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西陲诸地王入宫朝见年幼的皇帝。
这时候的皇帝,已经可以说简单的字,并且有人扶着,还能走几步路。
但这样的皇帝,在胤和其余封地王的眼里,丝毫没有半点威严。
两位摄政亲王一左一右的端坐在龙椅下首。
姜域则威风凛凛的站在大殿前,替皇帝迎接诸王。
惜桦与胤并肩站在最前面,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年幼的天子,恍如看见自己的至亲妹妹清宁一样。
“桦王殿下请上前。”姜域凝眸看着这位封地王:“皇上有信物相赠。”
惜桦微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照办,缓缓的走到皇帝面前:“皇上。”
内侍监连忙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有一串碧绿的珠子,穿着一块玉佩。这是昔日,清宁公主的贴身之物。
宣堌的小手一把就抓住了这串珠子。
桦王半蹲下身子,让自己可以平视这年幼的皇上。“皇上……”
宣堌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看了看惜桦,又看了看身边的姜域。手里的那串珠子,居然是递给了姜域。
惜桦的心倏然一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姜域俯身接过那一串主子,沉眸递给了惜桦:“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串珠子转交给殿下。这是皇上生母清宁公主的物件,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劳烦姜相。”惜桦接过珠串,才恭敬的朝小皇帝叩谢:“多谢皇上恩典。”
一旁的胤,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烨庆这时候才缓缓道:“诸位封地王难得入我天朝皇城一回,想必这些日子,也饱览了城中风景。今日入宫,我等替皇上设宴,款待诸位贵宾,诸位必得尽兴才好。”
这么快就说到款待,完全不提政事。
诸王心里都有火,可谁都不愿意先冒头。
“若无其他的事情,就请诸位带殿下往东华殿欣赏宫中节目。”徽庆王也同时起身,预备退朝。
“且慢。”胤终于还是第一个开口。
一旁的惜桦禁不住多睨他一眼。
“胤王有事?”烨庆王沉眸与他对视一眼。
“臣有事要禀,还请皇上容臣上奏。”胤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环顾三人,最终才落在年幼的宣堌身上。
“胤王请讲。”姜域语气平平,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西陲不比天朝,物资充沛,百姓富庶。加上连年征战,西陲边地早已经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所以臣斗胆想求皇上一道恩旨,免西陲诸地三年税赋,使百姓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胤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惜桦。
惜桦连忙拱手:“还请皇上三思。”
其余诸王这才敢出声,一并朝宣堌行礼。
“天朝虽然物资丰沛,便处耕地,但也因为连年征战苦不堪言。加之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同样需要税赋来支撑泱泱大国的开销。何况,西陲如今已属天朝,理当供奉天子,供养百姓,若不做出表率,将来征讨其余诸子国,人人效仿,岂非要架空我天朝?”烨庆王沉了脸:“西陲的税赋,想必其余边地,已经是最少的了。诸位殿下究竟是拿不出,亦或者是不情愿呢?”
这话确实说的不怎么好听,几位封地王的脸色着实都不好看。
姜域一向不做和事老,也不怕撕破脸皮,所以自然是不吭声的。
倒是徽庆王轻哂一笑,徐徐道:“天朝连年战事,却有难处。而西陲边地,自然条件又恶劣,同样是多年征战,想来比天朝更难。既然如今已经臣服天朝,称臣纳贡,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难处自当相互体谅。本王以为,可以酌情减免税赋,没有多的,总有少的,天朝又岂会为难自己人。”
“那就多谢徽庆王殿下体谅。”胤随即行礼。
其余诸王也是纷纷行礼。
而徽庆王的举动惹恼了烨庆王,他虽然没有当时发作,却搁在心里耿耿于怀。
“诸位殿下,东华殿请。”内侍监极有眼力见儿的,将诸位殿下引出了大殿。
烨庆王一个箭步冲到徽庆王面前,冷着脸道:“你能替皇上做主见面税赋吗?你有什么资格当众答允封地王的要求?现在辅政亲王就只有你一个吗?你凭什么替皇上做主,替本王和姜相做主?”
“你恼什么?”徽庆王不悦的瞪他一眼:“我只是说答允减免,又没说彻底减免。到时候,他们拿不出岁贡,我们正好派人直驱西陲诸地,替他们好好管制管制地方的经营。少一点赋税,手就可以伸的更长一些,何乐而不为。你不要忘记,现下西陲诸地,只是有我们的兵将住手,但政务农桑始终握在他们手里。若不断了经济源头,你能担保他们将来不用我们传授的耕种本事赚取到的钱财铸造兵器,招兵买马?我这么做,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你让他们少交税赋,他们已经可以招兵买马了,还用等到将来?”烨庆王不肯妥协:“总之我不赞同此举。”
“你赞同不赞同又当如何?”徽庆王鄙夷道:“本王已经替皇上答允此事,轮不到你来更改。”
姜域被他们吵的头疼,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两个人争执了半天,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冷不丁的转过脸,发现姜域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姜相不置一词,到底意欲何为?”
“可不是么?姜相还没表态呢!”
姜域微微勾唇,缓缓道:“两位摄政亲王各有道理,姜某着实难以理清头绪。就不多置喙了。”
说完,他略微俯身牵起宣堌的手,缓缓的扶着他走下阶梯。
宣堌很配合,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
烨庆王与回徽庆王互睨一眼,又回敬了彼此一个白眼,才进随着他们走下金殿的玉阶。
这个姜域,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两个人心有戚戚,却难以抵抗。
从姜域回朝的这段日子,他似乎没有从前冒进了。手段也越来越轻越来越浅,几乎在朝堂上见不到他有什么动作。
除了继续重用先帝在时的臣子,以及清除掉太后的余党,好似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正是他的不作为,才更让两个摄政王感到心慌。生怕自己一时的不留意,就让姜域钻了空子。
但岁月太平,他们难免生出惰性,盯着盯着,就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再给他继续耗下去。所为的太平盛世,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风云突变了。
“对了。”姜域忽然停下脚步,转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再过几日,姜某要告假几日。”
“什么事?”烨庆王好奇的问。
“曹太守的孙女入丞相府为妾。”姜域平和道:“是件喜事。到时候,还请两位摄政亲王入府欢聚。”
“纳妾?”徽庆王一脸的鄙夷:“纳妾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等下,你方才说曹太守的孙女?”
姜域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转而牵着皇帝离开。
徽庆王一头雾水的问烨庆王:“曹太守什么时候有孙女了?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吗?”
“我怎么知道。”烨庆王懒得理他:“人家的家事,关我什么事!”
“切!爱关不关!”徽庆王冷蔑道:“你最好什么都不管才好。”
“你巴不得我什么都不管!你以为我不管,你就能独霸朝纲了?你可别忘了,如今皇上更信赖姜相!连他母亲的珠子都不给舅父,你以为来日你我还能左右皇上吗?”烨庆王一脸鄙夷。
“哼。”徽庆王怒极反笑:“来日?你以为姜域还能容你我有来日?容天子有来日?你没听说,前些日子,他可是设宴邀请胤王入府,听说深夜还在书房叙话。他与胤王若联手,你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可能!”烨庆王冷眸道:“姜域灭了西陲,胤王的父皇手足都是死在姜域的铁蹄下。他怎么可能与姜域联手?难道就不怕枉死的亲人,午夜梦回时狠狠来掐他?”
“世上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徽庆王嫌恶的白他一眼:“你说,是死了的人要紧,还是活着的人要紧?仇恨管什么用?你可别忘了,如姜域真的能扶摇直上,他的嫡长子,可是胤王亲妹所生,到时候,那个孩子成为储君,胤王岂非成了国舅爷!当国舅爷不香吗?总好过在西陲那种荒芜之地当个坐井观天的封地王!”
烨庆王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看来,咱们也斗的够久了。”
“可不是么,你总算是心里有谱了。”徽庆王赔了个笑脸道:“好歹,你我也是至亲手足,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夺走我们宣家的江山。”
“是啊。”烨庆王凝重点头:“先帝好歹也要唤我们一声皇叔。他的亲骨肉,如今的皇上也要唤我们一声皇叔公。宣家的江山,岂能落尽外人手里!况且姜域此人,心狠手辣,刻度无情,一旦他攥紧了权势,宣氏一族绝无活路。那可是全族人的灭顶之灾……”
“万万不能!”徽庆王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死他一个,总好过全族人搭上性命!”
“对。”烨庆王表示赞同:“时移世易,当初可以捧他,如今就可以杀他。正好西陲封地王皆在,这件事……不妨借刀杀人!”
两人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内侍监匆匆过来,恭敬道:“两位摄政亲王,请往东华殿观赏节目。”
“这就来。”两人异口同声应下,如此一致的看着对方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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