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冥王殿下还界中界一位神将!”禾戮已经反应过来,平静的跪倒在扶桑面前说。
“等等,他就要到了。”相柳说着按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扶桑看了门口一眼,衡余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怎么,不认识了?”扶桑拉着沈临渊的手,退到一旁,沈临渊眼中的疑惑在扶桑这样说的时候逐渐消散。她怎么能不认识,自己亲自教养的孩子,怎么又会不认识。
“他活下来了,那年他从昆仑回去,没有赶上北天境的血光之灾。”扶桑轻声说。
衡余怔怔的站在那里,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极痛,痛得他弓起了身子。
“将军既然归来,这北极麟仍由将军统辖。”禾戮定定的看着衡余,衡余怔在那里,左顾右盼,什么也没说,失神良久。
“阿姐,相柳走了吗?”沈临渊动了两步,想上前去劝慰他,衡余转过身看着沈临渊,眼中一阵茫然,然后问道。
相柳堕神多年,却是堕神不堕灵,曾经衡余以他为楷模,在去河渠之前,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相柳,如今终于出了河渠,遇见了阿姐,却又不见了相柳。
“嗯,走了。”沈临渊轻轻招手,衡余茫然地抱住了沈临渊。
“阿姐,我不恨他,可是他为什么不见我,他凭什么不见我?”衡余像小时候一样,在沈临渊的怀中问道,沈临渊眼圈发酸,大概是因为看见衡余茫然的样子,一个陪了他八百多年的人,突然就留下了他,就像当年北天境众人昆仑君,都一起没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
“阿姐,我不想恨他了。”
扶桑将衡余拉了过来,给沈临渊使了个眼色,阻止沈临渊继续再问,然后对着衡余说:“以后,你要替他回北天境。”
衡余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眸,将情绪一并隐藏起来。
“衡余神君,将军将界中界留给了你,如果禾戮没有记错的话,这三界六道,能被相柳神将带上演武场的,除了当年的蜉蝣仙君也只有你了,就连昆仑君,当年也只是偶然在演武场上受过他的点拨。”
禾戮低声道。
扶桑拉着沈临渊离去,界中界又只留下了衡余、禾戮,和藏身壁画当中的北极麟。
“你知道相柳和衡儿的旧事?”
沈临渊出了界中界就扔掉了扶桑的手。
扶桑低低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嗓音在沈临渊耳边响起,“当年虞幕让衡余修炼的法术不适合他,甚至有损根基,那次我们在悬岭遇见相柳在诛杀平九星君和橘灵的时候被我发现了,后来我将衡余带去了河渠。”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临渊皱眉,衡余年少,相柳未免太心急了,那时元神还未剥离,就这么着急?
“那时候相柳已经堕神一千多年,深受其害。悬岭那次,我们是一起的,后来你和我说你有沈临渊的记忆,我以为你知道了。”
“那时候损伤的根基后来有没有好转?”沈临渊急切问道。
“他这几年修的是冥王老头留下的经书,如今应该已经完全恢复。”
沈临渊渐渐平静下来,想到当年还留下了衡余,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悦,随即又开始担忧起来,衡余是个好孩子,她少时就知道,当年只是在北天境对他有所照拂,后来去了昆仑,衡余迈着两条短而粗的腿,将她在北天境的细软给她挪了不少去昆仑北洞。
这八百年相柳和衡余朝夕相伴,沈临渊相信衡余有心,对相柳之死不会无动于衷。
“将衡儿带走吧。”
沈临渊忧虑的看着扶桑,扶桑知道她的意思,既然河渠的经书对衡余有利,就将衡余带回河渠,最好能够锁起来。
“你呢,我锁得住衡余,能将你也锁起来吗?”
扶桑淡淡一笑,低沉的嗓音在沈临渊耳边响起,沈临渊莫名的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自从扶桑嗓子为三途河水所伤,一直开口都是低低哑哑的,倒是比从前更加耐听,不过沈临渊有时候听见心里会没来由的感伤一阵,那种感伤常常来得莫名其妙。
“我?”
“你衡余会做什么,你以为?”扶桑淡淡问。
沈临渊一愣,那是她年少时会做的事,年少的沈临渊和年少的衡余一样吗?
“衡余神君虽然年少,却是衡而有余之人。”扶桑的说出来的话中带有笑意,沈临渊眯了眯眼,似乎看见自己年少时冲动之下不计生死的冲到南天门,如今想来,倒不如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衡而有余,好名字!”
扶桑笑出了声。
“嗯,好名字。”
嘴上这样说着,却是笑出了声,沈临渊下意识的脸红了一阵。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如此不自谦?
“好了,你说说,你要做什么?”扶桑收了笑,稳住了沈临渊的双肩,沈临渊极其不自然的拿开了扶桑的手。
扶桑抓住,沈临渊挣扎了一下,放弃了,因为除非她动真格的,否则她是挣不脱的。
扶桑没有想给沈临渊挣脱的意思,手紧紧的捏住她的双肩,眼中也严肃许多。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沈临渊轻轻笑了。
“我能做什么,我现在为三界所不耻,之前就算是跌落泥潭,我也是高高在上的昆仑君,现在呢,我是昆仑君又如何,我死的时候是三界六道遥不可及的神女,他们敬畏我、怜惜我,现在呢,他们知道我活了,什么烂账都能往我头上算,颛顼家是以为我们共工氏一族可欺吗?”沈临渊说道后面,渐渐动了真怒。
扶桑看见她胸膛起伏剧烈,拍了拍她的后背。
沈临渊这才平静了很多,她能说出这些,算是心中积怨已久。
她沈临渊不是无心之人,三界六道的怨气全部朝着她来,她可以平静的看着,但是内心真的就平静了吗?
扶桑没有继续问,沈临渊从侧面看,扶桑的面容冷峻并且还有些僵硬,从正面看的时候似乎又柔软了下来。
“你看住衡儿吧,算是帮我。”
说完这一句,沈临渊大喘了一口气,像是疲惫极了,然后离开了悬岭。
她是什么都不能做,但是什么都不做的就算是什么都做了,神界那群人,能顶住漠溟渊多久,她的父君,师父,都竭力守护这漠溟渊,算是为了苍生,不过这群人倒是决绝,仗着眼瞎,看不见北天君神殿下面镇压的东西,就对共工一族赶紧杀绝。
说起来,沈临渊虽然是共工独女,但是真的要论个辈分,就连颛顼和共工也不及她。
当年她师承神农,共工是神农后人,至于多后,沈临渊也没有深究过,但是她跨越了好几辈,直接又回到了神农膝下。
沈临渊后来常常想不明白她生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象,平常得再平常不过了,神农却是一眼就选中了她。
想起旧事,沈临渊眼中多了笑意,不过仔细理了这番旧事,脑海中许多东西,就变得清晰了许多。
例如漠溟渊,神农当年寂灭之时还去过一趟漠溟渊。
父君常与她说,漠溟渊是一份责任,是一份与神职传承的责任。
但沈临渊三千岁成年,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成年就死了,如今成年了,那段旧事知道的有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年少时跟在父君身边,踏遍山河湖海,疏通河道,治理洪水,那时候她以为那就是她的神职,不过父君还是将她放去了昆仑,在昆仑的时光里,她过得好不自在,真正过上了平凡人向往的神仙日子,烹茶煮酒吹笛都是那时候学会的。
神界,虞幕黑着脸回到凌源殿。
“当年相柳神将与火神殿有些什么因果?”虞幕翻看了平九星君给他挑出来放在书案上的书,没有结果,于是问道。
从前相柳在神界是个愚人,只忠于北天境和北天君,当时在他手中吃瘪的人不少,所以虞幕这一问,平九星君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答上来。
“当年除了北天境,其余几方天境的神与相柳神将相处都不甚和谐,想来应该也不会和火神殿有什么关联。”平九星君这是我笑了说,当年的相柳与诸神,不甚和谐这四个字简直不能形容当时的情况。
记得当时他有幸陪同颛顼去过北天境,相柳见着颛顼也只是虚虚低了个头。
除了北天君,当时相柳很少对人心悦诚服,不仅如此,连面子也不给。
平九星君又想了一下,当年共工孤勇,不善交际,但生的女儿却是另一个模样。
沈临渊生来粉雕玉琢,分外可爱,从小就深受几方天境天君宠爱,和虞幕的仙约也是那时候有的。
那时候几位天君私底下都有些暗暗羡慕颛顼,不过只有颛顼家有个同样好看的儿子,共工也瞧得上,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儿女亲家。
不过料到了开始,料不到结局,谁会相信,当年如此和谐的仙约的两位契主,最后一位寂灭,另一位位及神界之主?
想想是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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