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且问你,为何不曾来凤藻宫请安,难道是觉得本宫不堪,受不得你蓁侧妃的请安?”
张尔蓁瞬间无语,万贵妃是不是生病烧坏了脑子,她为什么要来凤藻宫请安?太子一不是万贵妃生的,二不是万贵妃养的,明里暗里你万贵妃都想要了太子的命,我还来给你请安,你没毛病吧?张尔蓁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拍不出来多香的凤屁,低眉顺眼道:“太子临走时吩咐了臣妾不得在宫里乱跑,臣妾不敢擅专。”
“你不敢,本宫瞧着可没有你不敢的事儿,顶撞本宫,顶撞太子妃,无法无天,简直狂悖!你给本宫滚出去跪着,不到酉时就别起来!”万贵妃似乎心情极不好,长玉臂一摆带起密密的珠帘“哗啦啦”作响,屋内很静,除了珠帘声,依稀听得见万贵妃粗重的喘气。
“你怎么还不快滚下去?听不见本宫说什么?!”万贵妃不满道。
“臣妾……这就去。”张尔蓁多么想大吼:我不要去!我凭什么无缘无故受你的责罚!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这在凤藻宫里,她有多少把握能拔腿跑出去?这可能微乎其微,既然逃不掉了,还是乖乖受着吧,跪天跪地,她也不在乎。
张尔蓁出了暖阁便被一个青衣宫女领着到了一处僻静的殿宇,青衣宫女很有爱的扔过来一团薄薄的灰布软垫子,就笔直的站在距蓁侧妃半丈处,眼神炯炯的盯着蓁侧妃纤弱的后背。张尔蓁恭恭敬敬的摆正了垫子,慢悠悠的跪在上面,冬日冷,幸好她穿的厚实,膝下也没觉得多嗝人。万贵妃啊万贞儿,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本姑奶奶就不与你计较了吧!张尔蓁的阿Q精神胜利法让她心里安稳了一刻,而后又在心里念叨:朱祐樘太子,您到西北了吗,您的小侧妃现在正想您呢。
暖阁后面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里缓缓走出来万仙儿,她一脸焦急地靠近床榻:“娘娘,您的身子要紧,何苦与她置气,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无用,还要娘娘替臣妾担忧。”
万贵妃不满道:“本宫的身子好不好本宫难道不知道?那些庸医又懂什么!你就是个无用的,笼络不住太子,还让这么个下贱胚子钻了空子,你若不趁着太子不在的时候收拾收拾她,日后还能有你好果子吃?她仗着几分姿色和小聪明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岂能轻饶了她。”
“娘娘息怒,臣妾原想着,等您身子好起来的时候再收拾她……,史承徽已经被禁足,臣妾也是有顾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就是太过谨慎了,你是堂堂太子妃,想处置个侧妃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偏你瞻前顾后的下不得手,今儿她能进了仁寿宫,明儿就能讨了太后的喜爱。还是早该处置了才好,没得留下祸害,以后后悔的你哭都没地方去。”万贵妃厉声说完,苍白的嘴唇突得止不住的一阵颤抖,接着是手脚都开始抖动,万仙儿忙帮着顺气,万贵妃抖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疲惫道:“这几只蛊虫越发不安分了,你需要赶紧给我找到方法把它们取出来,张尔蓁就交给我,你先去办事。”
万仙儿犹犹豫豫,不安道:“可是那些个老道士都不懂这些,臣妾和小夏子都打听过了……”
“他们不知道,你就不会就找知道的人吗!当年留在宫里的那些滇南贱人还有活着的,务必给本宫找出来,你若是想在宫里活的风光长久,就给本宫尽心尽力!本宫能让你当上太子妃,自然也能让你当不成太子妃!”万贵妃瞪了万仙儿一眼,恨恨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体内乱窜的几只蛊虫,心里烦躁不已,纪芙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命真大,这么多年了还没死,倒是折腾的她身子虚弱,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指望不上万仙儿,她还得去求求皇上啊……
万仙儿伺候万贵妃躺好后就下去了,她还是先转到张尔蓁跪着的地儿,看着松松垮垮跪着的蓁侧妃纤细的背影许久,张尔蓁等得颇为不耐道:“瞧也瞧够了,笑也笑完了,太子妃还有什么事儿找我?”
万仙儿轻笑:“你知道是我?”
“除了你,凤藻宫这会儿还能有谁能进来。太子妃是替我求情来了还是告我黑状来了?哦——其实太子妃什么都不必说,贵妃娘娘早就替你准备好了的,这时候就很羡慕太子妃呢,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张尔蓁懒懒的换了个姿势,头也没回道。
万仙儿瞅了眼青衣宫女,那宫女很识趣的退出去几丈之外,万仙儿才笑道:“你也别把这笔账赖在我头上,要怪就怪你自己,入了娘娘的眼,娘娘不多多优待你,那多不好。”
“对,太子妃说的是,是臣妾扎了贵妃的眼,这委实不该。”张尔蓁不屑道,也懒得跟她打口水仗。万仙儿气结,原本趾高气昂的来炫耀一番,人家连个正眼都不瞧她,遂冷笑道:“你能耐!我看你等会儿还怎么回去!”
听见万仙儿的脚步声远去,张尔蓁又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放大话谁不会,下跪而已,她又不是金子做的,跪跪就废了。
今儿穿的确实厚实,午时太阳已经挂起来,张尔蓁沐浴在温暖阳光的包围下极为舒适的眯了眯眼。她的下跪姿势堪称史上最丑,没有笔挺的背脊,没有垂直的双臂,她尽可能让自己舒服,大腿叠在小腿上,远远看去像一只大虾米。青衣宫女全当看不见,也不纠正不指责,张尔蓁为此很感激她,日后她飞黄腾达了,青衣宫女今日之恩她得还。张尔蓁心里已经演出了一百零八台大戏,有朱祐樘愤而怒闯凤藻宫的戏码,有太后天降仁慈救她于水火的戏码,甚至有万贵妃良心发现放了她的戏码,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有情敌来了的戏码……
“蓁侧妃,您可以回去了。”青衣宫女面无表情地传达指令。
张尔蓁回头诧异道:“酉时已经到了?”
远处翩翩而至那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女子可不就是白若昭仪?张尔蓁扶着膝盖有些艰难的站起来,白若笑道:“蓁侧妃,你可以回去吧。”
张尔蓁诧异的看着白若,欲言又止,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和万贵妃的关系恶劣可是不差于万贵妃和皇后娘娘,毕竟自打白若进了宫,圣上留宿钟粹宫的次数比留宿凤藻宫的时候多了许多。
白若笑得宛若一朵清新亮丽的百合,“蓁侧妃,你可以回去了。”
张尔蓁才感觉到一丝丝不安,嘟囔道:“再有两个时辰……就好了的,若昭仪,没给您……添麻烦吧?”
白若笑道:“你没事就好。”
张尔蓁只觉得自己笼罩在白若菩萨般慈爱安详的目光中,觉得怪异又不安,她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是朱祐樘临走前拜托白若照顾她了。她何德何能,可不敢真的劳烦白若,这人情不好还,所以到底白若……为什么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帮她?
张尔蓁一瘸一拐的离开凤藻宫的时候,白若已经早一步离开了,金秋和明月焦急的候在凤藻宫门口,看见张尔蓁出来了,忙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搀着,扶着进了软轿里。
“侧妃,您的腿还好吗?”明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尔蓁心头沉重,她不过跪上一阵子,本来利索的结束,现在也不大清明了。
张尔蓁回到东宫后,便又开始了闭门不出的日子。她膝盖有伤,这样合情合理。宫里暗潮汹涌,她悄密密的打听,丹房那里经常进去宫女,却没见出来。仁寿宫传出消息,年后太后要去山庄长住,有那不受宠的妃子们便活动起来,宫里太可怕了,还是跟着太后出宫避一避,兴许能保住小命。凤藻宫终于传出消息,万贵妃病倒了,张尔蓁猜测此时的坤宁宫大约喜气洋洋的,万贵妃也不再年轻,这一病倒有没有好的可能还未可知。万仙儿往凤藻宫跑的更勤了,所以张尔蓁的日子也越发舒适起来。至于王香沁,脸上的疹子大约好不了的,整日闭门不出,瓷器花瓶不知摔碎了多少,连王皇后似乎也绝望了,原本成山的膏药也不再往这边送,毁容的侧妃,大约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
宫里的人多是不如意的,张尔蓁听多了这些‘好消息’也渐渐麻木起来,这时候就越发想念宫外,不知张府怎么样了,不知李灼灼怎么样了,不知……朱祐樘怎么样了。
腊月二十八,皇后娘娘宴请百官诰命夫人,张尔蓁这个小侧妃是没资格去参加的,听明月说那场面极为热闹,皇后娘娘满脸的喜气活像生了个儿子,诰命夫人都转了风向,对着皇后娘娘笑得一脸真诚。这怕是万贵妃崛起之后第一个没有参加的大聚会,皇后偶尔一脸担忧状“贵妃身子不适不能出席,本宫也颇为忧心,已经吩咐太医院好生照顾了。”
“娘娘克娴内则,淑德含章……”高家夫人夸赞。
“娘娘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李家夫人夸赞。
一片赞赏声…………
接着是除夕夜,皇帝宴请文武百官于乾清宫,其间钟鼓齐鸣,歌舞升平,推杯换盏,只除了太子未归,皇帝感慨道:“太子不愧为我朝皇储,于西北大战蒙古人连连传来大捷消息,朕心甚微,为太子贺!”
大臣们一齐举杯…………
太子不在宫里,赏赐便如流水般抬进了东宫,有太子妃万仙儿的,也有两个侧妃的。张尔蓁才从皇后娘娘的除夕宴会上回来,盯着乾清宫方向盛放的礼花心里一阵心酸,朱祐樘啊朱祐樘,过年了,你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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