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丫鬟

第197章千嶂里(七)

    
    秋纹只是在哄欢儿,溪墨到底什么时候回燕山,她并无准确的音信。
    溪墨尚未回时,剑染还在其后,燕山却又发生一桩事情。
    话说那细作飞镖射死一招鲜遁逃后,张宰相就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召集了军队(实则这是违法,张宰相是文臣。)派了一支五千人的敢死队,就朝燕山闯荡。
    事情突然。
    说来不可思议。
    那一日,偏巧云詹外出,且带走了不少兵士,这燕山可就空了。也不是空,到底还有人。但带走了兵士,留下的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还是一个赶猪崽的老汉发现了不对劲。他告诉集市,说他一大早地出去买猪,发现那边好大的不对劲。往日热闹的集市不见了,都是一些身穿一模一样衣服的人在那里吃早饭。只有那些人,其余人等都被驱赶干净了。
    想想也是好笑。张宰相命敢死队先行,却又不令他们换上士兵服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黑色的紧身衣。张宰相也是刻意报复。那王将军沮丧离开江城后,自然对上司张宰相添油加醋胡说一番。说什么江城乱作一团,就是一个土匪呆的窝儿。又说什么如今江城压根就去不得,都是那史家的一个什么儿子作践的。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不当,非要和贼匪搅合一起。这王将军虽夸大其辞,但诡异的是,在薛仁村之后,并无新上任的太守前来江城。后任者自然是有的。但都在出发之前,不是说病了,就是有急事,总之是不能来,各种理由。
    这江城俨然就是百姓自治。
    张宰相也叫下属去燕山打听。
    可这下属贪生怕死,只说去过燕山,都是道听途说,那里并不怎样,什么宁北王的,并不成气候。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张宰相听信了,他认为:派上一个敢死队,五千人,应付那些乌合之众,自然绰绰有余。
    那个老汉知前头情况不妙,赶了猪仔儿就回来禀报军营。不料大将军不在。老汉就慌了。二将军史溪墨也不在。怎么办?想来想去,听了人的提醒,就去找秋纹。
    秋纹正在军营后的一个厨房里教四个姑娘厨艺。听了这话,吓得忙洗了手,认真问询:“可是真的?”
    这老汉就拍着胸口,指天发誓:“自然是真的。那些人就是冲着咱们燕山来的。若来了,大将军又不在,咱们这就遭了灭顶之灾了。”
    这话,听得秋纹心头沉重。
    果然如此,那真的大大不妙。
    她派一个烧饭的伙夫骑马去探。半个时辰,那伙夫回来了,却也是满脸的慌张。“不错不错,我也见着了,那些人就是冲着咱们燕山来的。今日偏巧大将军不在。如此怎生好?”
    秋纹默默思索。
    士兵大多不在。
    燕山等于就是个空巢。
    留下的,不是家属,就是附近做买卖的。
    都是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
    “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铮亮铮亮的,怪吓人的。”
    秋纹当然不想今日这里血流成河。等云詹和溪墨回来了,一看,燕山已成死城。不行,她要自救。可是,如何自救?
    那四个姑娘也很害怕,她们就给秋纹出主意,不如趁着这伙人没来,大家提着包袱各自逃跑,如此,时间还来得及。
    跑?
    不是上策。
    因她们都是步行。那伙人据说有车有马。
    就算逃走了,也还会被抓获,反耗了半日的力气。
    这四个姑娘又找来学熬药的四个姑娘,那老中医也来了,老中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也得知前方的危险情况,就叹了口气,问秋纹:“走不是上策,那么请姑娘拿拿主意。”
    一时,集市买菜的人也知悉了危险,都围着秋纹。
    欢儿去三娘店里吃馄饨,也得知了。三娘背着欢儿也来了。
    大家伙儿又又紧张又害怕。
    一个说:“那伙人,大概要把整个燕山的人都杀光了才罢休。”
    另一个说:“岂止是杀光,整个燕山都要夷为平地的。”
    这些话,秋纹不爱听。岂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便对着大家伙:“大家安静,安静。大伙儿既然信任我,那秋纹也自不会让大伙儿失望。”
    “姑娘你有什么法子,快快说出!”
    还别信,燕山这里的百姓,大多是不识字的,要数识字最多的,当数秋纹。秋纹脑中灵光一闪,燕山地临古蜀国,那里可有一个大名人。谁?诸葛亮孔明。
    秋纹想起了诸葛亮的三十六计之一:空城计。
    如今燕山就是一出空城,确实宜用空城计。
    为赶时间,秋纹就找来军营附近的猪倌马夫,在燕山地界摆放了许多马粪牛尿。一时,燕山附近臭味熏天。
    那欢儿也加入了摆放屎尿的“部队”。
    三娘让他不用干。
    可欢儿不听。
    三娘就问秋纹:“到底你这招可行不行?若是不行,白耗了我们一身臭气。”
    “可行。”
    “真的可行?”
    秋纹点头,又叫来陪酒的姑娘们,叫她们赶紧的,将屋里藏着的乐器都拿出来,在这儿附近搭建一个临时的高台,大家都在高台上奏乐。
    “秋纹,你这样,不是让她们置于危险的境地吗?”
    “并不危险,且听我的。”
    那艳鱼如今已经转而伺候云詹,听了这话,就道:“大帐里也有几只琵琶弦索,我都一一取了来。”
    但即便如此,艳鱼也并不知秋纹为何要这样做。
    三娘就替艳鱼询问。
    秋纹就道:“便是叫你们在高台上跳舞奏乐助兴。就好比咱们真的打了胜仗,大将军和二将军都在底下看歌舞。因为兴奋,外边的马粪牛尿都不想收拾了。这样,侵入的人不知就里,就不敢贸然进来了。”
    秋纹又叫买菜的赶集的都站在四周,假装围观,一边跟着大声喝彩。
    “这样就更逼真了。如此一来,那些人真以为咱们在庆贺一场胜仗。这要进来了,便以为要被咱们活捉了。”
    秋纹的话让许多人附和,表示赞同。
    但还是有人提出疑虑。
    “秋纹大姑娘,将军娘子,万一那些人就是不信,就是要进来看一看呢?那不就露馅儿了吗?”说这话的,是一个白胡子老者。
    还有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婆也过来问询:“将军娘子啊,就凭这几个姑娘,这些个臭熏熏的屎尿,就能引得人上当了?我看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有多狡猾!”
    秋纹沉默不语,他们有反对的道理。
    没错,这些还不够。
    那么,到底怎样才能服众?
    秋纹便问一个伙夫,那军营附近的仓库里,可有过年过节留下的鞭炮?
    伙夫说有。
    这下秋纹就很高兴。
    “这就行了。一会儿,你便将那些鞭炮都拿出来,一排排地放掉。鞭炮声响,那些人定会听见。如不够,你们就去燕山后头的几个集市上赶紧再买一些,多买一些。”
    “是。”
    这伙夫知时间紧急,赶紧驾马儿揣了银子去了。
    燕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作战多在前线,后方是大本营。因特殊的地势,后山较安全,可以和山后的几个村子联系,可采购,可串门,可出门。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人不信:“到底只是鞭炮,又不是战场上的大炮!也只是糊弄鬼的!”
    秋纹就叹:“这便是我想到的最好的法儿了,到底要搏一搏。若不搏,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这个时候,还是有人过来献计献策。
    他说的,却是一个好主意。
    “秋纹姑娘,还差一个。”
    “差什么?”
    “差酒肉的香气。既然做戏,那便要做全了。”
    秋纹点头。
    是呀,有歌舞助兴,又放鞭炮,怎么能少了吃喝呢?
    行,这个简单。
    秋纹知道军营的伙房里不缺猪肉牛羊肉,至于酒呢,那就更多了,一坛一坛的好酒都藏在了酒窖,只需搬上来,打开了,让浓烈的酒香散溢各处,啥人一靠近,啥人就能闻得见。
    一伙人就去搬运酒坛子。
    一伙人就去伙房煮肉,煮得香气浓郁,十里之外,都能勾得人的馋虫。
    果然,那五千人也就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说是五千人,不过是号称,实则没有。满打满算不过三千多。可即便三千多,对付燕山的妇孺老幼,还是绰绰有余。
    此战,秋纹没有一兵一刃,但必须不战而胜。
    不是你走,就是我亡。
    半个时辰后,猪肉牛羊肉都熟了。
    那领头的人,首先嗅到了浓烈的鞭炮气味和酒肉香气,就想寻一个附近的村民问,到底前方怎么回事?
    说来也可笑,这村民也是燕山的一个自告奋勇的菜农装扮。
    他便揉眼睛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听口音可不是当地人。”
    这领头的自然说是。
    “你说话有京城口音,可是京城里的?”
    这领头的人只能说是。
    “哎哟,我劝你们不要去。那燕山最近可邪门得很。”
    “怎么个邪门?”
    这菜农就压低了嗓子,说道:“怎么个邪门?自然是处处邪门。话说那燕山里住着的大将军,叫了什么来着的,现在是各处打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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