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归途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小女孩解释这句话，又或许是不能向小女孩解释这句话。
    张福……死了，在触摸到对方身体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就这么死了。
    他把张福的尸体搁在墙脚也只是做做样子给小女孩看，虽然他知道后者迟早都会有知道真相的时候。
    但起码现在，他不想让如此可爱的一个小女孩知道这些。
    女孩的抽泣声不断，悲凉的气氛侵染了楚啟凡的心扉，他目光恍惚，但却没有恍惚多久。
    糟了！
    他身子蓦然一动，拿着月光石继续在屋里屋外搜寻起来，良久，他阴沉着脸，手中的月光石被之攥得紧紧的，映衬出少年此刻的心情。
    他找不到小女孩的娘亲，当然也找不到苏止情。
    他不是傻子，从张福的死不难判断出今夜这事的诡异，而潜伏在诡异之后的，是一种令人不敢往下想的可怖。
    “咔嚓！”
    终于，承受不住少年手中的劲道，那月光石怦然破碎，视线再次归于昏暗，静悄悄的，这种毫无头绪无从下手的感觉令他很烦躁。
    等等，或许自己可以去问一下这村里的其他人，譬如他白天所见到的那个丁羽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青儿妹妹，你知道那丁羽的家在哪吗？”
    他走到小女孩声旁，伸手擦去了其眼角的泪水，柔声问道。
    “嗯！”
    小女孩点点头，声音哽咽地应到。
    “那你带哥哥我去一趟他家好吗？”楚啟凡道：“他也是这村子的人，或许他有留意到伤了你爹爹的凶手！”
    很快，在小女孩的带领下，他已经来到了丁羽家门口，只不过令他遗憾的是丁羽此刻并不在家中，家中也唯有其父亲一人。
    将小女孩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丁羽父亲，不过当看到后者那有些茫然的神色后，楚啟凡知道自己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没有任何停留，辞别了丁羽的父亲后，不甘心的楚啟凡带着小女孩挨家挨户地问了个遍，只是所得到的回答皆是无用信息，这让他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的心弦再一次地紧绷起来。
    人，不怕做事情没有头绪，怕的就是自己的头绪全是错的。
    而此刻的楚啟凡就处于后面这种状态，心绪乱糟糟的，饶是有着大智慧心的辅助都无法抚平他的心绪。
    “小子，不要急躁！”
    倏然，花无常的声音响起：“遇到这种事情越急越不行！”
    “可是我真的无法冷静，青儿她爹的死你看到了吗……她娘亲失踪，苏止情也失踪，我一想下去脑子都感觉快要炸开……”楚啟凡拼命摇着头：“若是我没有出去，若是我还在家里，这一切不会发生的……”
    他虽然只与这户人家相处了不到两日的时间，但这一家人待他的态度，那份热心善良却是一目了然的。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何那么好的一家人，上天要如此对待他们。
    “唉！”花无常轻叹一声，他没有受到他人的照顾，内心的愧疚感不会有楚啟凡那么深，但不舒服始终还是有那么点的。
    “小子，我突然有些思绪，你静下心听我说，你去问……”
    一番暗中交谈，花无常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说了出来，内容很简洁，但却是很有道理。
    “青儿妹妹，你们家以前有没有什么仇人？”
    “仇人？”小女孩摇摇头：“爹爹娘亲姐姐哥哥都是很好的人，我们家不会有仇人的！”
    小女孩的话音满是笃定之意，对于她的话，楚啟凡也不怀疑，因为前者一家真的都是很好的人。
    只是小女孩话中的姐姐又是谁？
    想到这件事，楚啟凡的眼睛一亮，思绪穿越到了昨日刚见到小女孩娘亲时对方所说的话。
    ‘丫头，你去将你姐的房间整理一下。’
    当时的他满心都是找到歇脚之处的喜悦，没有在这句话之上留意太多，当然，他不是傻子，就算没有往其中深思也知道自己与苏止情所住的便是小女孩她姐姐的房间。
    那时候他以为对方这个姐姐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所以自己才有幸暂时住在那。
    现在一想恐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房间，床上没有被褥，地上没有桌椅，甚至各处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简洁到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会回来住的样子。
    这么想来，关于小女孩这个他素未谋面的姐姐的事情或许就只有那么几种可能了，而其中可能性最大的……
    “你，还有姐姐吗？”
    楚啟凡看着小女孩，问道。
    “以前有的……”小女孩低下了头，消沉且模糊地说道：“只是姐姐她，两年前就没人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
    “因为坏人！”小女孩话音突然加重，道：“那些山贼强盗说姐姐长得美，就把姐姐抓走了，那之后姐姐就再没有回来过……也是因为这样娘亲的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的。”
    “不仅如此，那些坏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村子里抢夺牛羊，我们家好几头牛都被他们给抢去了，为此哥哥他还伤心过好久。”
    果然是这样吗？
    楚啟凡手掌微曲，眼神之中拂过一抹睿智。
    人的死亡，无非就那么几种，或顺其自然，或遭遇意外，但若是遭人毒手，那就另当定论了。
    山贼抓走了小女孩的姐姐，那就应该是所谓的仇人。
    小女孩说自家没有招惹仇人却不代表没有人会主动来招惹她们家。
    一想到此，楚啟凡的心中已经有了定夺，伸手抱起了小女孩，道：“青儿妹妹，你可知道那些坏人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清楚，我只听村里人说过好像是在某个山头！”小女孩看着楚啟凡，突然有些着急道：“楚哥哥你难道想去找他们吗？”
    “怎么？”
    楚啟凡下意识点头。
    “虽然青儿最讨厌他们，但是那些坏人很厉害的，楚哥哥你那么好，早上还给青儿那么好的酒喝，青儿不想你去冒险！”
    小女孩嘴上所说的酒自然是他自己酿的蛇香酒，也是他给予对方的奖励。
    犹记得那时苏止情还破天荒地朝他翻了个白眼，骂他教坏小朋友。
    现在一想，可真是物是人非。
    当然，他知道此刻不是感慨的时候，遂抱着小女孩，走到了一户人家之中。
    “你怎么又来了？”
    房间内，一个看着有些邋遢的大汉没好气地看了楚啟凡一眼，有些不耐烦道。
    “你知道那些山贼住在哪吗？”楚啟凡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开门见山地道。
    “嗯？怎么，你难不成还想去找那些人的麻烦？”邋遢大汉虽然看上有些不好相处，但实则内心并不坏，而是冷眼提醒道：“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对你说了什么，但那些山贼中可是有武者存在，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没我粗，想去找那些人的麻烦还是算了吧！”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说着，楚啟凡随手往桌上丢下一个钱袋，光是听其砸落桌面的声音就知道其中分量不轻。
    “你若知道，带我去，这些都是你的。你若不知道我立马走人！”
    闻言，邋遢大汉眼神变得明亮，旋即伸手将钱袋揽到身前，生怕有人会将之抢走一样。
    “你运气不错，这村里知道那地方的可没几个，而我胡明就是其中之一，既然你那么有勇气，那我就陪你走上一遭！”
    ……
    下弦月，星星漫天，凉风徐徐，摇曳山间枝叶，发出唦唦响声。
    “那些家伙就在这座山头顶上，那里有一处寨子，名叫飞沙寨，是这一块山贼土匪的聚集地！”
    一路火急火燎而来，胡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头，轻声道。
    “带路吧！”
    “那可要跟紧了，这一块的路可不好走！”
    楚啟凡点点头，背着小女孩跟了上去。
    ……
    “蓝玲啊蓝玲，我真不知道那张福有哪点比我好，居然让你当初瞎了眼选择了他！”
    一处寨子中，灯火通明，一个独眼男子望着跌坐在地上的一个妇人缓缓而谈，面色之上的，是一眼可见的嫉妒，将他原本就可怖的脸渲染的更甚几分。
    而那跌坐在地上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女孩的娘亲，也是独眼男子口中的蓝玲。
    蓝玲此刻的面色前所未有的憔悴，就如同失了魂一般一言不发，今晚发生的一幕幕就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挥之不去。
    她无法忘记两年前这些人掳走她女儿的场景，也忘不了今晚阿福为了保护她被这些人重伤生死未卜的画面。
    一幕幕的，刻骨铭心，她不理解，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她们一家。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出，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衣裳之上。
    “唉！”
    见蓝玲不接自己的话，独眼男子摇摇了头，假惺惺地道：“其实我这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本来你们只需要将那个女子交出来，然后你再乖乖伺候我几日，或许我就大发慈悲地将这小娃娃给放了！”
    一边说着，独眼男子的目光瞥向了某个角落里正趴在地上的小男孩，那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那失踪已久的张承。
    “结果那张福如此不识时务，非要去做什么好人，也不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我那几个兄弟下手从来都是没轻没重的，依我看那张福不死恐怕也会是个废人了，我朱言再被你们不耻也好，被你们唾骂也罢，但在这寨子里也算有些身份，你不如跟了我，我可以保你们母子平安！”
    朱言的目光看向了蓝玲，道：“机会我给过你们一次了，倘若这第二次依旧没抓住，那可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