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谢昭生而知之,聪颖异常。
三皇子谢祈谦恭亲和,骑射俱是一绝。
谢昭就不去说他了,他生母昊贵妃本就是女中豪杰,养出来的儿子能差?
谢祈的生母马容华却没很刻意地培养儿子,她从小就被安排给容家千金当跟班,没太大的心气,能得一子已很满足,怕儿子锋芒太露招了祸患,可又不舍得给他灌输成年人的阴谋诡计……在百般纠结下,马容华除了嘘寒问暖外,愣是什么也没教给儿子。
但谢祈特别爱粘着两位哥哥。
大皇子定制的“学习计划”,谢祈一样不落地遵循,不需要人监督着,渐渐显出骑射的天赋来,也对领兵打将很感兴趣。
偏偏是在郭小仪高压下的二皇子谢晟,功课平平,骑射课混日子。
在三位皇子成年出宫建府,各自领朝廷差事后,谢晟更是变本加厉。他不仅没想着熟悉差事,担更多责任,在确定有他没他不影响户部运行后……直接摆了。
当值?
病了,得了一种要去花坊抱着漂亮姐姐才能治愈的病。
发给他的工作?
这个简单,皇子身边不缺门客,郭家多的是能干人愿意帮皇子办事。
同期去实习历练的兄弟,大皇子洗脱一身稚气,越发光华内秀,三皇子人晒黑了也精瘦了,每回进宫就惹得马容华心疼的直掉泪,连带着对三皇妃也没个好脸色,觉得是媳妇没照顾好她儿子。
唯独谢晟,脸圆了,气色变好了,人也精神了。
谢晟躺平大半年,户部没人敢告发。
一来是原有的官员也不想被空降兵影响工作,抢占功劳,他只挂名不来影响别人,没人觉得有问题,顶多觉得二皇子懒散又胸无大志。
二来这不就等于告诉皇上你不会教儿子?
谢晟会不会受罚不知道,检举的在皇上那先落個坏印象,于是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终于传到皇帝耳中。
皇帝震怒,立刻将二皇子传入宫。
当时姜娴就在旁边,给他拍背顺气:“皇上息怒,等下先听听孩子的想法,二殿下还小……”
“祈儿他皇妃都怀上了,他这做二哥的还小?!”
说实话,姜娴也不大能理解富二代们的想法。
但她知道催逼无用:“如果骂他一顿,教训他身边的小厮有用,二殿下今日就不会让皇上伤神了,如果皇上对他怒斥一番,跟郭小仪又有何分别?”
梁遇寅听完佩服极了。
不愧是昊贵妃,完全知道皇上的痛点。
皇帝仰起脸来哀怨地看着姜娴:“朕改便是,娴儿怎能拿郭小仪和朕相提并论。”
“所以皇上待会能心平静气地和二殿下谈谈了?”
皇帝点头,招手让姜娴坐到他怀里来。
他让她说说,怎么看待谢晟的行为。
“皇上,二殿下非我所出,昭儿跟他既是兄弟又是竞争关系,我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不说。”
说了也不讨好。
硬要姜娴说的话,便是她不关心。
她是什么出身的人?一路咬紧牙关从深渊爬上来,做到一百二十分才能跟八十分的人勉强“公平”,要她说二皇子家境这样好,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呗,二代的烦恼她不仅不懂,只觉得很奢侈。
“也是,让娴儿为难了,只是以往二殿下总往你宫里跑,朕觉着你对他的性情会有些了解。”
“我是教过他学问,但不曾教过他做人处事,省得郭小仪来找我的麻烦。”
姜娴说得这样明白,便知皇上不会拿这怪她。
她不是圣母,没有替人教子的爱好。
谢晟到时,姜娴坚持要去偏殿待着,不听父子对话。
“幼时再亲近,二殿下现在也是男子汉了,皇上教子,却让宠妃听着,他要如何自处?”
“他要脸就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在娴儿的注视下,皇上终是改了口:“好吧,朕会听听他怎么说的!”
……
谢晟进来时,如往常一般向父皇行了礼,立于下首。
“晟儿,你可知朕为何事传你来?”
“儿臣知道。”
皇上一噎:“既然知道,晟儿就是明知故犯的了?”
“父皇,儿臣不想在户部做事。”
皇上:“那你想去何处?说给朕听。”
皇帝对儿女都很宠溺爱护,向来是要星星便打包连着月亮送的,既然户部待着不开心,那就换个部门去试试,只要不是以身犯险的事儿,他都鼓励儿女去试试,万事有他兜着。
看来次子有想做的事啊!
皇上想想也挺欣慰。
结果次子下一句就是:“儿臣只想每年跟父皇母妃领点银钱,待在王府里每日玩乐,父皇若是无聊了,便可传儿臣进宫解闷,大哥和三弟都忙的话,儿臣可代为尽孝。”
“……”
他父皇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尽孝变成守孝。
皇上还觉儿子只是一时想岔了,道:“朕尚年轻,要做的事也多,并没多少空闲,你大可不必担忧朕,正是该由你来一展所长的时候。只要你想去的地方,尽管跟朕说。”
“硬要儿臣说的话,儿臣想代镇守京城的父皇去见证谢家的大好河山。”
高情商:见识大好河山
低情商:游山玩水
皇上勃然大怒,又想起娴儿叫他莫急。
于是耐下性子来再问,谢晟说:
“儿臣想明白了——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要儿臣想,上书房也是不想去的,但和大哥三弟在一块尚算快活,才忍耐了下来。父皇正当壮年,大哥三弟都能干,满朝文武皆为父皇所用,就连昊贵妃都能为父皇分忧,这偌大的京城,少儿臣一人出力也无碍,恳求父皇纵儿子一回,让儿子当个逍遥王爷,庸禄一生吧。”
他说着跪了下来。
母妃逼他跟大哥争,但他一点不想争,争赢了又如何呢?和父皇一样天不亮就准备早朝,挑灯批阅奏折到深夜?这并不是他想过的人生。
谢晟把自己想去游历的地方都说了一遍,说了好久,等连据说有瘴气的蜀地都说完后,才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父皇。
皇帝看着自己已然长成的次子,却想起偏殿里的姜娴。
想他劝了无数回,想和她一起出游都被拒绝。
人的性情差异巨大,如果能让晟儿和他的昊贵妃中和一下就好了,一个活得太拼命,一个躺得太放松。他又想到先帝诞育四子,四个都挺有出息,结果斗死了两个,剩他和二哥。
要他选,他宁愿三个儿子都活得好好的。
一个闲散王爷,他是养得起的。
谢晟以为自己会挨罚。
罚俸和闭门思过是最基础的,严重点可能关起门来教训他一顿,不料父皇在上首沉思了一会后,说:
“你把你今日跟朕口述的游历安排记录下来,你说要代朕看看谢家的大好河山对吗?那你就去看,去记录风土人情,去看看当地官员有没有贪污渎职,荡平人间不平事,定期寄回家书,让朕知你平安。”
谢晟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父皇竟把他的戏言当真了!
其实说要游山玩水,他也没相关的概念。
毕竟他还没出过京城。
父皇这样成全他,他反而犯起了怯:“父皇不责罚儿臣玩物丧志吗?除了第一天报到外,儿臣再没去过户部……”
如果是母妃的话,一定会严厉地责罚他。
不,情况会更坏。
她会愕然后崩溃大哭,觉得此生再没指望。
可谢晟已经忍耐了好多年,出宫建府后的人生,他希望为自己而过。
“不想去就不去,朕硬要你去,你也不情愿,”皇帝招手,示意次子坐到自己身边来“朕早在十年前,就知道劝是没用的。”
谢晟对父皇怀有濡慕之情,只是寻常不得亲近的机会,如今被招手唤过去,他的小心脏砰砰乱跳,凑了过去坐下,好奇:“还有谁让父皇这么困扰?”
反正肯定不会是大哥。
三弟也是靠谱人,顶多虎了点,两年前从马上摔下受了伤,吓得马容华夜不能寐:衣不解带地在儿子榻前照顾。
“还能有谁?”
皇上悠悠叹气,在谢晟面前说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名字:“怎会?昊母妃是后宫第一能干人,父皇也不常说少不了她在身边辅佐?”
“可朕不过是想带她去江南游玩,她说先帝曾东巡至曲阜,今圣上久未下江南,盐商为了迎皇上必然会积极捐银,另外,实地考察过再好将兴修水利的细节定下来,让百姓免受水灾侵扰。”
父子都是爱玩之人,听完这段话,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戚然之色。
谢晟被外派出去,郭小仪虽然挂念,却不大伤心。
皇子嘛,被派出去历练是受重视的表现,虽然她更想儿子在六部里谋职缺,好在皇上面前多露脸,但圣意已定,不是她能改变的。
最难过的是大皇子。
他频频寄去书信,问二弟可还安好。
谢晟回信——当然安好了,父皇拨了好多精兵暗卫给我,我连逛青楼都不自在,怕是以后去不得烟花之地了。
一开始出发,谢晟真如同脱缰的野马,奔着大玩特玩去的。
不料,昊母妃在看过他的“游历安排”后,却将他传入宫里,向他交付了一些事情——她重金从系统里购买了燕赤一些资源作物的分布,将此当成作业,也是任务,要谢晟完成。
昊贵妃对他有半师之恩,他自不敢辞。
想想,光玩也很无聊,途中找点新鲜物件更有趣!
当他答应下来后,便见枕秋姑姑双手捧出一本一掌厚的活页本子,交到他手上。
谢晟:……
想反悔了,他就不该低估昊贵妃的工作量。
二皇子这一出京城,竟是数年之久不归。
虽然人没回来,家书倒是频频寄回——带着姜娴要他找的种子、金属以及书籍。
又听闻他的低调出行,揭发了一个当地鱼肉乡民的豪绅,家书里详细写了他是如何扮猪吃老虎,最后威风八面地亮出他爹的身份。
皇帝派给他的精兵和暗卫真没白给,过半年又灭了一个叛党窝点,这回家书更不得了——谢晟说他和江湖中人交手,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将其斩于马下。听得三皇子热血沸腾的,硬要在回信上加上一句期待和二哥一起带兵打将,以后父皇又喜提一员猛将!
谢晟再寄家书回京时,却说他不要做将军,领兵打仗多苦啊。
他要行侠仗义,麻烦父皇、大哥和三哥多给点银子。
据说郭小仪看完传到她手中的家书时,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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