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候,每个人都不怎么着急去追究这件事。
因为真相已经轻易可见,只待捅破这薄薄的一层纸。
厨娘和因滋被先后带了下去,只留下翠云跪在众人面前。
敖琍也就着紫苏的手缓缓站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她一直早纠结一个问题,如果不是甘沛霖站出来,姜域会帮她吗?
“还等什么呢?”甘沛霖有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翠云没吭声,不是想着怎么辩解,而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能让所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怎么?很难开口吗?”祯微微蹙眉,顺手拔下鬓边的一根金簪,“嗖”一声朝翠云的左胸掷过去。
金簪轻易就扎进了皮肉,翠云登时疼的惊叫一声:“啊!不是我,我真的没有让人抱走埩。我真的是在花坛里看见他的。”
翠云捂着伤处,疼的眼泪都掉下来:“相爷,妾身一直在小厨房里陪着二姨夫人忙活,只走开了片刻,就遇见了花坛里的埩。妾身真的没有做过这事。何况,祯公主身边,那么多戍卫和乳母,妾身在府中无权无势,除了身边的因滋,又能指使什么人抱走埩?妾身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啊!”
这话算是说到关键了。
甘沛霖赞同这个说法。翠云虽然伺候姜域的时间不短,却也是从通房婢子成为姨夫人的。在此之前,她和府里的那些女眷们一样吃穿一样的月例,还不足以收买祯身边的人。
甘沛霖沉眸:“我方才说的三样,翠云就只占第二个。其一,银针如何藏在襁褓里,和其三,谁抱走了埩,似乎还没能落实在她身上。”
姜域不懂声色的听着,不时抿一口茶。看上去格外悠闲,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而因为甘沛霖的缘故,胤也从开始的不冷静,到现在的静观其变,没有了那股急躁,好似也在逐渐看清楚整件事。
“多谢夫人相信妾身。”翠云连连叩头:“多谢夫人为妾身分辩不白之冤。”
“你被急着谢我。”甘沛霖微微虚目:“你虽然没抱走埩,没有谋害他的心思,但你却利用这件事,谋算了成日相处的姐妹。这件事,二姨夫人要怎么追究,本夫人都没意见。只是不急着处理。容后再说。”
翠云心口一紧,连忙望向了敖琍。
敖琍绷着脸,一字不言,心里的恨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连身边的人都能这样对她,足见她活的有多窝囊。
“夫人,若能将功赎罪,是不是就可以轻饶了妾身?”翠云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她看见的那个身影。
“怎么个将功赎罪?说来听听。”甘沛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妾身因为被二姨夫人回绝了好意,正心里闷闷的不痛快。就想着先回房,省的做的再多也没人领情。也是这个时候,看见个鬼鬼祟祟的婢子,她的衣裳并不是妾身和二姨夫人身边婢子的穿着,是淡紫色的纱裙,应该是……”
锁阳嘴快,连忙道:“入春之后,公主院子里的婢子都做的紫色的纱裙。分三六九等,亲近者与疏远者皆不同。三姨夫人瞧瞧,可是哪种?”
说话的同时,锁阳招呼了几个婢子过来让翠云查看。
翠云愣了下,闭上眼睛回忆那短暂的“惊鸿一瞥”,睁开眼睛再去细看的时候,心头微微一紧:“有点像你这种。但,我记得她的裙摆没有那么大。看上去更利索些。”
“裙摆没有那么大……”锁阳一瞬间也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祯公主。
“还愣着。”祯也猜到她说的是谁。
锁阳立即朝祯行礼,领着人匆匆退下。
“燕子,去帮忙。”甘沛霖不想有任何闪失,紧着让燕子跟着去瞧。
人退下,这里又变得异常安静。
这一出闹剧,怕是也要落下帷幕了。
胤趁机握住了祯的手,微微用力。
这个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兄妹俩的心却紧紧凝聚在一起。
胤劝祯忍耐,不想她因此而得罪姜域。
祯却希望胤忍耐,不要为了一时的输赢搭上性命。看着胤另一只好好的手,如今变成了一个寒铁铸造的钩子,那种痛,让祯恨的心疼!
“人带来了。”锁阳皱着眉头,让人将茱萸扭了进来。
一眼就看见茱萸身上穿的这间衣裳,那裙摆虽然有纱,却因为太窄,根本就飘不起来。
“就是这件。”翠云一眼就认了出来。“相爷、夫人、殿下、公主,就是这件衣裳,在花坛里放下襁褓,匆匆而去的人,就是穿着这件衣裳。”
“茱萸,真的是你!”祯一脸的难以置信:“本公主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狠毒,害死本宫的亲生骨肉?亏你,还是跟本公主一并长大的近婢。”
“夫君。”甘沛霖忽然开口,幽幽道:“妾身身子有些不爽快,想先回去歇着了。”
“也好。”姜域颔首:“我陪你回去。”
他起身的一瞬间,对陆垚道:“料想胤王许久不见祯公主,有许多话说。晚膳就挪到祯公主的院子吧。”
“多谢夫君。”祯连忙起身,朝姜域微微屈膝。
“招呼不周,还请胤王见谅。”甘沛霖朝胤行礼:“晚膳恕不能奉陪了。”
胤没吭声只是略点了下头。
出了房门,姜域才握着甘沛霖的手,轻声问:“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婢女为什么这么做吗?”
“媵妾的缘故吧。”甘沛霖随口一句,就点破了真相。
“奴婢留下静观其变可好?”燕子有点好奇的在甘沛霖耳畔问。
“你呀。”甘沛霖无奈一笑:“也好,照顾这里周全吧。”
“是。”燕子这才退下。
“媵妾是怎么回事?”姜域禁不住有些好奇。
“我听说西陲那边有这样的传统。和公主一起长大的婢女,若得主子恩典,将来会成为主子夫君的妾室。”甘沛霖想了想,道:“其实从前有好几回,觉着那茱萸未免太伶俐了些。尤其在夫君面前,她不知道收敛,便猜到她有为媵妾的心思。我能猜到,想来祯公主也能猜到。不过她应该是不肯的,否则也不会渐渐冷落茱萸,闹出今天这事。”
“你呀,什么都好似不理会,可什么都逃不过你这双眼。”姜域皱眉,捏了捏甘沛霖的鼻梁:“或做事你,你是肯还是不肯?”
“我?”甘沛霖饶是一愣:“我身边待嫁的近婢也就只有留兰了。燕子原本就是你的人,你若点头,轮不到我阻止。至于留兰……”
甘沛霖侧首看了留兰一眼。
“大小姐这是说什么呢?奴婢可没有这样的福气。奴婢可不敢高攀。”留兰一个劲儿的丫头,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陆垚紧忙上前:“可不是么。留兰姑娘的性子,不适合主子的。”
“噗嗤。”甘沛霖没忍住笑了出来。
姜域斜了陆垚一脸:“不适合我,适合你,那你就娶了人家啊。”
陆垚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我是想娶,可是人家没点头。”
留兰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奴婢想起来了,厨房还炖着雪蛤呢,可别过了时辰。”
她慌乱的朝甘沛霖行礼,一股脑奔了下去。
陆垚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的身影,人都变了,他还愣愣的站在那看着。
“真傻,还不去追。”甘沛霖嫌弃的瞪他一眼。
“哦,哦哦!”陆垚嘿嘿一笑,这才一溜烟跟了下去。
姜域揉了揉甘沛霖的脑仁:“你呀,对别人的事情总是这么上心。不是说了,你现在只要养好身子就是,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人担待,你何必费这个心思?”
“还不是为了你!”甘沛霖撇嘴:“若让胤王冤枉了敖氏,敖家必然会乘机生乱。我不想这个时候有任何阻碍你的事情发生。再者,我也不希望胤王插手相府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整件事情的真相。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是祯公主身边的人所为,现在证明就是这样,对我们来说,确实避免了不少麻烦。”
姜域停下了脚步,凝眸看着甘沛霖:“你就像是漆黑的夜晚,皎洁的明月。”
“……”姜域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甘沛霖愣了下,双颊微微泛红。
“如果没有你,夜色里只有黑暗、血腥、厮杀。”姜域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庞,语气温和:“有了你,却带来了别样的夜色。”
“那是好,还是不好?”甘沛霖问。
“自然是好。”姜域轻轻别过她耳边的碎发,温眸道:“只做我的月光就好。”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细思极恐,这可惜当时的甘沛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层。她能感受到姜域手掌带来的温热,也能感觉到腹中那个小小的孩子,正一点一点慢慢的长大。
这种温暖,让她暂时的迷失了方向,还以为如这春日一般,一起都是温暖明媚。
很晚的时候,姜域去了书房与胤叙话。
燕子快步进来,朝甘沛霖行礼:“夫人猜的一点不错,果然是因为媵妾的事情,主仆反目。”
留兰不免唏嘘:“这茱萸也是,护着祯公主的时候,犹如看门忠犬,翻脸就要谋杀主子的幼子,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祯公主怎么收拾她的?直接……”
留兰比划了个杀的手势。
“那倒没有。”燕子轻叹了一声:“找了牙婆,卖到烟花地去了。往后只能倚门度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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