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夫子曾说过京城之大,光凭简舒之和小胖的脚力即便花去一年的时光,也只能在内城打转,更勿谈外城了。外城四区众星拱月,围绕皇城。长平街靠近皇城,位于南城区,整条街道住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
城南犁飨院离长平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光凭脚丫子步行过去,那也是痴人说梦。
幸好,还有财神爷小胖子在,他们便找了辆马车,雇了名车夫,奔着犁飨院去了。
马夫听说他们三人要求犁飨院,面露古怪的神色。小胖子在一旁不高兴了,“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愿意挣了?”
马夫一甩马鞭,说道:“客官,可坐稳了。这年头,谁还跟银子过不去呢。”马蹄声哒哒响起,车轮便咯吱咯吱的滚动起来。
简舒之坐在车上问胖子,哪来的这么多银两,葛夫子应该没那么大方,会让他掌管这么多钱财。胖子神秘兮兮的说道:“鄙人生财有道。”
宋启先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把胖子老底揭了个通透。“来京师的途中,甚为乏味枯燥,总得找点乐子解闷儿。你和高凤翔经常一起出去探路,便不知情。这小胖子坏得狠,正是看通此点,便经常约上我和林士贤去猜俩臭棋篓子对弈的胜负结果。前提是要有彩头,没有彩头还不乐意玩。胖子运气也是好,次次都能赢。幸亏林士贤盘缠充实,又能想得开,换成别人,早去上吊自尽了。”
胖子嘿嘿一笑,说道:“你还不是次次都能输给我,我这运气可是真的好,绝无黑幕啊。”
宋知书反驳道:“但是我赌的次数少,输得不多。”
胖子争论道:“那是因为你囊中羞涩,要是钱囊鼓一点,还不是一样会参与。到时候,让你穿鞋进来,光脚出去!”
简舒之扭过头去,尽量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胖子那些小聪明,他可是见识的太多,也不去揭穿。看这情形八成是胖子利诱葛夫子故意输棋而成的局。因为,他也曾被两人联手坑过。当然,葛夫子如果知道有彩头的话,应该也不会答应。也不知道胖子用了什么办法成功诱惑葛夫子。
不过话说回来,林士贤应该不是笨人,还真看不出胖子的小小伎俩?难道真如宋知书所言,视钱财如粪土?看不出来这林士贤也是一位趣人,竟然乐意配合胖子演这一出戏呢。
胖子和宋知书还在吵吵闹闹,简舒之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两人。马车在车夫的指挥下,于城南的弄巷中兜兜转转。媳妇一直对邻街布庄从湖州运回的上好料子念念不忘,一直舍不得花钱添置。这个月能再碰上几位出手阔绰的客官,这些便都有了着落。每每想到这里,车夫的脸上都能乐出花朵,掂量掂量刚收到的银两,感觉劲儿都变得更足了,忍不住哼起小曲。
坐在车上摇摇晃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夫吁了一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夫在帘子外边说话:“三位客官,犁飨院到了。”
胖子揉了揉朦胧睡眼,伸了个懒腰。宋知书呵欠连天,正了正衣冠。两人见简舒之静坐一旁,说道:“也没在路上打个小盹,精神倒是好呢!”
简舒之微微一笑,其实这一路都在他们眼皮底下运气练功,精神状态当然好了,只是两人睡意迷蒙,没有发觉而已。简舒之率先下车,和车夫攀谈起来。得知车夫姓马名纶,也住在南城长平街,平时以卖力气谋生。家中有一小娘,生了两个小子。
“长平街住的不都是达官贵人吗?”胖子也随后下了马车。
车夫马纶用粗糙的右手摸了摸马身,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官话回答道:“长平街分南北两街,北边住的是达官贵人,南街住的都是像我这样的寻常百姓。一座茶楼把南北街分隔开,十分好认。这茶楼生意不错,价格也实惠,童叟无欺。有些时候,茶楼老板会请些唱曲的江湖艺人登台表演,更是热闹非凡。”
宋知书最后一个下了马车,车夫马纶告诉他们,出了巷子口左转就能见到犁飨院。胖子问他为什么不往前送一程,马纶回复说前面戒严,马车不能驶入。他们便目送马纶掉转车头没入夜色中。
出了巷子,左转。
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毕竟,他们都是从小地方来,还未见过大场面。
京师入夜之后的华丽程度更加令人叹为观止,楼宇林立在夜色之中,轮廓朦胧,如同泼墨。华灯初上,缤纷夺目。喧闹之声从大街小巷之中传出,来往行人服饰华丽,三五成群。犁飨院更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宋知书在原地站定,却迈不开步伐。简舒之和胖子两人跟在他身后,也看不清宋知书的表情。胖子问他怎么不走了,宋知书也不回答。
简舒之便朝着他面对的犁飨院望去。入眼的是一幢三层高大建筑,画栋飞甍,雕梁秀柱,异常奢华。正门大开,灯火辉煌。面对大门有一条楼梯宽达八尺,上面铺设着异域色彩的地毯直通二楼。大厅之中人满为患,呼朋唤友围坐一起,更有风情万种的柔媚女子言笑晏晏,投怀送抱。
小胖子和简舒之都没见过这等香艳场景,胖子的眼神更是都直了,感觉口干舌燥讲不出话。
宋知书呆呆的说了一句,“这犁飨院原来是座青楼呀。难怪那位车夫话里有话,看你们的眼神有点古怪,这是诧异两位毛还没齐,就心痒想玩姑娘了呀。”
小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厅内那些曲意逢迎身段婀娜衣衫单薄的青楼女子,咽了咽口水,问道:“那还进去吗?”
简舒之拍了一下胖子脑袋,说道:“没听人说嘛,青楼是座销金窟。甭管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只要进去了都是光着膀子出来。”
宋知书在陵州狐朋狗友的陪同下去过几次风月场所,但是没敢留宿,至今还是雏儿。只见他慢慢收回视线,渐渐回过神来,说道:“过过眼瘾就得了。带你俩小屁孩逛窑子,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关键是即便进去了,人家姑娘也不待见。”
小胖子追问道:“为什么不待见?”
宋知书莞尔一笑,说道:“等你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三人正在街上徘徊,一匹快马擦身而过,差点就把人给撞飞,马上坐的是一名甲士,口中骂骂咧咧,“瞎了眼啦,差点撞翻!”
小胖子正要找他理论,被简舒之一把拉住,低声说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莫要理会。”
估计那名甲士身负要务,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并没有下马耀武扬威,转眼间打马跑远了。
小胖子内心郁闷烦躁,看了一眼宋知书,讥讽道:“说好的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都被人骑到头上了,也没见你能把别人怎么样。”
宋知书嘿嘿一笑,回答道:“我是不屑与这些蛮子较劲,自降身份。”
胖子继续挖苦,“是不屑还是不敢呢?”
就在两人继续叨叨不休纠缠不清的时候,简舒之看见了一位熟人插肩而过,正和别人谈笑风生,没有留意到他们。
“孙茂名!”简舒之冲着那道背影喊了一声。
那人寻声回望,看见了他们一眼,脸上先是露出诧异,然后,又浮现出了笑容,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何时也到京师来了?”孙茂名说道:“刚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我还寻思是哪位故人?”
“此事说来话长了。不过他乡遇故人,真是万分开心。”简舒之迎上前去,“还记得小胖子吗?”
“记忆深刻。我和他可是不打不相识呢!”孙茂名看了胖子一眼,笑着说道:“不知道,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
胖子鼻孔朝天,嘀咕一声,“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也没见你有多大长进嘛!”
简舒之呵呵一笑,对着孙茂名说道:“不要和胖子一般见识,此人除了嘴臭,心肠倒不坏。你离开学院好像有段时间了,因何来到京师?”
孙茂名闻言,掰开手指头一算,“离开学院快有两年时光了。当初被训导惩罚这件事情传回京城,被族中长辈视为有辱家风,败坏名声,故而大发雷霆。结果便是我的抗议无效,连带家父都受了责罚,所以不能继续在学院呆下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后面一直没有碰到过你,为此我还专门打听过你的消息,不过,却没人清楚发生了什么。”
孙茂名向简舒之表示感谢挂念,接着问他怎么会在犁飨院附近出现。
孙茂名见简舒之含糊其辞,便又看了一眼宋知书和小胖子,似乎明白什么,随即向简舒之眨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懂!”
简舒之顿感尴尬,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刚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却被与他同行伙伴的催促声打断。
孙茂名回应了一声,冲着简舒之他们三人说道:“刚好,有几位朋友在这边,我给大家介绍认识认识。”便带领他们与那几人汇合,孙茂名向大家致歉,解释说因为遇见同窗,所以让大家久等。
这几人表示理解,目光便聚焦简舒之他们三人身上,等着孙茂名一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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