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彦舟果然揣奸把猾,把个昧地瞒天耍得滴水不漏。他没有武将那种傲慢跋扈的恶习,反而待人接物谦逊有礼,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儒将。
张俊清楚这些都是假象,孔彦舟在骨子里绝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养匪自重就是为了显示朝廷缺他不可,以此要挟朝廷,保存实力。
然而皇帝密旨却让他举步维艰,他虽有王爵,虽为督军,然他与孔彦舟均为二品武将,并没有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也就是说他无权直接将孔彦舟斩了。
他也清楚这样无凭无据的密旨就是一把巨剑,悬在孔彦舟头顶,也悬在他的头顶,随时要他俩的命。
斩了孔彦舟后他若率兵平息匪患,且朝臣不弹劾,这说明皇帝英明,慧眼识真才。
倘若情形相反,便是他矫诏斩将,朝堂必不容他,虽有丹书铁券,牢狱之灾不可避免。但若不理密旨,皇帝对他的成见更深,他也无法在建炎朝堂立足。
如今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斩了孔彦舟夺回兵权,率军平息匪患,堵住所有人的嘴。但孔彦舟极其狡猾,刀剑不离身,护卫不离左右,想斩他还真费脑筋。
孔彦舟好生奇怪,张俊似乎被他的瞒天大法迷惑,这几日也不催他出兵剿匪,还常常与他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看来这厮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什么身份,曾经兵变绑架皇帝的人,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不会再次受宠,顶个王爵享受荣华富贵才是正事。
因此孔彦舟的提防渐淡,不想这此松懈却成为他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张俊竖子,竟敢阴我!”
孔彦舟越挣扎就被军士束缚的越厉害,随即双手双脚被绳子紧紧捆住,像一个即将破茧的蛹,在地上不屈不挠的蠕动。
他看着同样成蛹的儿子和四周抽出刀来却唯唯诺诺不敢上前救主的护卫,而自己却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张俊用计擒拿,此时起初的惊骇立刻变成羞怒,他禁不住破口大骂。
张俊冷冷道:“本官奉旨擒你,何有阴你一说?你朝秦暮楚,频违圣命,暗自不受朝廷节制;拥兵专权,糜饷冒功,却私下养匪自重,与通匪无异;跋扈叵测,索饷要挟,在百姓中散布新法乃邪法谣言,公然与朝廷做对;纳女为妾,背人伦而禽兽行,败坏纲常……这许多罪状表明汝乃一不忠不孝不义之禽兽,陛下慧眼识真伪,下旨拿你乃陛下英明。你再妄言便是多加罪状,你且让他们放下武器,否则与你同罪!”
“圣旨在哪里?你且拿来我看,若是陛下要拿我,只需一道旨即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张俊,你这是矫诏,我不服!儿郎们,张俊心怀不轨,欲矫诏夺权,投敌卖国。别忘了他曾兵变逼君退位,他才是实实在在跋扈叵测之人,儿郎们,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把这个投敌卖国的奸贼拿下碎尸万段!”
孔彦舟机智的挑唆顷刻起作用,哪些唯唯诺诺的护卫和闻讯而来的兵勇都紧握刀枪,缓步向张俊靠近。
黑压压的人群使三千擐甲执兵,严阵以待的禁军都露出紧张相,然张俊仍不急不躁,他轻蔑地看着孔彦舟道:“今你已为砧上鱼肉,不思悔过,却煽动将士欲武力杀钦差,这不是反叛是什么?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今罪状确凿,你还要负隅顽抗,拼个鱼死网破,此等丧心病狂的奸贼留你何用?本官原本想押解京城,由陛下依律处罚,现在看来留你一天便给我朝留一天的祸患,今日本官必斩你!”
“张俊,就算你有圣旨也无权斩我!你我同为二品武官,级别同等,今日你乃督军,亦非钦差,更无权斩我。我有罪也应由朝廷定,你若强斩便是惹祸上身,朝廷必不饶你!”
面对孔彦舟的辩解与威胁,张俊不露声色,他再次冷冷道:“惹祸上身?哼,本官领皇命斩你,会有什么祸事!再说本官有丹书铁券,就算百官弹劾,保一条命绰绰有余,何劳你一个死囚提醒。”单身
孔彦舟这才想起张俊有免死金牌,随即浑身发抖,忙堆笑道:“王爷恕罪,小人口无遮拦坏了王爷心情,求王爷留小人一命解京领死,小人这就下令让将士们弃械。”
“晚了!”
张俊懒得听孔彦舟讨饶之语,厉声冷呵道:“本官有胆量斩你,就有本事让将士们弃械。来人,这厮满口乱言,诬蔑圣上,扰乱军心,给我封口。”
话音未落,几个军士随手拿过地上的石头,不理孔彦舟低声下气求饶声,硬生生把石头塞进孔彦舟父子嘴中。
张俊似乎专门在等这些手提刀枪的将士们,当距离不到三十步时,他突然拿出圣旨高喊道:“皇上有旨,众将士接旨!”
将士们闻言即刻止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张俊见状厉声冷呵道:“圣旨在此,尔等不跪接,还披甲执戈,难道想随反贼孔彦舟造反不成!?”
众将士虽不知为何张俊将孔彦舟父子绑起来,但闻听孔彦舟是反贼后,许多人忙扔下武器跪地,于是所有人为脱干系均跪地接旨。
张俊见目的达到,便高声唱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鼎州府孔彦舟朝秦暮楚,频违圣命,私自不受节制;拥兵专权,糜饷冒功,养匪自重,公然与朝廷做对;跋扈叵测,索饷要挟,在百姓中散布新法乃邪法谣言,乃逼反鼎州百姓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纳女为妾,背人伦而禽兽行,败坏纲常……此种罪状累累,不胜枚举。今特遣使张俊携旨前往鼎州,削其官位,剥其兵权,赐尚方宝剑,以示朕亲至。现鼎州军民事由张俊督军全权代理,其余人官爵均不变。孔若伏法,则解京受审,若顽抗,就地正法。将领中若有如孔彦舟者,同样处置。钦此。”
在一片谢主隆恩声中,张俊请出尚方宝剑,当场斩了绝望的孔彦舟父子,然后令兵勇归营,将领开会,恩威并施,迅速收回兵权,稳住鼎州军中乱势。
“自治区辽东买办使!”
耶律余睹失神地看着手中的腰牌,心中浓郁的感激如氤氲弥漫的云雾,缓慢地升腾而起。
一般说来,像他们这种间谍,若被发现便为弃子,自治区是不会承认他们的合法身份,否则就会给金国留有口实。然这枚腰牌说明宋公明把他们当成自治区的一份子,为保障他们的安慰不惜暴露身份,就算与金人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可以说这个腰牌就是辽东一行人的保命符,倘若金人发现端倪,要拘捕他们,拿出腰牌金人便成狗咬刺猬之局。
强行拘捕怕得罪自治区,虽说自治区不可能为了这些人发动战争,但关闭榷场就会使金国经济暴滑;不拘捕的话,在自己地盘上搞间谍活动,他们心又不甘,只能心中恨恨咒骂,然后选择遣返。
这手笔不大却暖心,还透出一股强势的自信:我就派人在辽东搞间谍活动了,你咬我啊!
此次自治区不仅给他们带来不同的身份腰牌,还派来一批传教人员。
还别说,在这种贫穷且压迫深重的地方,私下里宣传摩尼教就是对症下药。这种思想渗透使契丹人更坚定了对光明的向往和追逐,对黑暗的唾弃和憎恶,那颗在剥削和压迫下束缚住的心,也慢慢释放出朝气。
传教厉害之处不是立刻让辽东契丹人揭竿而起,而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一粒反抗的种子,待条件成熟便顶翻压在身上的石头,破土而出。
这才是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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