱反应过来，就抱着她哭起来。
    张邱估计没有想到笑笑会有这样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拍拍笑笑的后背，安抚道：“不哭了，张壑吉人自有天象，没事的啊！没事的。”
    我半躺在床上，心里也是一阵的酸楚，这话估计我们三个人谁也不会相信吧，就权当是祝愿好了。
    “姐，你什么时候到的，住哪？我带你去张壑办公室看看。他有家里的备用钥匙留在抽屉里。”笑笑不自觉的就扮演起女朋友角色，倒是也像她的风格。
    “也好，我也想看看张壑平日是怎么生活的。”张邱扫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对笑笑说。
    “嗯”笑笑引着张邱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走回来，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塞进我手里，什么也没说就带着张邱走了。
    他们出去后，我又等了一会儿，才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正是那块我从案发现场捡回来的手表，幸好没有被警方带走。
    茹令被警方带走后，我躺在医院里，一直没有机会接触，茹菓的爸爸和心理医生来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露面，除了笑笑，其他人不知道都在忙什么，一个都没有出现。外面的警察好像换了一波又一波的，有过一段不小的骚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拿出手表，仔细看了一下，貌似没有什么不妥。盒子不知道是阮阳装的，还是笑笑装得，倒是很精致，盒子底下，夹层的位置竟然有一张字条，我拿出字条，展开，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纸条背面，写了几个字：见字回电，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