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流氓!”妙儿怒道。挣脱了束缚,妙儿急忙忙跑回屏风后。
向明穿衣的动作一顿,眼里浮起嘲讽,冷冷的声音似动日里的破冰,又脆又寒。“我变态?我流氓?方才是谁想偷窥公子沐浴。”
一语窒死。妙儿颤抖的手指着屏风,再也骂不出一句话来。
行,你有理。
妙儿改亲民路线,笑嘻嘻道:“你……是受伤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点药过来?”
里面许久没有传出声音,似是那人愣了。
妙儿心中忐忑,又不能对他生气,要是他向公子告发了自己咋办。虽然经此一事她是再也不敢了。
妙儿又锲而不舍道:“唔……刚才那都是误会,误会。你我同为公子效力,就不必记挂心中鸡肠小事啦。”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妙儿皱了皱眉头,心底划过一丝不安。“那,那我去给你那些金疮药吧。”
虽然只是一眼,但妙儿还是能看清楚他背上的刀伤,伤口细长,极深,似乎挺严重的。
待妙儿再回来时又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回答,便绕过屏风走了进去,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已经晕过去了。
人命要紧, 妙儿吓得赶紧把他扶到书房的软蹋上。将那些昂贵的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倒在向明的伤口上。
简单粗暴的做法,让原本晕死过去的向明,硬生生的疼醒了。
回头一看,妙儿正在给他包扎。动作亦是粗鲁至极。
向明低咒一声:蠢女人!后知后觉又发现,她这是在……帮自己?
“啊!你醒了?”妙儿惊喜道。
向明疼的无力去茶毒她了。索性光着上身趴着休息。
一看他毫无反应,又要晕过去,妙儿急了。忙喊道:“哎?喂,你别睡过去啊!”
“我放了那么多药都没用吗?你快睁开眼睛啊。”
“完了完了,真没反应了,你别死啊,我去给你找大夫!”
妙儿急得起身,向明终于忍不住了,忍着疼一把拉住她,“别去。”
妙儿惊得想打人,诈尸了?!
“你没晕死啊?”妙儿不满的问道。
“要么闭嘴,要么出去!”向明不耐烦道。
还有力气凶她,看来是没事。沉默片刻,妙儿悄悄往旁边挪了挪,选择了安静。
没办法,留着这么个病人在这不管,万一吓到公子了怎么办。
灯火通明的书房,难得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妙儿又忍不住话痨了。“哎?你们暗卫是不是都长这么好看啊?”
这是在……夸他好看? 如此直白的话,向明一愣,神色不自在道:“不是。”
“唔……今晚的事,你不能告诉公子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
“你不说,就当你默认啦。”
妙儿喋喋不休道:“你叫什么?不要跟我说你不能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再者,我可以问公子,哼。”
向明刚想说的话,被堵了一下,只能闷声道:“向明。”
向明。於赫 有梁 ,向明而治。
黎明天色,意欲新生。这是公子起的名字,在那个晨曦微露间,他获得重生,此后六载,都跟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妙儿磕磕绊绊的交代完前因后果,对上苏桐影探视的目光,更觉羞愧,低着头,差点要钻进地里。
苏桐影靠在椅子上,突然一笑,目光如夜空繁星,散发出惑人的光芒。
“妙儿,愿不愿在我身边?像……翠耳一样。”
妙儿蓦的抬头,整个人震惊的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像翠耳一样?做一个通房丫鬟,在公子身边侍奉……
妙儿浑身颤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一个家生子,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却能蒙受府里的恩惠,得以在这个世间活下去。
她啊,只是一个婢女,却妄想着公子的……怜惜。多可笑。
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因为她的公子,是世间最温柔的人。
哪怕如现在,为了成全她,也是那么温柔。
月辉被遮住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呼啸而过,夜间的温度骤然下降,凉的不知是园中的娇花,还是人的心。
妙儿抬眸望去,声音亦是温柔道:“多谢公子,妙儿命薄卑贱,是配不上公子的。”
苏桐影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原以为,他说,她就会满心欢喜的答应。
“人生天地间,一朝一夕而过,同样的命理,何来卑贱一说。何况,翠耳配得,你为何配不得?”
妙儿眼底凉意更甚,自顾苦笑着,道:“奴婢大字不识一个,说理说不过公子。但奴婢也晓得,什么是随心。”
“公子千般好万般好,只是奴婢不配……也不愿。”
不愿。好一句不愿,真是伤人心啊。既然不愿,那为何你总是让我觉得,你的满心欢喜,是为了我?
苏桐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瞬间恢复如常。转头视线又回到书上,沉声道:“随你。”
书房又陷入沉静,偶有翻书的声响。
妙儿一副安静缄默的模样,落在苏桐影的眸子里,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万般无奈。
不愿做他的通房侍女。难道,是想做他的妾室吗?可这妾室也不是那么容易娶的,他是国公府的公子,所代表的不仅是个人,还有整个家族,以及背后的利益关系。
纳妾室,是一种巩固家族的手段,妾室的出身亦是有讲究的。
京城的贵族之间,经常有互送妾室的事。妾,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上位者所赐的,以示恩宠,一种是正经抬轿进门的,多数为高门庶女,或者低门嫡女。
哪怕是贵族子弟,纳妾也不甚由己啊。
心神不定,书是看不进去了。手中的书“啪”的合上,苏桐影神色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妙儿直愣愣的站在桌旁,心中还想着方才的事,一时酸涩又一时甜涨。她在幻想着什么?这般身份的女子,公子肯收自己,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可是,她还是不愿。不愿以后面对着公子身边成群的妻妾,自己只能暗自神伤。
敛了敛心神,一双水灵的大眼转了转,慢慢的蹭到苏桐影身边,笑嘻嘻的讨好着:“公子忙了一天了,定是累了吧,奴婢给你按按腿如何?”
苏桐影掀起眼皮,一双眼眸沉沉的看着她,似一把钩子,把她勾进他眼中的黑暗深潭里,沉溺得无法自拔。目光如此灼热,妙儿脸颊两侧不禁染上红晕。
苏桐影慵懒的哼声。像一只收起利爪的大猫,安静纵容的任妙儿在他身上按摩。
一如往常那般自在,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这样就很好,公子。你以后会有娇妻,会有美妾。她们能光明正大的跟你生儿育女,同枕共眠,可是并不是所有人能陪你一直到永远。
可妙儿可以做到的。一直一直陪着你,只要你不丢弃妙儿,妙儿会永远都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共进退。
过了许久,烛火摇曳,妙儿的手按着按着就渐渐失了力道,眉眼惺忪,她困了。
屋里不知熏的什么香,竟让人如此安神。
苏桐影掀起眼皮,低头看着她,目光如炬,透着精芒。薄唇轻启:“妙儿。”
妙儿的头已经在钓虾了,闻言一抖,迷迷糊糊回道:“啊?公子有何吩咐?”
苏桐影眸子清凉如水,深黑如渊,让人捉摸不透,如果妙儿此时清醒,那她一定不会认识这个公子。
这个公子眼中,方才的泥泞暧昧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下冷毅和沉着。
“你在书房外,还听到了什么?”声线缓缓,如清流温浅,带着惑人的魅力。
妙儿迷迷糊糊的回答:“公子要给三姑娘增派暗卫……”
苏桐影眸子有光闪过,问:“只有这个?”
妙儿点了点头。许是被公子灼热的视线给勾住,妙儿抬头望着这张令京城众多女子为之疯狂的脸,呐呐道:“公子还真是疼三姑娘……她身边都有暗卫了,还派人去保护……”
说罢,妙儿又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太困了……好想睡觉。
苏桐影眸子瞬间睁大,语气怪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有暗卫?”
妙儿意识不清醒,只能按着回忆老老实实道:“不是说暗卫都是武功极高的人嘛……那天我去找姑娘的时候看到的……唔,在那条回廊上。”
苏桐影瞳孔微缩,循循诱道:“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唔……跟向明一样冷淡,比他小些,不对,是小很多,穿着靛青色衣服,长的白兮兮的,但没礼貌,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就咻一下,跑了。”
即使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妙儿也不忘损他人两句。
苏桐影不由得轻笑。踧尔又皱起眉……年轻、靛青色衣服、轻功好。
但是,二伯并没有在阿璃身边安排过暗卫。
烛火摇曳一下,向明如鬼魅无影般出现在房间里,仿佛没有看到趴在苏桐影腿上睡觉的妙儿,向苏桐影汇报:“禀公子,派给三姑娘的暗卫已经挑好了,是现在去执行还是……”
苏桐影低头目光直视着妙儿,一瞬不动,似是黏在妙儿身上。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府里有另一个势力的眼线。”
向明冷峻的脸上一愣。府里一直存在着两派势力,公子和苏彦开。只是公子的势力隐藏在苏彦开的势力之下。
一直以来都是由他秘密打理。若是府里出现了第三方势力,那么就是他的失职。
向明立刻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苏桐影自然是不会责罚他。一手抚上妙儿的秀发,目光注视着她,话却是对向明说:“去查。到底是哪方的势力,能渗透到府里……姚家那边也不要放过。”
向明目光闪烁几分,“二爷与姚天德近来来往密切,那边也要查吗?”
若是如此,怕是会引起二爷的怀疑。一旦让他发现公子私底下培养的势力正在把苏府的势力侵蚀,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苏桐影不语,神色自若,挥袖让他退下。又将趴在腿上的娇女子打横抱起来,向屋内走去。
向明垂眸,无声的退出去。走到门口处时,苏桐影又传来一声调侃:“哦,对了。以后不许再在我这书房里沐浴了。”
向明脚下一顿,从云缝隙里挤出来的月辉正好落在那双黑色的靴子上,似铺了银色冰霜,一层一层的往上冰冻。
寒冷干脆一声:“是。”
月色朦胧,蔚蓝深黑色的苍穹繁星点点,一层一层的云漂浮而来,叠加在夜空上,预示着又是一场秋雨的到来。
万家灯火渐渐熄灭,而此时,恒国公府阔大的阁楼屋檐上,一道黑影飞快掠过,后面又有几道黑影紧追上,他们黑衣劲装,背上的短刀映在月辉下,寒气逼人。
可惜还是让人跑了。只见跑在前面的黑影离开恒国公府后,直奔城里。后面的暗卫紧追不舍,却还是在错综复杂的巷口处跟丢了。
此人对京城的舆图很熟悉,不然绝不可能逃出他们的手心。为首的人碎了一口,“撤!”
轰隆一声!漆黑夜空被一道闪电劈开。苏千璃从睡梦中惊醒。
张口喘息,浑身紧绷着,入目一片漆黑,屋里的烛火熄灭了。
苏千璃抬眼欲搜寻房内守夜的玄儿,却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屋里**静了,仿佛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气息,可是,她却能感觉到有一个视线在紧盯着她。
心提了起来,苏千璃紧张的唤道:“玄儿……”
玄儿没有回答,或者,已经不在房里了。
苏千璃裹紧被子,又唤了一声,依旧无人回答。心,扑通扑通的跳着,苏千璃壮着胆子下床,在黑暗中摸索,走了几步后,小腿似是碰到了圆椅,发出“吱”的声响。苏千璃一喜,连忙探手去找桌子。
桌子上有烛火灯。然而,还没摸到桌子,一声惊雷响起,伴随着狂风,卷开了窗户,卷帘肆意飞舞,闪电的光芒射进来,打在桌旁男子的身子一侧。
男子端坐在桌旁,半佝偻的腰,披着一件怪异的紫袍,宽大的袍子里,一只布满伤痕,青筋凸起,尽显苍老的手搭在桌子上。脸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苏千璃整个人愣住,如当头一棒,浑身震了震。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苍老极其沙哑的声音,道:“嘘……”
话语里似乎隐含着笑,又似盯着猎物的毒蛇,仿佛只要你一动,他就能一口咬住你,“想好了再说话。”
“你是谁?想,想干什么?”苏千璃倒吸一口气,才将惊叫咽回肚子,害怕的后退一步,稳了稳心神,向他看去,企图看清他的容貌。
他身体不动,沙哑的笑声却从他口中传出,宛如一个索命的孤魂野鬼。“真没礼貌。”
苏千璃身子一抖,脑中已经在想着怎么逃出去才好。他虽老,却能避过府里的侍卫暗卫来到她这,定然是有过人的本事。怎么办才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千璃已经急得冒冷汗。
老者身子依旧端坐着,“莫慌,我现在对你这小娃娃的命暂时不感兴趣。我只是来拿一样东西。”
还想取她的性命?!苏千璃惊得可控制的又往后退了退,“你,你想要什么东西?”
“一只簪子。”
“……一支通体雪白,玉质清透的簪子。”
苏千璃呆住。这样的簪子,在她的小金库里少说也有不下百支,这叫她如何给?
“我的簪子很多,不知你要的是哪支?”
老者瞬间烦躁不耐,腾的站起来,那只苍老的手握拳,捶了捶桌子。“老夫不知道!快给老夫拿来!”
苏千璃吓得又是一阵颤栗,心里不禁又升起一丝怒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知道那簪子的名字,还是忘了?!”
说完后,苏千璃立刻又后悔了,又往后蹭了蹭,几乎要蹭到了床沿。
那老者闻言一震,似是收到了极大的打击。口中喃喃着:“忘了?忘了,忘了……我怎会忘了……那是我亲手做的,送给她的,怎么会忘了。”
老者蓦然一震,身体终于不再静如磐石,呼吸间剧烈起伏,似是愤怒不已,一步一步向苏千璃走来,凶狠道:“就在你这!我的徒儿们都看见了,在倪州的时候。”
“你休想骗我!”
苏千璃很想惊叫,但不可以,那样做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脑中快速回想着,倪州?她没去过,但是,回京的路上有经过……
忽然,苏千璃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你别过来,我去给你拿……”
这一支白玉雪梅簪子,是师太送与她的,她很喜欢,故而经常戴在头上。如今却落在这怪异的老头手中,被他翻来覆去的观看着。
苏千璃站在远处,戒备的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方才说,这簪子是他亲手做的,送给谁了?难道是师太?
她依旧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片刻后,那佝偻的 突的身形一晃,苏千璃来不及眨眼,人就已经飞身夺窗而出。
此时,院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搜,快搜!”是府里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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