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暮雨栴说罢,星茉皱眉,不由地隔了老远还是再三打量了那个立在灰白天空中,趁着同样暗灰的堕阴岭山石,衣袖翻飞,碎发乱扬,数多长长的黑色丝线在手中把玩拖拽傀儡尸体的……寒柚。
“我没听错吧?他……是寒柚?”汀若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信。
洛参撇了撇嘴角,仍旧有些鄙夷的眼神瞟了汀若,轻哼道:“有什么不信的?这可是元清观,而且此地又是堕阴岭,这苦恶之处,白骨生花都不足为奇。何况静眉之死案发皆和寒柚有关,又正巧寒柚失踪,此时说他是寒柚,合乎情理的很。”
汀若就是很受不了洛参这样的态度,一副自视甚高的姿态来对她指指点点,就算明知道自己没有洛参那样的本事,也并不及他聪明,但汀若就是讨厌洛参这种好像把什么都看得通透的样子,自己总是来充当他说教的对象,总是被他有意无意地贬低。不由地来了些气,“洛参,你是有多看我不顺眼?”
洛参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哪里猜的透女孩子们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此时正思考着寒柚怎么会变成这幅不男不女的鬼样子,被汀若突如其来的打断,有些懵,睁着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好像很是委屈似的,“茉儿,茉儿,你看她,她又凶我。”
星茉早已见惯了他们二人这样的戏码,摆了摆手,“你们两个碰了面就是一出好戏,平日里还没闹够嘛?却摆着现成的不去看,自己费劲吧啦的何苦?”
星茉说罢,也只顾盯着对面,她也很想知道寒柚何时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个妖怪。
洛参当然知道这是一出现成的好戏,也不再和汀若闹腾,仍旧老样子冲汀若挤了个鬼脸,气的汀若跺了两下脚,却没再张扬,毕竟这么多人在仍旧有这么一件正事没处理。
果然在暮雨栴的陈述中,寒柚点头承认,男女双声一并响起,直教听者背后发毛,星茉觉得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是寒柚……哦,不。平日里,你们都叫我寒柚,柚子的柚。一听便知,是个女子的名字,开口都这么清爽怡人。但是,你们从没真正叫对过,我不叫寒柚,我叫寒宥!尚希见宥……”
斩了静眉凶尸人头,并彻底将其烧为黑炭的无生剑仍旧亮白如冰,暮雨栴于风中不过抬了抬手指,无生剑拔地而起闪电一道落入他的掌心。
沼清濯封闭了东西南北海五个人的穴道,“尚希见宥?!原来是你杀了五方山的村民,还将她们做成了尸儡,还有脸称解自己的名字为尚希见宥?!”
“呵!沼清濯,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的所作所为?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若是真恶人,你便是假好人,假好人可比真恶人要不耻的多,我自以为比你强,比你有资格来解释自己的名字,尚希见宥,我只希望自己能原谅自己,谁说要求你们这些人的原谅?!”寒宥似乎有些怒意,猛然抖了袖子,使劲扯了一手的黑丝,牵连另一端的两具尸儡吃痛一般嗷嗷鬼嚎,如烈风呼啸,撕扯闻者的耳膜。
沼清濯不解,怒极,猛站起身,“你说什么!”
长松剑噌楞楞直响,剑身轻抖指着寒宥,同时那两具咆哮的凶尸收到黑丝的控制,得了命令,疯狂摇摆着身体,向沼清濯冲过来。沼清濯不明白为什么寒宥突然这样若有其事的指责自己,自己问心无愧,并无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他要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污蔑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要铲除异己?可这里又何止沼清濯一个异己,来者众多,为何寒宥特会有特别的针对。
两具凶尸呼哧呼哧,携了腐臭的腥风,手舞足蹈,四肢乱耙一气,沼清濯挥剑应对,剑身与尸体指甲牙齿骨头碰撞的相互敲击之声叮当作响。暮雨栴已然落地,冷眼瞧着这一切,总觉得沼清濯似乎有些不对劲。
星茉心内不安,焦急道:“轻濯师兄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他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寇明寇岸一样,二人长得高,所以站在众人之后依旧能清楚瞧见沼清濯的狠戾,寇明平日里话就不少,此时也一样,“嘶……轻濯确实有些不对头啊,虽然说是拼力厮打,但好像总是找不准方向一样……看着,看着倒像是被那个怪物给当猴耍了!”
寇岸站在他身侧,觉得他话有不妥,赶忙拉了拉寇明的袖子,斯文而低声道:“师兄失言了。”
寇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口无遮拦,再怎么样沼清濯也是元清观的首席大弟子,平日里为人处事十分温和谦逊,善德明行,虽年纪不大,但很是受元清观众弟子喜爱和尊重。遂抬手捂住了几乎被络腮胡子包裹的嘴巴,与寇岸点头,“是是是……多谢师弟提醒,我失言了。”之后也不再多话。
暮雨栴冷面,仔细捕捉着沼清濯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没出所料,沼清濯已然中毒,而且不是一般的尸毒,此时这样只怕是心智受尸毒蒙蔽,才会失了准头,长松剑总也落不到尸体要害。
若轻易打断沼清濯,他必然会以为又是凶尸作祟,还不知会不会加重毒害,迷乱心智而不可逆转,如若如此便大事不妙。
顾疏苓看沼清濯这样,于心不忍,从乾坤袖里拿出凌绝剑就要上前去帮沼清濯斩杀那两个绕在他身侧的女尸。
“不可!”
顾疏苓已出了人群,却被暮雨栴叫住,转头道:“金仙!轻濯师兄,他似乎身体不适,我去帮他。”
“退下。”
“可!可怎么能叫他一个人……”
“退下。”
顾疏苓见暮雨栴面如冷月,毫无表情,她话还没讲完就已被两次呵斥,无奈又不能不听他的,只得拎着凌绝剑气哼哼地转身重回人群。
正此时,那两具女尸好像终于被沼清濯的长松剑刺中,噗嗤噗嗤,剑入骨肉的声音……伴随着清冽的呼叫。
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叫,一下子惊醒了原本眼花缭乱眩晕不堪的沼清濯,他抬眼,一颗汗水落入大睁的眼睛内,热辣辣地蛰的眼球发疼。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两个女尸,怎么可能?”
暮雨栴同样看到了,他身后的元清观众人也看到了,是鲜红的血,从长松剑的那一头,刺入两个女尸心脏的部分,淅淅沥沥地流淌了一地。
寒宥突然狂笑,叫人心里发毛,“哈哈哈!什么不可能?我就说你是假好人,伪君子。到底不是我杀的五方山村民,她们两个活得好好的,沼清濯你怎么下得了手?斩杀两个如此年轻的少女。你,你们元清观,也不过是些道貌岸然之徒罢了!”
“是何缘由!”暮雨栴红衣如火,陡然瞬移。
火焰般升腾的影子,直直立于寒宥两步之外的高处,冷眼盯着他,无生剑的剑刃隐匿在烈焰之中,如冰凌却不化,剑峰下一道血红有些扎眼。
寒宥不由地想后退,离暮雨栴远些,但感觉自己似乎动弹不了了。“你……你做了什么?”
暮雨栴没有跟他解释,只有沼清濯知道,因为他的手腕处刚刚,在一瞬间多了一道伤痕,轻浅只破了表皮,有点点血珠留在了皮肤的裂口上,一点点地正向伤口里渗进去。
沼清濯知道,是暮雨栴刚刚用无生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而这渗入身体的血珠,也不是自己的,而是无生剑峰上的血珠,是暮雨栴自己的血。
暮雨栴用了金仙之血,解了自己的凶尸恶毒,同样,破了寒宥炼化的尸气,就如同封住了活人的穴道,所以寒宥现在动弹不得。
“我没做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暮雨栴的话很短,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寒宥,他身为元清观弟子却背叛元清观,身为修仙之人却自甘堕落为妖,甚至身背几条人命。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己不愿手刃曾经为人的寒宥,但至少要搞清楚,他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有仙途可走,为什么背弃?”无生剑抬起,剑尖离寒宥的面门不到两寸,剑锋上的血逐渐汇集到剑尖,一滴落下,砸在了寒宥的裤子上。
嘶嘶,青烟上升,滴在寒宥裤子上的血在他的裤子上融了一个洞,直融进了他的肉里,疼的寒宥面容扭曲,狰狞无比。
“果然是金仙!一滴血就叫我如此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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