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殷帝亲手为她夹一块点心,好言轻语地安慰着。
“北境人素来浅薄,你不必伤心。”
本来襄阳乍进宫,殷帝就很不高兴。
一来,两国边境虽然开通互市场,但同时双方将兵云集,态势亦十分紧张;二来,最近处理南安王的内政,也是非常时期。
三来,夫妻踏入大殷,没有提前递请国书,违背礼仪。
饶是如此……
但方才襄阳的这番话,却让他的心,登时软下来大半。
他道:
“朕已经传旨下去,十日后在华阳殿内设宴,款待北境王,赫连嘉懿进宫后,想必也能增长不少见识,自然会信你。”
又说:
“进宫后,你还没见过你皇后嫂嫂,应当前去拜见。”
襄阳都一一答应着。
她垂下头,细细吃着糕点,肚子里头,却早已回转过十八个弯儿,忽然间,从口中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皇兄,臣妹还是回鸿胪寺住吧。”
“嗯?”
“如今两国不安。”
“臣妹纵然思念宫里,却不敢任性擅专,冒然与夫君分离,被他人看在眼里,怕无故引起闲言碎语,于国政不安。”
她还没说完,已经袅袅起身。
“臣妹多谢皇兄关爱。”
一首拜下,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但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殷帝。
如今思安阁,已经吩咐人去打扫出来,本来喜气洋洋的……
若是此刻放人出去,堵不住众人的嘴,若单独留在宫里,也不像话。
这样想着,那眸中精光一闪,盯着面前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
襄阳又是一拂。
“皇兄,臣妹还是先出宫吧。”
说着,便令婢女要去拎提盒。
“无碍……”
殷帝的神情乍然阴沉,也不看面前人,只是淡淡道:
“你大老远回来,便放心住下吧,也陪皇后说说话儿,至于赫连嘉懿,便请进来与你同住,又有何妨?”
“只是后宫的妃嫔众多,他不得擅自乱闯。”
“你……可看好他?”
听到这里,襄阳急忙拜下。
“臣妹多谢的皇兄厚爱!”
“皇兄放心,臣妹的夫君虽说顽劣,却一向十分乖觉,断然不会乱来。”
殷帝冷冷看过她一眼,心中有些气愤难言,表面却不动声色。
“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你去吧。”
“是,臣妹告退。”
那娇俏的眼珠一转,清灵灵地笑笑,显得喜气洋洋。
“听闻皇后嫂嫂新添小太子,倒比瑾瑜大些,孩子通常喜爱牛乳,臣妹便挑拣好的,带了不少来,还有一些当地的产物……”
“听闻皇兄最喜汗血宝马、葡萄酒,臣妹都记挂着呢!”
“押运的马车,过几日便到。”
不等殷帝说话,她合手放在腰间,屈膝再次拜下。
“臣妹告退。”
人走后,殿内寂静。
殷帝扶住额头,半晌不曾抬起头来,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一昧地生闷气。
珠帘响动……
小夏子猫着腰进来,朝地上打了一个千儿。
“皇上。”
听到声音,殷帝这才抬起头,一双明朗的眼珠,猩红得可怕。
地上人见着,赶紧将头垂下。
“皇上,事情已办妥。”
“圣旨已下,只是……只是这件事太过仓促,众部尚未厘清,需得撕罗撕罗,若要公开处置,又能服众,只怕还要等两日。”
“混账!”
一个茶碗砸下,殷帝气得脸色铁青。
“朕的圣旨,难道不作数吗?!”
“皇上息怒……”
“哼!”
“朕知道,又是那几个大梁的残党老不死!朕登基数年,能留得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他们竟还敢公然叫板,违抗圣令!”
那怒气腾腾的眼神中,涌现出杀机。
但只在一刹那后,却又熄灭了。
“既然这样,那就再等两日,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翻过天去!”
说完,榻上的人起身,拂袖离去。
小夏子连忙跟上去伺候。
“还有一件事……”殷帝忽然回过头,朝小夏子压低声音道,“赫连嘉懿要进宫来住几日,你派人好生看着。”
“朕枉为君主,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这句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一阵冷风刮过。
思安阁内。
襄阳本就活泼天真,这几年嫁给赫连嘉懿,简直被宠上天,性格越发少女,半点儿忧愁也没有,更丝毫不沾风尘气。
自从她入宫后……
“你呀,跟个蚂蚱样,到处乱蹿,也不知道吃了人家多少!”
赫连嘉懿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肩。
他穿一身青黑紧身箭袖袍,腰间束一条玄色玉带,羊脂玉麒麟冠下,系着一条玄色绣金丝抹额……
长身玉立,英才肃干,又带着丝丝少年公子气。
襄阳回头来,看过他一眼。
“今儿我见着三哥,觉得他仿佛……心思又沉重了许多。”
“说起来,你们两还挺像的。”
背后人伸出手,往她那脸蛋儿上轻拧一下。
“那你说说,哪里像了?”
“风格呀,气质呀,为人处事呀……”
她掰着手指,摇头晃脑地数出一大堆,却又忽然噤住声儿。
“怎么不说了?”
襄阳忽然垂下头,语气有些哀伤。
“其实……他若能像你一般快乐,凡事为自己想想,那该多好……你不知道,我三哥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是最重情重义的人……”
一席话,将人带得惆怅。
她仿佛想到什么,又忽然高兴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如趁这机会,你们多聊聊!”
“我总觉得,你们能成为好朋友。”
赫连嘉懿伸出手,又往她的脸颊上捏了两把,眼中泛出柔和的光芒,星河漫天。
“好。”
他轻轻道。
“襄阳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吧唧!”
还没人反应过来,襄阳扑上去抱住他的头,左右开弓,猛啄下两口。
三日后。
废黜南安王的诏书,放在大理寺的堂前锦盒内,一夜之间,竟然遗失不见!
与此同时……
两国交接处,商人互市,发生口角。
大殷动用官兵解决,北境亦不相让,左贤王赫连宇发令,调兵遣将,竟然直观观地,陈兵在烽火台下!
“皇上……”
殷帝正在气恼中,小夏子却慌慌张张地进来。
“何事?!”
顾不得主子生气,他哆嗦道:
“四王府的世子,携一封诏书觐见,说……说是先帝爷遗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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