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终死

    
    前路滩涂，尸骨如山。黄泉丑女蹬着自行车，速度极快。比之百足河龙神，就算有差距，但也不远了。
    如果是林小远第一次看到凡间的自行车出现在这里的话，绝对会大吃一惊。
    但是林小远是何等人物？天上的圆球是卫星，地上的白房是温室。再加上那些科研人员和传说中的《母猪的产后护理》，林小远此时已经有了一颗大心脏。
    这里自行车并不是凡物。两个轮子由坚韧的白骨制成，轮胎部分则由不知名的野兽表皮包裹，弹性适中。
    车轴极为坚硬，似乎是由本地矿物打造。而自行车的后座，干净且温暖的兽皮盖了数层。
    林小远舒舒服服坐在后座，虽然说刚开始有些怪异，但后来逐渐习惯了。
    哪怕是被再多的神鬼注视打量，他也依旧不动如山。
    “轮回主君，咱们第一站就要去三途川吗？”黄泉丑女聚音成线，避开呼啸而过的风声，传到林小远的耳边。
    林小远默认。
    “可是，轮回主君，黄泉主宰配给您的诸路魔君，您全都没带上，我实力又不强，恐怕——”黄泉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在恐惧。
    先前她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她只是为黄泉鬼母传达旨意，与当地的君主，没有实质性冲突。
    而现在如果正式开战了的话，那自己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把我带到三途川，在外面等我就行。”林小远看出了黄泉丑女的恐惧，宽慰道。
    黄泉丑女求之不得，脚蹬得飞快。慢慢地，有河水的声音传来。由缓到急，从轻到重。
    终于，一棵高大的树出现在视野。通体呈深灰色，枝桠密布，似乎没有一片绿叶。
    离得这么远，那棵树都能这么高。如果近了，那还了得？
    “大人，到了，您要小心！”黄泉丑女刹了车。林小远从舒服的后座跳了下来，对着黄泉丑女点了点头，道：“就在这等我吧。”————————————视野中的那棵大树名为衣领树。
    没有叶子，每一根想要伸出云霄的枝桠上，如同荆棘般长满了倒刺。而上面则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甚至还有不少人皮。
    随着离小雨的逐步接近，耳边的，流水声越来越大。但奇怪的是，纵使林小燕神魂极强，也望不穿河声的来源。
    林小远不想再浪费时间，在灵力虽暴躁但充裕的黄泉国，他再没有灵力不足的担心。
    天焱属四，凤翔。林小远背生双翼，凤凰怒飞。哪怕是黄泉果禁止飞行，但此时林小远借着强大的弹跳力，最后在御风滑翔。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这种感觉十分爽快。
    那些风吹在脸上，透过衣服流进身体的时候，林小远只觉得心神轻松，一切烦恼皆忘。
    说也奇怪，在偌大的黄泉国，似乎只有前方的这棵衣领树最为巨大，就连树冠都可以遮天蔽日。
    哪怕是林小远滑翔的速度极快，也迟迟没有靠近终点。越是奔跑，木属性能量越浓，风也更激烈了。
    浪涛声断断续续的响起，隐约能闻道腥气。终于，林小远到了树根处。
    这棵衣领树实在是太过高大，以至于林晓雨站在近前，仿佛在面对着一堵高墙。
    “请问，这里有神吗？有鬼吗？有魂吗？！”林小远见久久没有人来，便高声呼喊。
    “咳咳咳——”沧桑的咳嗽声从大树内部传出。林小远循声望去，竟发现从大树中，探出一张人脸。
    眼皮子掀开，浓黑的眼睛，嘴巴微动，露出浓黄且不规整的牙齿。那张脸从大树的深灰色变成了苍白，看上去十分诡异。
    随后，这张人脸从树里钻出。一个老妪，满脸皱纹，头发发白。身上穿着的衣服，缝缝补补，各种颜色都有。
    “年轻人，脱去你的衣服。”老妪不高，再加上身子佝偻，抬起头也只是到林小远的腰部。
    “我为轮回之主，今天要来见见阎王殿阎魔。”林小远自然不会脱衣服，直接将那柄由千引石碎片打造的缘斩长剑取出。
    手持缘斩，三尺黑锋散发着乌芒。只一剑，就代表黄泉鬼母的旨意。正是对林小远轮回主宰的象征。
    “我等不认，既然你来到这里，就请按照规矩来！”老妪的眼神阴恻恻的，满口黄牙，时不时滴下鲜红的口水。
    林小远本来就没奢望，所以就没失望。
    “咯吱咯吱——”老妪像是在咀嚼着什么，薄薄的脸颊肉在鼓动，漏风的嘴巴张开，能看到黄牙。
    “噗呲——”随后，林小远看到一根手指被老妪的黄牙咬断，剩下的半截掉到了地上。
    “哎呀，到底是老了，吃东西老掉。”老妪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半截手指，擦都没擦就往嘴里放。
    “咔嚓——”利齿咬到沙砾的声音。老妪连忙伸手放到嘴边，吐出了一枚钻戒。
    “好东西啊好东西！”老妪喜笑颜开，但没有美感。被这一幕丑到，林小远别开了眼。
    “你什么意思？”将钻戒收起，老妪察觉到林小远的嫌弃，稀疏的眉毛紧皱，怒道：“小崽子，你奶奶我年轻风华绝代的时候，你还没成型呢！”
    “吃人，狂妄，自负，老婆子，少倚老卖老！”当看到老妪捡起手指放嘴里吃的时候，林小远就知道为何老妪的口水是红色的了。
    哪里是什么口水？那分明是血。林小远面色不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道：“你以吃人类尸体为乐？”
    “不然呢？你给我找好吃的？”林小远被问到了，没再多说。
    “你给我啊，给我啊！”老妪此时吃完了人类手指，从五颜六色的长袍中，掏出一个草娃娃。
    脏兮兮的手按在草娃娃的脑门，老妪的目光还恶狠狠盯着林小远。
    “嗡——”林小远抱着头，感觉像是有人在挤压他的脑子。
    “诅咒吗？”一寸长的紫色雷龙冲出林小远眉心，尾巴轻摆，就将挤压头部的无形力量驱散。
    天雷属四，鱼龙舞。脱胎于神通三尾横公的道则，直接将诅咒清除。雷龙回归林小远眉心，但留下一抹电光。
    “噗——”老妪手中的草娃娃化成齑粉。
    “唔——”老妪像是被牵连，闷哼一声，嗓子像是被堵了，嘴巴颤颤，道：“老头子，有人来闹事了！”话音刚落，又有一人从树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这老头穿着与老妪类似，长袍上有各种颜色的补丁，皮肤满是褶子。
    “都说了不承认，不承认，你还非得来自找没趣是嘛？”像是太久没有动，老头子费力地将另外一条腿从树里钻出来。
    “还轮不到你们做决定，带我去接你们的殿主，刚才的事我既往不咎。”林小远目光炯炯，一股强大的气势将老头和老妪身上的怨气逼了回去。
    见到自己的小手段被林小远轻松识破，老头和老妪不再废话，两个人要重新钻进大树，随后脱出一个木船。
    “钱呢？”老头探出干瘪的右手，还抖了抖。
    “没有。”林小远直接拒绝给钱，其实在他来之前，黄泉鬼母伊邪那美就给过他三枚金元宝。
    但是此时林小远就是不想给。至于那三枚金元宝，此时正躺在林小远的口袋里呢。
    老头脸上的皱纹一紧，胸口起伏不定，像是被气到了。就连头上的那些长满倒刺的枝芽，此时竟然齐齐向下生长。
    “你们就是脱衣婆和悬衣翁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林小远的声调丝毫没有上扬。
    “所以说，号称能判断凡人生前罪恶的衣领树，树枝是否垂落以及垂落的程度，全凭你们心意是吗？”老妪抬眸，原本只是有些沧桑的眸子，此时竟然满是血色，沙哑开口：“年轻人，我劝你少管闲事。”林小远呵呵一笑，
    “再不送我过去，你们都得死。”下一刻，一只寸许长的赤色凤凰从林小远眉心飞出。
    凤凰迎风见长，不多时便有三丈。
    “快，把他扔进去！”老头看到凤凰，吓得不轻，连忙催动木船。林小远收回凤凰，任由老头施法，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那一艘小木船上。
    就在他双足碰到木板的那一刹那，林小远看到虚空出现了一条河。此时老妪和老头齐齐发力，小船入水。
    “哗啦啦——”林小远乘船远去。再一回头，就看到老头和老妪狞笑，像是坏事得逞了。
    林小远心生不好的预感，低头一看，发现小船地下破了好几个洞。在岸上没看出来，可是一入水，便直接暴露。
    能腐蚀魂魄的河水正，顺着那些破洞钻了进来。林小远杀意横生。凤凰再出，一击即回。
    虽是轻描淡写的摆尾，但实际上却蕴含着林小远天焱术属的九门道则。
    烈生、道乱、涅盘、凤翔、连营、瞳光、业火、金身、不赦。九门道则化成凤凰的九根尾羽，垂落后爆发出强烈的火光。
    威力之大，绝对不会让林小远失望。
    “不！你不能毁了这里！”被凤火焚烧的老头疼痛难忍，想要暂时跳进三途河内，但是又怕爬不出来，只能满地打滚。
    老妪竟然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很是慌张，忙不迭催动衣领树的枝桠，想要拍熄老头身上的火焰，但不承想引火烧身。
    惊涛拍岸，林小远乘舟远去。后方，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