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花海,其实并不平坦。
离开竹林,便进入一片枫树林,正是绿叶变红叶的时候,远远看去有些斑驳。
“来得不是时候。”陈谦道。
“那我们便住到它红了再走。”
“可以。”他点头。
守园人和车夫自动忘了方才的小插曲,在他这里,离国摄政王没来过,此时闻言守园人便接话道:“夫人,先生,再过半月左右,这一片便全红了,远远看去,甚美。”
并不平坦的花海,在人口处,道路两旁,种了两座山的枫树,因着年头尚短,枫树还未长成,美感打了些折扣,若再过五六年两边枫叶盖过来,怕是会更美。
在枫叶林子里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来到一片山谷,山谷不算大,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有的已过了花期,而有些还在盛开。
山谷里还有一条小溪,小溪旁盖了两排院子,每座院子都隔着大片花圃。
这是山谷里的院子,环着山谷的山上也有院子,而山上也种满了花,大部分都是能开花的树,比如大茶树,大杜鹃等。
“先生,夫人,山谷里的院子和山上的院子都有空着的,不知您二位打算住哪里。”守园人问。
陈谦看向万朝云,“你想住哪里?”
“住山上吧,现在也不是很冷。”她道,住在山谷里,一举一动岂不是让山顶的人看了去?
其实她多虑了,就算是住在山顶,也不可能把山谷里的人看在眼里。
“好嘞,二位请跟我来,先去看院子。”守园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万朝云与陈谦下了马车,抬步随他上山。
这里的山不高,一个一个小山包,小山包上的树木全部都是人工移植过来的,经过设计,看起来充满了艺术感。
每一个小山包都不一样,有的种满了茶树,有的种满杜鹃,有的种满蔷薇,也有各种花掺杂着种的。
“冒昧的问一句,嗯……”守园人顿了顿,“不知先生和夫人可有闻不得杜鹃或者月季的?咱们这花儿虽好看,有的人身子却受不住,闻多了容易晕厥。”
万朝云对花不过敏,不过有些花闻多了确实会不舒服,她看向陈谦,陈谦摇头。
“没事,我们都可以,这里地势开阔,有风,应该没事。”她道。
“那便好,若觉得不舒服,便说,我们有大夫住在附近。”守园人笑道。
说话间,来到最近的山头,小山包不大,院子自然也小,不过很精致。
“山上的院子要比谷里的小,但价格一样。”守园人又说。
爬到山头,站得高望得远。
顿时,万朝云被眼前美景震撼住了,只见放眼望去的绵延山峰都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虽年头短,却丝毫不影响美感。
“那是什么?”她指着前方山包问,那是被紫色覆盖,阳光之下,整座小山包都显得格外妖艳。
“那是紫色酢浆草,花已经谢了。”守园人介绍,“不过此美景还能看一个多月,天冷下来,便不能再看了。”
“住那儿吧。”万朝云开心道,她说罢提裙跑过去,仿佛不知劳累般,方才明明脚都磨出血泡了。
不多会,她第一个来到那片山头,这座小山包更小了,山顶只有一座干栏式屋子,周围用木头支撑着,否则山头放不下。
在半山腰还有两间茅屋,上山的路是用小石子铺成的台阶,道路两旁有木头围成的护栏,护栏之上爬了几条喇叭花,已到了花期的末尾,不过还是有几朵花坚挺的傲立枝头。
万朝云蹲下来,仔细的看那紫叶酢浆草,紫色,三角,三片,正是紫色三叶草,“带些回天慕山,种一大片,应该很好看。”
“可有种子?”陈谦立刻问守园人。
“有,一两银子一包。”守园人回得也快。
“来十两的。”陈谦道。
“好嘞。”守园人记下,“夫人,先生,就住此处?”
他看了眼两人的随从,人数不少,此山包过小,根本住不下。
万朝云起身,看了眼只离自己几步远的茅屋,两间茅屋,一间厨房,一间柴房。
“隔壁山头不是有院子吗?揽茝她们住隔壁,咱们住这里。”
揽茝与余善闻言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姑娘胆子太大了!还没成亲呢……
正想劝说,守园人便道了句:“好嘞,先生,夫人,这是钥匙,我便送到这儿了,待会会有人送食材过来,我们的账房也会过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好。”万朝云接过钥匙便打算去看看。
山包实在是小,没走几步便到了,由十来根木头支撑着的干栏式屋子,犹如盖子,把山包盖在里头。
屋子新建没多久,被打扫得很干净,在房子的一面,还有一处搭建起来的阳台,上头有琴台、书桌和躺椅。
门打开,万朝云走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只有卧室和开阔的阳台,便没别的了。
“姑娘……奴婢跟您一起住吧。”揽茝最终还是开口了。
万朝云正想说话,方才拦住离国摄政王的陈家死士又来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人要过来了。”
“好。”陈谦点头,转而看向万朝云,“走,带你去看戏。”
“看什么戏?”万朝云好奇问。
“去了就知道。”他伸手牵着她,并把钥匙递给揽茝,“把这里收拾一下。”
“姑娘……”揽茝和余善还从未离开过万朝云,并且不太放心陈谦,他都辞官了,万一没能力保护她们家姑娘怎么办?
万朝云却是相信他的,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道:“房前屋后检查一遍,对了,我要新鲜的肉和蔬菜,别给我拿隔夜肉。”
话音落下,两人已出了门,刚踏出房门,她便吓到了。
只见门口放了两肩辇,肩辇旁站了八名黑衣人,“这……”
“坐。”陈谦把她牵到肩辇前,自己也坐在肩辇上。
“咱们去哪儿?”万朝云第一次坐这玩意儿,心头怕怕的,万一不稳怎么办?
心里忐忑,但还是坐下了。
两人坐下后,死士抬起肩辇,便飞速下了小山包,他们很稳,速度也很快,仿佛是用飞的般。
万朝云紧紧抓住扶手,低头看了眼,发现抬着自己的人并不是飞,而是用双脚走,不过他们的速度太快,比她快上无数倍。
“你可听说过简从闻?”肩辇上的陈谦问。
万朝云担心自己掉下来,一直全神贯注的抓着扶手,此时陈谦问话,她想也没想便道:“没。”
“四品明威将军。”他转头,发现万朝云紧张得脸都白了,便吩咐属下:“慢些。”
死士的速度慢下来,万朝云尴尬笑了笑,“第一次坐……我没关系的,快一点没事。”
“真没事?”陈谦失笑,明明吓得脸都白了,还嘴硬,真是越发可爱了。
万朝云底气不是很足,心虚道:“他们万一脚下打滑怎么办?”
“放。”陈谦闻言严肃的吩咐,“去找马车来,我们坐马车去。”
“其实没事……”万朝云觉得太麻烦了,而且他叫来死士,就证明赶时间,她不想耽搁他的时间。
陈谦却坚持,肩辇落下,他起身便过去牵她的手,“简从闻,四平明威将军,郕王的心腹,这次河县失陷便是他亲自带兵。”
“他现在在河县?”
注意力转移,万朝云也没那么怕了,忙问。
“郕王也是要脸面的,但也想要银子,是以亲自出马到河县抢银子的是一名六品校尉,校尉洪永和简从闻的驻地离青州都不远,宋提辖也知晓此二人。”
“好戏是看宋叔打这二人?”万朝云立刻便联想到宋提辖。
陈谦轻笑,伸手刮了下她鼻子,“聪明。”
“宋叔是个粗人……”万朝云有些担心。
“你放心,那两位也是自诩聪明的草包,是郕王的妻族亲戚。”郕王依赖妻族和母族,任人唯亲,这便是他自信郕王会输的理由。
河县,界碑之外。
周立行和宋提辖藏在林子里,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少数几人警戒。
宋提辖望了眼不远处的官道,从怀里掏出个鸡蛋饼吃了起来,边吃边嫌弃道:“今日没卷肉!”
周立行:“……”
他无语,“咱们都在这里守一夜了,什么时候行动?”
“你吃吗?”宋提辖不答,反而从怀里取出两个薄饼递给他,“五味居的薄饼,听说是陈栋去年到京城学习,新学来的,我觉得不错,就让火头军去学了两日,要不说人家陈栋是专门吃厨子这碗饭的呢,火头军做的愣是没人家做的好吃,你讲究一下。”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在这里守一夜了,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兵?”
“你急什么?”宋提辖把薄饼递给附近的士兵,“吃。”
“谢谢头儿。”士兵开心的接过,吃起来,一副没有任何烦恼的天真烂漫模样。
周立行看了更气,想起身走出去,然而刚起身便被宋提辖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啊,难不成跟你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周立行气得脸色铁青,“你是不是故意坑我?不就抢你几颗军粮吗?还是你先抢我的,至于生气那么多年?”
“嘘。”
就在周围士兵以为一场幼稚的吵架即将到来时,宋提辖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立行立马便安静了下来。
“蹲下。”
发牢骚归发牢骚,宋提辖话音落下,周立行立刻便蹲下,一颗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
还未等宋提辖回答,便见官道处走来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人数不多,看起来二三百人的样子,他们好像在赶路,无比警惕。
人,越来越近了,随着队伍靠近,周立行终于看见队伍中拉着的箱子,箱子很沉,车轱辘深深的陷阱泥里。
“传令下去,听我信号!”宋提辖一把将最后一口卷饼吃完,取下腰间羊皮水袋喝了口水,冷笑道:“老子在这里等了半宿,终于给等着了!”
话音落下,他将水袋重新挂在腰间,站起来,扬起手中长枪,大喊一声:“杀!”
随着他一身令下,藏在林子里的所有士兵立刻爬起来,冲向官道,这些官兵手里除了拿有武器,还有石子,边走边用石子砸官道上那两三百地方士兵。
与此同时,弓箭手也拉满共,利箭‘咻咻咻’的射出来,那两三百敌军立刻拔出武器抵抗,然而人数实在太少,片刻功夫,便倒了大半,有些甚至武器一扔,跑了。
“一帮软骨头。”宋提辖从林子里出来,吐了口唾沫表示自己的唾弃,“兄弟们,把银子运回提辖司。”
“是!”士兵们激动的回应,这可是新装备的银子!
周立行看了暗暗咋舌,奔过来不解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边是银子?”
“占领河县的蠢货我认识,此人多疑,又蠢,还自以为是,我根本没派人去其他路守,他一看那几条路太安静,以为不正常,就大胆走官路,这帮蠢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岂不知老子就等在这里,哼,傻了吧,老子早看透他了。”
说话间,那小股敌军被消灭,士兵们敲开箱子,十几箱白花花银子露出来,看得士兵们挪不动腿,“拉回去。”
“这么多银子,郕王是把百姓家也搜了一遍呀!”周立行扶着马车,气得‘砰砰砰’捶车辕。
宋提辖不信,“这才十几箱,你们河县这么穷?不对吧。”
“之前我拿出大部分银子出去投了螭南县的旅游项目,还有参与了南方一家毛线作坊,百姓们也投了大部分,而且,好些货款没收回来,其实没多少银子。”他说罢数了一下,“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十六,十六箱,肯定是把老百姓家也搜了!这帮丧心病狂的土匪!”
宋提辖暗暗咋舌,他今日算是开眼了,“你们真有钱。”
“不好,螭南县还有个练油坊,我们也投了几十万两!快,派人去看一下。”周立行记得满头是汗,“练油坊若也被抢……快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你不早说,我把人都派出去了,现在我哪里去给你找人?”宋提辖没好气道,“再说了,你以为打仗随便打?不需要布局?”
周立行若不做官,绝对是个优秀的商人,但打仗确实不如宋提辖,“那怎么办?”
“别急。”宋提辖笑了笑,他的视线看向远处,那里一个斥候骑马过来。
“大人!”斥候下马跪下禀报道:“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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