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舒翰记得年少时,听过不少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除却了那些个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江湖游侠之外,这其中还不乏那些个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千古名将!故事里,那些个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足智多谋的将军们,抵住了外敌的真刀真枪,却往往败在了朝中的那些舞文弄墨的文臣手里。
也是因为这些个故事,高舒翰这些年里就好生守着自己的这一座辽城,每每回京述职的时候儿,还总不忘了给那些个权臣们备上一些个冀州特产,真金白银的,自然更是不必说了!可就算这样,高舒翰没有想到,远在上京城里的文臣还是惦记上了自己,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心思,竟然在这等关头弄出这些把戏,当真将这泱泱大齐当做了一场儿戏不成?
心里一直绕不过这道坎儿,就算是被那京城来人派着手下将自己擒下带到牢里,这一路上,高舒翰的目光还是有着几分呆滞。身为一个武夫,整日在战场之上直来直去的,哪里又会晓得京城官场上那些个人的弯弯绕?
浑浑噩噩地被人卸了甲胄,投进了大牢。直到牢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这高舒翰才缓过了心神,猛然抬起头,看着远去的兵卒,开口说道:“兄弟,外面儿生出了什么事情,定然要记得过来跟我说说!”
听得了身后的言语,那兵卒停下步子,转过身子,看着牢里的高舒翰,想着这位方才还是自己的主将,眨眼的功夫儿就到了自己的手下坐牢,心里不禁一阵唏嘘,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将军放心就是了,就算别人信不过将军,可是咱在将军的手底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咱们真的是了解将军的。”
高舒翰面上一愣,片刻便反应了过来,在想起那位京城来人的言语,心里更是慌乱。自己方才在街道上时察觉到那些个百姓的异样,那并非无端生出的,定然是那人先前放出了风声,有着下人抹黑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儿,那么自己这罪名便是坐实了!果然,读书人,沙场打仗不一定明白,可这等阴谋诡计倒是使得得心应手!
“如此,便麻烦你了!”高舒翰惨然一笑,心里却是不曾抱着什么希望。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自家这辽城真的固若金汤,自己又怎么会不到半天儿就进了这座大牢,看来自己手下那几位,还真有着野心不小的人物儿,想来也是受够了自己指手画脚的气,这才跟京城那位演了这么一场戏。
见着自家这位主将情绪低落,这兵卒也不敢多说什么言语,想来也是情理之中,任谁从那等高高的地方一个跟头摔下来,这心里定然是难受的很。兵卒再是摇头,又是看了几眼,转身离去,心里想着,这几日的伙食必定不能亏待了将军,酒肉都是少不了的。
也不曾察觉那兵卒离去,高舒翰抬眼,看着从窗户透过来的那些个光束,眼神里满是一些个担心,武人的性子都是急躁的很,只怕这辽城里面儿这几日不能平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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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命难为,那几位副将在得了高舒翰的命令之后,就算各自的心里都有着一些不服气,也只得强自忍下,实在懒得看着眼前这位京城来人的模样儿,各自都没什么好脸色,连招呼都不曾打过,便各自回府了!
只不过,就在这几人回到各自的住处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这辽城里面儿又生出了一件大事儿,着实太大了一些,将这位尽都惊动。那位京城来的使者就在几人离开之后,当即下了命令,说是高舒翰勾结敌寇之罪已经证实,不日,便在这辽城城头地下当街问斩!
在听说了这些个事情之后,这几位副将如何还能够按捺的住,也不曾提前打过商量,各自带着亲兵,径自来到了那位京城使者的住处,好生问问这事情的始末。
或许在一起当兵的时间久了,几位都有着几分默契,不约而同的到了这里,竟然都在这里碰面儿。
“秦老哥,你也来了?”一人开口,对着对面儿那人开口说道。
“哼,那位什么使者也不知是怎么了,被猪油给蒙住了心思,竟然敢给咱们高将军安上那等罪名,今日不给他好生教训一顿,就把老子这个秦字儿倒过来写!”那人开口说着。
“今日可是得看看秦将军的本事了!”说着,又有一人,身后跟着十几位亲兵,开口说到。
“哼!”那位秦将军冷哼一声,接着,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自己身后那十几位亲兵,率先便进了那京城使者的住处。
这使者的住处也颇为简陋,不过就是在军营里又支起来一个大帐而已。因为都是这辽城里的副将,一路上,自然没有什么人敢阻拦,这一行人没用多会儿,就来到了那京城使臣的大帐。
还是那秦将军打头儿,也不曾说过什么言语,挑开那大帐的毡子,便探头进去。只不过,身子也不曾进去,就又退了回来,看着诸位辽城副将,开口说道:“帐内没人!”
听得了这等言语,就算心里相信,那几位副将还是探进头去看过,确认了的确没人之后,面上都是添上了一些个疑惑,互相看了一眼,实在不解。这位京城来的使者在这辽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在这帐内好生待着,又能去到了哪里?
“抓刺客!”
就在这时候,周围也不知是什么人冷不丁的喊出了这等言语,几人心头一阵慌乱,赶忙四处去看,却见得满天的箭矢朝着自己这里射过来。
“不好,中计了!”那位秦将军用自己手中的宝剑挡下几番箭雨,开口对着另外一人开口!
那人刚想着回头跟秦将军说些什么,却是一着不慎,手脚慢了一些,被几道箭矢射中,那箭矢力道显然不小,直接透过了那位副将的身子,从身后显出了锋利的箭刃!
再然后,身周这些个亲兵的身手比不过那位秦将军,三三两两的倒在了地上,心头眼里满是不甘,临死前,眼神还直勾勾看着那边儿的秦将军,嘴里嘶哑开口:“将军,报仇!”
秦将军心头宛若被重创了一般,久而久之,也没了力气,身上也中了几道箭矢,挣扎的半跪在地上,脊梁却只笔直,开口高喊:“究竟是谁,是谁害我!”
随着秦将军的这一声言语,那漫天的箭矢猛然消失。有两人,从一旁走出来,看着那边的秦将军,面上满是笑意。
秦将军定睛一看,心头一阵火起,怎奈自己此时受伤不浅,无法动弹,只得瞪眼过去,恨声开口:“张远,你怎敢陷害高将军?”
那位将张远的,也是辽城这边儿,高舒翰底下的一位副将,正是先前在将军府里言辞最为激动的一位。
看着秦将军此时悲惨的模样儿,张远的面上满是可怜,开口说道:“哎呀,秦将军,你们怎能这般糊涂啊,行刺京城使者,这可是一等一的大罪啊,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们了。便好生去吧!”一边儿说着,轻轻摇头,面上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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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里,这辽城之中生出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不光光是那位高将军勾结外敌,还有那几位高将军手下的副将,除却了那位张远之外,竟然都是那高舒翰的一丘之貉,眼见事情败露了,竟然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打起了那位京城使者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
这等事情,瞒自然是瞒不住的。辽城本来就没有多大一点儿地方儿,不到天黑,便是传遍了,伤到八十老叟,下到三岁孩童,都知晓了这些个事情,而这等大事,自然就成了这辽城百姓最上等的谈资了。不说别的,就是那些个在打街上要饭的叫花子,今日只要骂那高舒翰几句难听的言语,便少不了银子的。
“唉,您说说,这世道儿,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起平日里那位高将军打仗也没少出多少力气,谁曾想,竟然早就跟那边儿给商量好了的!”一人开口,紧皱着眉头。
“谁说不是呢,这一连半个月了,都在这边儿只守不攻,说不得就是给京城那边儿做个样子,到时候儿把咱们这些个老百姓给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去呢!”另一人接过了话茬儿,一边儿说着,实在受不了这心头的火气,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这样,辽城的一处茶馆儿里,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围着自己的桌子,守着自己桌子上那一碟小菜,开口谈笑着,说道兴起时,定然是整张桌子的人都要站起身子来,对着牢里的高舒翰破口大骂,若是口才好一些的,指不定还能讨一个说书先生都求之不得的满堂彩,今日的茶钱也就免了!
就在这些个人骂地起劲儿的时候儿,却又一人,七八十岁的模样儿,须发尽是花白,干瘦身材,身上青衫直缀,满是布丁不说,边角处都已经洗的发白了。颤颤巍巍的进了这茶馆儿里,听着那些个难听的言语,眼睛里实在忍不住,落下了好些个泪水。
“这世道儿不是这样儿的啊,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高将军,怎么就成了叛徒了?”这老者轻声嘀咕了几句,面上涨红,神情有几分激动,声音就大了一些。
“够了!”说这声言语的时候儿,那老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瞪大着眼睛。
一声落罢,那些个原本难听的言语突然就消失不见。见得了这般,老者接着开口:“高将军守城十余年,可是害过我等一根头发?老叟只晓得他爱民如子,每有战事定然身先士卒,若然这等人都成了叛徒, 你等这些个只会在茶馆里耍嘴皮子的,早就应该活剐了的!”
“高将军十余年的汗马功劳,到头来却比不过那些人的三言两语,辽城啊,此次是守不住了,大齐啊,真的是坏到了根儿上了!”
就是这一天,在每个辽城百姓都要骂上那高舒翰几句言语的时候儿,有一个老者,挨家挨户的过去,过去跟他们说,高将军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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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匹夫,位卑未敢忘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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