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他最为厌恶的地方。
建彰城,他最憎恨的的北越皇室聚集地。
他千里迢迢而来,肯定有什么不得不为的目的吧?
“黑羽族……”
是黑远山威胁了他,要他来北越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甚至,是他们又给他下了什么毒药,表面上看不出异样,其实已经……
“公主,为何要哭?”
眼前这哭得梨花带雨的纤弱小女子,与他梦境里一直掉珠豆子的小人儿,此刻彻底重合在了一起,令他心下蓦然一阵酸软。
“我……你……你没事……”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也有太多的苦想倾吐。
忧虑积压了多日,恐惧累积了太多,她的心,早已经不堪负荷!
除了让眼泪尽情地流,云锦实在想不出,自己该作何反应。
“公主是在担心我?”
那人又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公主放心吧,楚某好歹也算有些底子,区区一把小小的匕首,不碍事的。”
“你真是……”
听他将生死说得这般云淡风轻,云锦的泪掉得更凶了。
“这位姐姐,莫再哭了,小心伤着孩子……擦擦吧。”
这时,旁边一道细细的嗓音响起,一名身姿窈窕女孩上前两步,将一方香帕送入云锦的手中。
直到这一刻,历经了一场生离死别般的锥心之痛,又遭遇意外的重逢之喜,因而情绪异常激动云锦,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除了面前这身姿挺拔的男子,小铺子前,还站了一位美貌的少女……
而那女孩的样貌,细看之下,竟与方才街市口缠着远之哥哥不放的小姑娘如出一辙。
若不是她说话的声音相较之下温柔了数倍,姿态也娴静一些,云锦真要以为,这女孩是缠上了自己……
不,她不是跟着她云锦……她分明,是与眼前这男人,一同出现的!
“那位姑娘,与你们……”
拭了泪,她的声音冷静下来。
虽情绪有些失控却也不是理智全无,猜一猜,还是能摸着几分门道。
“那是我妹妹。”
果然,那女孩也不否认,退回一步与楚离渊站到了一处,“侯爷,趁焰儿现在不在这,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她的话音轻轻的,脸上流露出乞求之色。
楚离渊看了云锦一眼,继而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准备好了与那少女“咬耳朵”。
云锦则识趣地避开了目光,回头往街市人群处张望,一时人影绰绰,却也看不清里头是否还有远之哥哥与那怀孕少女的身影……
待她收回视线,却见方才借她香帕的少女婷婷立于男人面前,轻声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人颇有耐心的样子,听得甚是认真,偶尔还询问几句……
看来两人的关系,关系匪浅……
云锦逼自己再度移开目光,努力忽视那一双貌美的男女站在一起,形成的微妙画面。
她还有太多的话想与他说,不然,此时的她应该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吧?
“天寒地冻,公主还是早点回宫去吧。”
终于,那人走到她身旁,望了一眼她已经冷冰冰的小脸,又移到她已经微微可见隆起的腹部,“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还是少与人出来,凑这民间热闹罢。”
“多谢关心......本宫心中有数。”
那人状似体恤却又处处疏离挤兑的话语,终令云锦刚刚敞开的心房,又无声无息地关上。
果然,前尘往事,他可以彻底放下。
只有她,以为一切还有机会逆转……却不知,殊途,终究不能同归。
寒夜的风令人直叹时节凉薄,却不若人的心伤,更凄凉百倍。
云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她只知自己假装若无其事,独自扭头离开的步子,格外的狼狈。
假若不再快一点,也许自己会颓然崩溃在那人面前,被他看到这样的自己,怕是会再次鄙夷嘲笑……
一面说着此生与他再无瓜葛,一面,却仍深深记挂着他,甚至幻想着与他重新在一处……
这般的自己,岂不是比他更加矛盾,更加虚伪?
虽已近亥时,街道上依然有络绎不绝的游人,云锦细碎的脚步愈来愈凌乱,跌跌撞撞,几次差点磕着了肚子,小心的摸了摸小腹,哽咽着跟肚子里的孩子道歉,云锦眼睛里的泪水益发不受克制地落了下来。
幸而,除了代替她照顾皇兄的小秋之外,没有人知道她今夜与远之哥哥出行,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百姓眼中矜持高贵的长公主,现下是何种狼狈模样……
“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有不少路人差点被云锦撞着,纷纷扭头怪异地看她一眼,直到遇到一个大冷天仍摇着折扇的富态公子,泛着油光的面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云锦这才发觉,自己虽未直接撞着了对方身上,然而那人却伸长了手,握住她两边的胳膊,看上去就好像是她主动朝对方“投怀送抱”,冒冒失失扑进了那人怀中……
她试着挣扎,却发现对方用的劲道十足,任她怎么挣都摆脱不了那双陌生手掌的钳制。
“本少爷阅遍天下美女,最喜欢的,就是这般梨花带雨,含羞带怯的小模样……”
那衣饰讲究的纨绔公子一面扣住纤纤瘦瘦、弱不禁风的云锦,一面半侧着头,对身后跟着的几人笑道,“咱们建彰城里,还有这般标致的小娘子,合该今夜让本公子遇上!”
“那是那是!小娘子,有什么委屈,不若找个地方,与我们贾公子好好说上一说?”
身后一人也是打扮得人模人样,说话的语气却是淫猥至极。
“天子脚下,休得放肆!”
虽是泪痕未干,云锦兀自镇定了情绪,目光冷冷的瞥向面前的登徒子。
“哟呵!明明是小娘子撞上了本少爷,怎的变成我们放肆了呢?”
那贾公子不仅不肯松手,反而凑近脸来,热气半吐在了云锦的脸上。
“你,你若再不松手,我要喊人了!”
建彰城里虽然最不缺的便是富家公子,然而云锦不信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们几个敢拿她怎么样!
“呵呵,小娘子,你想喊谁呢?”
又一个男人出声笑道,“整个建彰城,谁见了我们贾公子不得让路?便是官府的人来了也不敢管,你倒是喊来试试……”
见那贾公子身后跟着的三四个人都围了上来,然而街道突然少了很多人,却不知是有意无意,竟都渐渐避开。
云锦心下暗道不妙,然而面上仍强装着镇定,“皇城里多的是贵人,非富即贵,谁的身份都不好说,希望几位公子担待一二,放小女子过去!”
“若我说不呢?”
为首的贾公子仍盯着云锦虽沾着泪水,却犹带傲气的美丽小脸,显然不肯罢休。
“贾公子,看样子,像是哪家府上的小妾罢……”这时有一人附于那贾公子耳边,低声道,“肚子里都怀上了,咱们,是不是算了?”
“算了?怎么算?”
那贾公子却满不在乎地,又用下流的目光瞄了瞄云锦的腹部,“美人纤纤,却带着身孕,不正是女人最美丽的时候么?”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万不得已,云锦只能搬出自己的身份来,“你们可知我是谁?本宫是先皇唯一的公主,北越的长公主,封号柔仪……”
“哈哈,长公主?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男人放肆的大笑,“尊贵的长公主,你的魏统领呢?怎么不陪在你身边呀?”
柔仪公主与魏大统领的事在北越早已被人当成趣事传得街知巷闻,人人都喜欢提上一提,故此那几人也不以为意,只当云锦是借长公主之名来虚张声势。
“你还真别说,那长公主不是据说怀孕了吗?”有一人又将云锦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不定,这位小娘子肚子里怀的,真的是魏远之的种?哈哈……”
那人淫猥的笑声截然中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突然倒地不起。
“喂,你怎么了?”
紧接着,不待其他人弄清楚状况,已是挨个倒下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你们……”
这时,为首的贾公子方感觉到了惧意,只觉一阵风过,他还没看清什么,眼前一黑,剧痛从自己的双手传来,张口似要发出撕心裂肺的一阵吼声,最后也是倒在地上,却连哼都没哼出声来。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云锦还来不及回神,身子一轻,已随着那阵闪着银光的疾风,飞掠出大街之外!
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不一会儿,心魂未定的云锦发觉自己落回了地,四下一看,像是在一条巷子里,除了远处巷子口隐约一点点灯光,整条幽深的小巷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是、是远之哥哥吗?”
云锦只知道有人替自己解了围,并且毫不留情的出手教训了那几个无人敢得罪的纨绔,除了远之哥哥回来寻她,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
黑暗里,那人的气息蓦地加重了,听得云锦突然一阵心惊。
暗巷锦儿,冷风飕飕。
云锦揪紧了衣领,又有些怯怯地,再次试着唤了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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