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灰尘弥漫,蜘蛛结网几层、几层,老爷一身官衣,待师父擦了几把桌椅,才正义凛然地坐下,两旁的肥差役敲着杀威棒,拖着声音喊着“威武——”
“堂下何人?见本老爷为何不跪?”老爷的声音,听来也是熟人,花月认出了他,明明就是昊王,她刚想喊,张翕拖住她的衣角,摇摇头,小声对他说:“这地方,不知又是什么幻境,里面之人,确实相识,但又不识。”
“照你这么说,风雪应该也在什么地方?”
惊堂木一拍,老爷吹胡子瞪眼:“嘀咕什么?还不跪下!”
“跪吧,跪吧,别到时挨一顿打,伤了和气……”张翕摇头晃脑地说。
都给他跪下了。
老爷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这鲲城年年平安,遇到告官,还是头一遭。”
捕头抬手说:“这三个人,说自己是从天而降,砸了这渔夫的船,毁了一船的鱼!”
老爷看看众人,众人都点点头。
“那不就结了,三个人各打五十大板,打完再赏五十个大嘴巴!”老爷抽出一支朽烂了的令牌,正要抛下,张翕摆手一喊:“慢着,老爷,为什么打完还要打?”
老爷倾身向前,冷冷地笑道:“哪里来的刁钻汉子,连谎话都说不像,不掌嘴还会胡说八道!”
“你不也是从天而降的吗,我们还想着在海里捞你起来,没想到你在这里耍威风!”花月一脸不服,直接站起来,说一通话,震惊了一群人。老爷一拍几案,大囔一声,说:“你这女子,编得要好些,把本老爷都给编排进去了,还把本老爷当做鱼……给我打!”
差役扬起棍棒,慢慢地走来,张翕、花月、红芰都站起来,狠狠地盯着差役,比划起拳脚。
“反了,反了……”
三个人虎视耽耽,嚣张极了,可是功力根本用不起来,完全是会些武功的常人,被棍棒打了,依然很疼。不过,差役也不讨好,本身大腹便便,又没有多少本事,只仗着手中的武器助长威风,所以,很快也败下阵来。
这一次,算两败俱伤,至于被破坏的公堂,反正都破败不堪,无关紧要了。
老爷一直坐在椅上,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不像其他人,四处找着躲藏之地,等大家都疲惫不堪了,他才下令:“把三人都押下去,押入死牢!”
“昊王!你真的如此狠心?”
“走吧,走吧,他现在已经失忆了,要是有忆,蒲牢都会救你。”
所谓的牢房,无非是几根树根深深扎地后形成的,只在一处开了小门,供人出入。整个地方,放眼一望,全是参天巨木,奇形怪状,飞禽走兽,不像人间模样。
“这里像前世幻境。”红芰说了一句,引起大家共鸣。
“那么海边就是今世,怪不得能遇到他俩!”张翕一说,花月有些不解:“那照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要找一个有风有雪的地方,才能遇着风雪?”
“说不定黑昱都会在此重生。”张翕透过树的缝隙,望了一眼远方的山峦,模糊中有些泛白。
“可是我看这些人,分明都是些凡人,可是这个地方,又分明叫‘鲲城’……真奇怪!”
“也许这是一个大杂烩,杂糅了我们所见的一切。”
“或许四世幻境,本就是鲲京城的一部分……”
三个人,陷入了沉思。
久而久之,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对了,血循还在水珠里,我们快把她放出来!”
张翕这才想起,委屈了血循,他从颈上取下项链,提起水珠一看,原本蠕动的珠子,已经凝结成冰,他使劲摇晃,凑到珠子前,一声接一声地喊:“循姑娘?循姑娘?”
“不会是死了吧?”
“你别乱说,要是死了,蒲牢非把我们三杀了不可,正好现在又和他结下了梁子。”花月说。
“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你们难道还想在里面长住不成?”红芰说,对面的张翕倒有些苦闷:“这些树根,看似好对付,可我们一无功力,二无工具,动它不得,只有等。”
“等什么?”
话音刚落,有差役端盆,盛着吃食,走向两间牢。高大的树摇动起叶,摆起枝叶,哗啦啦的树汁从干流到根,滴到张翕的脸上,他用手一抹,闻着一股口水的味道。
抬头望望,树干“咕咕”作响,他惊讶极了,轻轻靠上头,说:“你饿了?”
树不会表达,但会表现,他露出地表的根蠕动起来,身上寄生的藤也搓起来。岂料一鞭子打上他的身,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差役敲的鞭子。
树急了,弯下半身,枯萎的枝叶簌簌地落,打到差役的身上,形如烂泥。
“你干什么?还急眼了?我告诉你,这些吃食是给犯人的,你们的得等会儿!”
它们哪里经过这些刁难,昨天都还是在这个点吃,今日只能看着,能不急?只见树拔起根,一鞭一鞭地打着差役,把他吓得扔下盆拔腿就跑,而可口的吃食散落一地,一群树伸一枝根来,美美地吸了些营养。
张翕正陶醉于这神奇一幕时,吃饱喝足的树又朝他走来,举起长长的根,张翕见势不妙,喊一声对面的,飞快地跑。迟缓的大树只是随他们伸出长长的根,找着机会扎根于地。
三人被阻了出路,眼见着大树就要追上。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大树迅速缩回根,转过身去。
原来是受伤的差役,带来一群兵,朝大树丢出火把,将它引燃,再挥起刀斧,肢解成柴。林间的树和禽兽都看傻了,静默得像一幅山水图画。“看你们谁还敢恣意妄为!”差役单手拿着火把,不可一世地嘲笑着这群参天大树。
张翕找准时机,照差役的扔去一根木棒,他仰面栽倒,树合围而上,用长枝、长根,把一群兵都牢牢困住。
张翕牵上红芰的手,带着花月,偷偷地从它的旁边溜走。一棵树发现了他们,扭转枝丫过来,被得到一线生机的兵用刀斧削去半身,跑到火把边,猛地扔向怪树。相互攀结的树,纷纷燃烧起来,很快变成一地焦炭,以此为生的禽兽,苟延残喘片刻,也瘦削下去,渐渐成枯骨。
“快跑!”
“站住……站住……”
很显然,张翕几人跑掉了,可是描摹之像也贴满大街小巷,无处遁形。
鲲城紧张起来,蜂拥而至的士兵把千家万户赶进家里,掘地三尺找他们。
“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不是负天鳌和大皇子,这些人都好对付。”
“说来也怪,大皇子和负天鳌两个又在什么地方?”
张翕思忖片刻,说:“两个魔头,不受三界的约束,想必是还没发现这个地方。”
几个士兵听到了声音,正要过来搜,有人叫住他们:“快走,别磨蹭了,宋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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