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壑已经走了,不知道有没有走出这个房间,他会不会等着我一起,还是会保佑我平安脱险。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身体在失去灵魂之后,一点一点的变化,渐渐和这个废弃破败的仓库有了相似的气质。有种噬骨的疼痛感爬遍全身,心里升起的是愤恨,是怨怼,是不甘,是狂躁,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张壑最后的话提醒了我,所有我们遇见的,经历的,好像已经不能用机缘巧合来解释了。从一开始,我和茹菓的相遇就是设计好的,原本是我和某人设计了茹菓,结果这个偶遇局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茹菓的自杀反转设计了,至于她是不是自杀,或者是不是想自杀,现在真的不好说了。
还有三年都没找到茹菓的余淮,忽然间就找到了;很久没有和茹菓见面的阮阳忽然就再见了;那个据说已经偃旗息鼓了多年的林靖,忽然间就重新疯狂了。还有高非,我们真的见过高非么?那么茹令,茹令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是茹菓的哥哥么?不是已经死了么?
会有人来救我们么?茹菓后来被抢走了么?高非和萧夏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已经命丧当场了呢?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可能逃出去呢?
这样想着,我走到那扇生锈的铁门前,用力的向外推了推,空洞洞的房间里响起吱吱嘎嘎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两扇门之间裂开一条一寸左右的缝隙,一根两指粗的铁棍横在缝隙中间,阻止了它继续张开,我透过缝隙朝外张望。
我们应该是被关在了某个废弃的工厂里,门外的光景和门内差不多,同样是蒙尘的地板和空荡荡的四壁,我们貌似被关在了最深处的某个房间里,正对着铁门的远处,还有一扇更大的门,是那种滑动的铁闸门,门很高,从地到棚,有3米多的样子,宽度可以容下两辆卡车交错通行。
现在门开了一半,门前是一条水泥马路,路对面隔着铁丝网是一片荒地,坑坑洼洼,高高低低的,有些地方堆着建筑垃圾,有些积满了雨水,多数覆盖着稀疏的低矮的野草。门前放了一把椅子,有个人背对着我,坐在那里。听见响声,他站起来,看向我的方向,带着面具,手里拎着一根铁管,身形魁梧,还是那身橘黄色的制服。
最初他们是想杀了我的,为什么现在又不动手了,还是他们打算就这样把我活活饿死呢。我晃动铁门,想让那个守卫靠近一点,这样或许我能问出点有用的信息,或者我能引起周围什么人的注意,万一有人来救我,也知道我被关在了哪里。
守卫看见了我,迟疑了一下,准备朝我这边走了,我急速的思考着,该问点什么,直接问,他会不会告诉我,还是我应该先讨杯水喝。
守卫走了两步,没有跨过铁闸门的轨道,好像就被什么人制止住了,他看向左侧,收住了脚步,看来还有其他人。
从门的左侧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衣裤,头上顶着棒球帽,脸上带着面具,瘦瘦高高的,但和守卫比起来,小了好几圈。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守卫继续坐着,自己朝我的方向走过来。这身打扮,让我觉得眼熟,但面具下面是不是同一张脸,不好判断。
黑衣人走到门前,几乎要贴上来了,站在缝隙中间隔着面具看着我,他手上没有钥匙,也没有铁管。
“干什么?”他很淡漠的问我,这声音……
“你这个滚蛋!你混蛋!”我竟气的不知道说什么,也忘了刚刚自己是想套话的。
“我若是你,就省点力气,免得想跑都跑不掉!”他还是那副随你便的态度,但是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哪?抓我做什么?茹菓呢?你们把茹菓怎么样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黑衣人看看我,又侧头想往里看看。
“另一个呢?”他应该是在找张壑,我回头看看张壑,顿时没了力气,却又恨得咬牙切齿。
“死了!”我勉强说出这两个字,不得不面对现实。
“……老实呆着!”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留下四个字,就转身走了。
他这是不准备救我出去么?就走了?这个混蛋!
“混蛋!你放我出去!你别走,你害死了张壑!你混蛋!等我出去,我一定杀了你!”我在他身后狂喊!
“等你出去再说吧!”他头也没回,冷冷的丢了一句话就走了。走到门口,又让守卫把厂房的铁闸门也锁了。整个车间立刻失去了光泽,暗了下来。我晃动铁门的吱嘎吱嘎的声音,忽然带了回响,一遍一遍的在这个空洞的废弃空间里迂回。
我回到张壑的身边坐下,心里无比的愧疚。果然不是巧合,那个人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就说明这不过是一盘棋,而他或许就是执子的棋手。只是不知道我们在这盘棋里演的是軍还是帅,还是开路的小兵。
为什么不直接救我们出去?他在等什么?还是他做不到?既然他找到了我们,是不是说明警察很快就到了,让我老实呆着,意思是让我低调点,不要惹事么?
我想起遇见茹菓那天早些时候的事情。
那天我刚刚回到“人间”,手机里充斥了各种的信息和未接电话的提醒,我在一个服务区停下来加油,休息,顺便打开手机查看是否错过了重要的信息。这时一个名字弹出来,北疆。他可算是稀客了!百年不遇的才联系我一次,要不是他找我,我是再怎样也找不到他的。我放下其他信息没看,打开他的短信,结果就两个字“回电!”
我几乎气笑了,你倒是也客气两句呀。我关上车门和车窗,拨通他的电话,一遍,挂掉,再一遍挂掉,第三遍,等着。
“在哪?”电话通了,北疆的声音传过来,还是简短的令人发指。
“刚出来,在服务区。”不用解释我去哪了,因为我出发前给他发过信息,邀他一起,他知道我去哪了,却根本没回我信息。
“哪个航班?”一句寒暄都没有。
“明早8:00,你要来送我,还是准备去接我?”
“给你介绍个女人。”他这话一出,我差点没喷了,忍不住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多事了。
“你?介绍女人?给我?我打错电话了?还是你吃错药了?你自己都没有,哪来的女人介绍给我?”
“我妹!”北疆根本没理会我的诧异,他就这样,管你说啥,他自己想说啥一点都不耽误。
“你妹啊!”
“照片发你邮箱了。”你骂他也没用,他素来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咒骂和威胁免疫到无视。
“你妹人在那儿?你为什么介绍给我?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妹?”
“和你一个航班!”
“你一早就安排好了?不是,你把你妹介绍给我,我要是把她睡了,你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
“不会才怪!你死远点,我没时间替你照顾妹妹。”
“我妹漂亮!”
“光漂亮没用。”
“你看过照片再说。”
“好吧,看你这么有心,难得关心一下我,我可不保证一定看上。”
“随你!”
“亲妹么?真能碰么?你这不是临终托孤吧?”他的身份特殊,行事谨慎的很,这种事情,确实超出了常规。
“亲的,看你本事。”
“那你呢?你也一个航班?”
“我还有事。”
“那你跟你妹说了么?她知道我不?只有照片?没有电话么?”
“没说!”
“你这是要坑你妹,还是要坑我呀?你不说,难道让我自己硬贴上去么?”
“装偶遇!”
“装偶遇,她要是不搭理我呢?”
“算你魅力不够。”
“滚吧!有你这样的么?你随便发张照片给我,就说那是你妹,没电话、没招呼,还算你介绍给我的?你自己不觉得无耻么?”
“不觉得。”
“算你狠,我看看再说吧。叫什么总要告诉我吧,万一我认错人了呢。”
“茹菓。”
“如果,你们兄妹俩有点诚意行么,一个北疆,一个如果,这都是正常人的名字么?”
“就叫茹菓。”
“好!好!算了,如果就如果吧。你什么时候方便,请你妹夫我吃个饭?”
“你是你,妹夫是妹夫。”
“滚!”
“注意安全!”
“滚!”我实在不能和他讲话,讲起来就生气,但我又特别喜欢和他一起玩,他这人话少人冷,但是本事不小。
我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再不出发就要在路上过夜了,所以一脚油门下去,拐上高速,继续朝机场方向行进。
后来我就到了酒店,再后来发现好巧不巧的,我一眼看上的女人就是北疆准备介绍给我的妹妹,而且还真的叫茹菓。但是北疆可没说她准备自杀,更没说她刚生过孩子。最混蛋的是北疆从此就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了。即使我告诉他茹菓自杀了,告诉他茹菓生娃了,告诉他一堆男人出来抢人了,他就是没有丝毫反应,直到他主动找上阮阳。
这么算起来,茹菓到底和北疆是什么关系就真的不好说了,难不成他就是孩子的父亲?还是他把孩子的父亲杀了,再安排我去填空?要不就是他知道茹菓要自杀,所以刻意让我去救驾?
这个混蛋做事,不能按常理推论,我得好好想想,好好理理。他会不会真的救我出去都不好说,难不成当初救我一命,现在准备要我抵命了么?那为什么要把张壑搭上,这个混蛋,我要宰了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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