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啼寒夜,武承嗣在惨白的月光下静静站了良久后。
再次迈步向前走去。
当武承嗣把自己的意图向张易之说明时。
可怜的莲花六郎当场就吓得面无血色。
若非武承嗣伸手扶住。
他是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给则天大帝下毒?
别说做,张易之想都没想过居然有人敢生出这样的想法。
武承嗣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给了张易之足够平复心情的时间之后,方才森然声道。
你是某引荐入宫的,某若出了事。
你以为则天大帝还会留你?”
“此外,你也别忘了。”
“你父母还有兄长拖家带口来到京中后可都在本王的指掌之中。”
“本王若想让他们今晚死。他们就绝活不到明晨。”
刚刚平静下来的张易之闻言欲待挣扎。
却被武承嗣牢牢的按住了肩臂。
语气也变得异常和煦,透着浓浓的诱惑。
“难倒你真想一直陪着那个老女人?”
“难倒你真甘愿一直被人以男宠视之?”
张易之慢慢的不再挣扎,武承嗣却不放开他,不断说道。
“你与本王已是生死同命,今晚之事若是不做,最终还是个死。”
“本王如此身份都搏得,难倒你竟不敢一搏。”
“此事若成不仅性命可保,你与家人富贵荣华亦是唾手可得。”
“此后公侯万代,复有何恨?”
良久的沉默后,张易之猛然抬起头来。
张嘴之间一口森冷的白牙在惨白的月色下闪着寒光。
“这事儿我做了,我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公侯万代,无论成与不成…”
张易之咬牙良久,后面的话最终还是没说。
接过武承嗣手中的桑皮纸包后便去了。
就在他迈步时,武承嗣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至少今晚,宫城俱在本王掌握之中,你莫要自作聪明。”
“一个时辰之后,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张易之顿了顿身子。
听完后什么也没说,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目送张易之走远后。
武承嗣心中的最后一点犹豫也一扫而空。
亢奋到异常的他言行举止之间反倒透出了平日里少见的果决杀伐。
.......
听武承嗣备细将事情说完后。
安定郡王武攸暨当场倒抽了—口冷气,眼见着额头上就有细汗渗出。
“武攸暨”
“啊”
武攸暨答应—声后,见武承嗣面色不豫。
忙将满心的恐慌等杂乱心思收摄起来。
他也明白,以其与武承嗣的关系,事情到这—步时他也被绑死了。
武承嗣若是不能活,他亦是死路—条。
心—横之后,武攸暨的脑子反倒清醒下来。
开始根据武承嗣此前所言急速思谋起来。
没过多久,他走到武承嗣面前。
“太子殿下,此时有几件事是必须要做的愈快愈好……”
“你说”
武攸暨边急促的踱着步子边急促声道。
“—,太子殿下即刻前往则天大帝寝宫,力促张易之尽快下手。”
“则天大帝那里消息未定之前,今晚之事再不能透露—丝—毫。”
“便是咱们自己人也说不得否则恐有大变……”
武承嗣闻言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明白武攸暨的意思。
武则天强势的太久,给人的压力也太大。
她—刻不死,即便是外面的那些亲信也不敢生出谋逆之心。
简而言之便是武则天不死,后面什么事情也做不得了。
甚至连武承嗣之内有话都难明说。
脸色变了又变后,武承嗣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情势发展到这—步时,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亲自面对。
都必须亲眼看见武则天死在他面前。
你死,我活,实已没了半点妥协的余地。
不理会武承嗣脸色的变化与心情的复杂。
安定郡王武攸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二,即刻派人出宫,矫诏传庐陵娄李显进宫,今夜必须牢牢将他控制在咱们手上此人后面或有大用……”
“三—即刻派人拿住太平公主,天子的诏书与印玺皆是由她掌管这两样物事缺—不可……”
“你提醒的是,我即刻就办……”
武承嗣召手唤来人,将这两件事吩咐下去。
安定郡王武攸暨理了理衣衫。
“—个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子殿下。”
“是该到则天大帝寝宫的时候了。”
“事情到这—步时,大展翅事当可期也!”
武承嗣喷出几股粗重的尊息。
“走”
......
众人在马蹄踏起的呛人黄尘中继续赶路。
黄昏时分到达了洛阳郊外。
李行周率众避到了一座山中修整。
他和众将密议。
“太早进城恐出纰漏,今晚我们就候在这里,明日凌晨即可进城,进城没有问题。”
林云拿出一张临时绘制的草图展开,指着上面道。
“咱们在盛业坊动手,鄯侯确定他每天都从那里经过么?”
李行周点头道。
“前段时间我派人每日观察,从来没有过例外。”
“届时林云率一旅堵住东面街口,其余二旅随我从西头正面进攻,击溃卫队之后两头包抄,力图全歼!”
林云皱眉道。
“我们没有盔甲和长兵器,对冲很吃亏……”
“好在在街面上地方狭窄,短兵相接之后很快就只能胶着厮杀,胜算仍在。”
“只要王思礼能带着大熊准时出现,我们就赢了!”
李行周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露出自信的笑脸。
“王思礼和王行衍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
“他们一出手,大熊绝对能准时到。”
“况且洛阳里的军队都是水货,穿得光鲜,好看不中用。”
“东宫侍卫里头,很多人是凭关系进去的,为了逃避徭役而已。”
“一无战心,二无本事,大家不用太看得起他们。”
林云听罢也笑道。
“鄯侯所言极是,咱们左翊卫可都是精挑细选的陇西猛士。”
“近来数月每日训练,早已是精锐劲旅,没有盔甲照样是猛士!”
舞阳也道。
“谁说没有盔甲,竹甲不是甲明?”
“明天一早叫大伙都把竹甲取出穿上。”
“就怕那些娘们似的绣花枕头没力气,射的箭连竹甲都不能穿!”
几个人顿时一阵哄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些底层武将,不太懂政治。
但知道干的这事儿有太平公主和李行周作后盾,也没啥好多想的。
既然吃了刀口上讨生活的饭,提着脑袋办事本就正常。
所以他们倒是笑得出来,不似李行周的笑容很不自然十分难看。
只见大伙儿一手拿干粮,一手拿水壶。
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吃喝,横刀还抱在膝盖上。
面上的笑容很是干净。
......
李行周现在呆在小树林里,只能在各种情绪困扰之中等待结果。
以前他就在想各种置武承嗣于死地的办法,包括刺客暗杀、放炸弹等办法。
但现在还是只能用人马硬拼,这样相对便捷快速有效。
这时李行周又派了李白狮进城联系太平公主,了解洛阳近况。
不料李白狮带回来一个消息,大出李行周意料。
武承嗣不久前带着卫队离开府邸。
去宫里了!
李行周抬头看着西陲的夕阳,已快到画酉下值的时候,他突然去宫里做什么?
难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
.......
阿保机这一船六个人,挑着三篓鱼就跟着王行衍走了。
没走多远他们就进了南市的一家酒肆后门。
门一关上,阿保机就扔了鱼篓把王行衍扭翻在地。
“你个傻逼玩艺儿,一路拍我屁股,看我不弄死你!”
“嘿嘿哈哈,饶命饶命!”
“……正事要紧,燕顺在里面等你!”
“他怎么在这里?”
阿保机惊讶道。
“这里是一处什么地方?”
王思礼连忙上前道。
“熊将军,这里是三碗倒最近盘下的产业。”
“绝对安全,店里的伙计熊将军也都认识。”
正说着走来了几个伙计,阿保机一看眼睛亮了。
赵苦荞!
“辛苦兄弟们了。”
阿保机总算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
“领我去见燕顺!”
王思礼带着阿保机等人走进厨房,合几人之力将巨大的水缸移开。
掀开地板露出一个地洞来,下面有楼梯。
地下密室不大,仅有坐蒲和简单的茶水,想来是三碗倒的紧急藏身和密议之地。
“简明扼要,长话短说。”
阿保机道。
“王行衍,现在局势怎么样?”
“十分紧张。我怀疑东宫和武承嗣随时可能动手。”
“但是鄯侯和公主手里根本没有兵。”
王行衍道。
“万一他们赶紧狗急跳墙?”
“那就必须尽快。”
阿保机道、
“说一说你的计划。”
“等一下!”
燕顺突然道。
“大熊,某想问,你们难道是想谋反?”
......
太初宫内廷,观风殿内。
至从武则天生病之后,这座宫殿里一直安静得可怕。
卧病的女皇听不得一丁点嘈杂的声音。
哪怕是最亲密的女侍穿着袜子走进她的寝宫。
偶尔发出的一丁点的裙钗抖动声响,也会让女皇暴怒。
结果就是人头落地。
于是人人自危,伺候武则天的内侍宫人,身上都不敢再佩戴任何的饰物。
人人轻手轻脚都快要练出了落地无声的轻功。
但是今天,观风殿外一阵金鼓大响人喊马嘶,观风殿内人人惊叫豕突狼奔,乱成了一片。
昏昏沉睡中的武则天被惊醒,但她没有发怒。
眼下这样的情景她要是还猜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她在这宫里的五十年,可算是白混了。
“易之!张易之!”
武则天大喊了几声。
张易之衣冠不整的从房外跑进来跪伏在武则天的面前。
“陛下,不好,大、大事不好了!”
武则天双手撑着身体坐在床上,灰发苍苍老态尽显。
终于变成了一个八旬老人该有的样子。
她看着张易之,没了任何心情再去追究他又是去跟哪个宫女鬼混了。
只是淡淡道。
“你人呢?”
“我...我刚刚......!”
张易之神不守舍的胡言乱语,浑身都在发抖。
武则天深呼吸了一口微微眯上双目。
“你个混蛋东西!”
“竟然刚背叛朕……朕杀......咳!!”
武则天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人都翻倒了下去。
蜷成一团都直不起身来。
“陛、陛下……”
张易之胆战心惊,不敢上前。
......
阿保机好奇的看向王行衍。
“你还没有对他明说?”
“你不在,如何明说?”
王行衍两手一摊。
“我若反复申明我们不是在谋反,他也难于相信啊!”
“因此我只告诉他,是你要和他密议要事。”
“老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不是在谋反。”
“恰好相反,我们是在阻止别人谋反。”
阿保机道。
“想必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应该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风声。”
“大熊,你不必解释了。”
燕顺说道。
“该要如何,下令吧!”
“王行衍,放。”
“啊?”
王行衍愣了一愣,嘿嘿的干笑了两声。
“不用这么急着报负我吧?”
“……
“咳,按照鄯侯的谋划,熊将军只能率领一部分水性极佳的人,从禁河水道潜泳进入西隔城凤仪阁中,先与太平公主殿下汇合。”
“然后再想办法突破监门卫直抵北衙,让燕顺去夺取羽林卫兵权。”
“至于朝臣那边,会有鄯侯见机行事。”
“军队朝堂宫里宫外,设计全面,但风险仍是很大。”
阿保机皱眉。
“最大的难度就在于一但出现半点差错,死无葬身之地。”
“风险肯定不小,但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并肩搏命了,怕他个鸟!”
“只要你能尽快见到鄯侯,一切的风险,都不再是风险。”
王行衍说道。
“所以,关键——还是在你!”
“等一下!”
燕顺突然喊了一声,然后一脸窘态。
“大熊,我……我不会游泳!”
......
禁河之上。
十几条渔船漂在水面之上,间或抛下一张渔网。
激起水面一阵声响。
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不远处的宫墙之内,灯火通明,有许多士卒在往来巡哨。
水面上也设有坚实巨大的栅栏,十几挺伏远弓弩闪着森森寒光。
渔船里,威风凛凛的鄯侯燕顺,抱着一个铁球在瑟瑟发抖。
“真的行吗?真的行吗?”
崔安柿嘿嘿的暗笑,上前来拍了拍燕顺的肩膀。
“燕鄯侯别怕,你最多也就是淹个半死。”
“上岸以后我们给你人工呼吸,保准你能活过来。”
“人工呼吸?”
“就是嘴对着嘴了。”
“啊?”
燕顺当场傻了眼。
“我、我还是去朝阳门试一下运气吧,万一那些人放我进去呢?”
阿保机正在一边更衣。
走过来一巴掌就将崔安柿给拍走了,然后道。
“是啊,这种时候,任何道理都是没了用处。”
“他们多半已是豁出一切狗急跳墙,寻常的手段都已是行不通。”
“鄯侯都只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你若贸然现身,恐怕话都还没说话,就被人拿下砍头了。”
“那我们这几个人闯进去,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燕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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