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逍与风澜,一个问,一个答。
铁逍初为人师,反复考校印证,解释些造气诀中的疑点。
风澜的反应让他忽而眉头紧锁,忽而一脸阴沉,忽而恍然大悟。
「六师兄,入门法诀,为什么这么多字?」
风澜问,没什么来由。
「呃。」
铁逍翻着白眼,好大一会,朝四周看看,细声说道:
「我曾偶尔听到师父对师娘、小师妹说,
造气诀真正用来炼气的部分,仅有五百余字,
其余的两千七百余字乃是开脉祖师武邪真人从一石碑上得到,至今无人能参透其中的奥秘。
悬圃峰每代弟子中最愚笨之人,最多修炼三年造气诀,
掌握天人化一的炼气之法,就要开始修炼入门初基的「天气诀」,从此很难再专注于对「造气诀」的参悟。
修行天气诀开始,
五年造气化形者为极品,
十年造气化形者为上品,
二十年造气化形者为中品,
三十年造气化形者为下品,
再之后便是无材可取补苍天的废品了,弃之,弃之。」
铁逍哈哈大笑,朝风澜伸出两根手指头,道:「我这块朽木,正好赶上二十年,中品,中庸。」
「不过,此事无绝对。」铁逍认真解释道,「造气化形慢,一定是仙缘稀薄,资质有限。造气化形快,未必在修道上能有所大成。」
风澜看得出来,如今的悬圃峰,就有造气化形很快,但道行上不尽人意的修行者。
铁逍又非常严肃地让风澜背一遍「造气诀」。
风澜非常流利地背出,只字不差。
「风兄弟,你是不是在那里学过造气诀?」铁逍蹙眉问道,风澜使劲摇摇头,他亦跟着摇头,「资质最好的大师兄,足足花费三个月时间,才将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字的造气诀背的这样纯熟。你这人,真是让我看不透。」
风澜一脸茫然,心道:这能算什么呢?比起我所熟记的山河诀、风雪经、神目诀、轮回咒、镇海经、三篇阴阳咒,还有道姑临死前所说的内容,我无一不是滚瓜烂熟于胸。只是,如何修炼,才不被人发现差异?须得小心。
「圣心咒?」风澜暗自一惊,「造气诀,怎么会与圣心咒如此契合?莫非,步月渊中的异景,与圣心咒有关系?」
「风兄弟,你在悬圃峰上的仙缘,暂时为止。
能不能有大造化,进入悬圃宫,给历代祖师爷上一炷香,被师父赐下「天」字辈,就要看你的努力与决心。
等二师兄从东海回来,师父应该就要赐予「天」字辈,从此要叫柳天昰。」
铁逍带着风澜游了半日悬圃峰,点明许多禁忌之事,最后回到厨房。
「原本,我以为你的到来,这厨房要换人了。」铁逍哈哈笑道,「风兄弟,厨房里的食物足够,你饿了只管取着吃。只是,以后的修炼一事,我不可能时时在一旁指点。不过呢,你要是有万般不解之处,随时来找我。」
「嗯。」风澜自然应声,心道:嘿嘿,只怕用不着呢!
二人吃过饭,
铁逍回房去了,
风澜亦走回自己的房间,关好门,躺在床上默诵造气诀。
当他将圣心咒与造气诀连起来时,有五百三十三个字显得多余,便即明白这五百余字是真正的造化炼气之法门,亦即吐纳天地灵气的炼气法门。
这具少年风澜的肉身,可是承载着另一个修炼天才的灵魂与记忆,反复参悟一下,已明其理。
然而,这具肉身
的经脉脆弱,人身所有要穴相连的经脉,粗细不匀,就像河流主干却在要害位置,或窄如淤泥厚积,或宽如洪水无法波及两岸。
仅修炼五百余字的炼气诀,这具肉身注定毫无前途。
风澜感慨灵霄山门,胸怀广阔,竟然会收这样一个废物。
既来之,则安之。
正好,他所记的诸般神奇玄妙的修炼法门,大有用武之地。
逆天改命,正在当时。
「水、火小麒麟,造气化形,就选那两个丑小怪!」
风澜忖度停当,正要打坐,忽觉小腹膨胀起来,任督二脉中不断充入玄气。
时辰,正好是四正时中的酉时。
风澜盘膝打坐,默诵起道姑所传口诀,
渐觉身体中有两道气流,如洪流涌动,胸前下行,后背上行,
徐徐间,两道洪流犹如灌溉两岸之田地,分注入人体十二正经经脉,渐成涓涓溪流。
一个大周天下来,腹中膨胀渐消,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风澜顺势修炼造气诀,
放松全身,解禁人体先天的诸般禁制,
感应天地灵气,引灵气入全身毛孔,
以法诀为引渡之舟,搬运于人体的十二正经经络,达二十四周天之数,悟天地造化之灵息。
只可惜,这具少年的肉身,绝不允许搬运成功一周天。
那些滔滔而来的天地灵气,或如流进淤泥雍塞的断流,或如杨枝甘露洒落在干涸裂开的地面上,断断续续,由此形成的反噬经络之力,令风澜痛不欲生,难以为继。
噗~
风澜喷出数口鲜血,栽倒在床下,额头磕破,鲜血流满脸。
「狼狈呀,狼狈!」
风澜苦笑起来。
天色渐暗,天边已悬着几颗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风澜怕去厨房时碰到铁逍或乔禅,只好循着白天的记忆,来到西北交界之地的小溪边,将脸洗干净。
清风徐来,凉意甚浓。
风澜扛不住,起身往回走,一瞥间,只见竹林内升起一缕霜雾。
他心下大奇,中秋时节,戌时刚至,岂有霜雾蒸腾的道理。
他稍一停顿,渐觉一股冰寒侵袭而来,直入小腹,而小腹内里生出一丝丝暖流。
他的小腹中藏有小罐与小环,是爷爷得来的,爷爷因此而丧命。
「莫非,爷爷之死,与灵霄宗有关系?
若不然,凡人之躯,凡从之村,凡人所得,岂能在这仙人居住的仙山竹林中,感应到这缕冰寒?
这里,铁逍带自己逛过,曾叮嘱千万不要轻易走进竹林与草丛。
纵使铁逍不知道,没参与,那些个修道有成的厉害长老们,就未必了。」
风澜鼓起勇气,走进竹林,一步步接近那霜雾蒸腾的位置。
他的胸前亮起光泽鲜亮的翡翠光芒,隐隐形成一个光环,心下顿时大亮,原来是道姑的那十三颗翡翠珠之故,暗自叹气诬陷好人、好门派。
霜雾蒸腾处,地下仿佛埋着万年玄冰,人如封印在冰窖中。
若不是十三颗翡翠珠,风澜定要冰死在这里。
风澜灵台清明,欲运转风雪经修炼,转念一想,岂不是极容易露馅,招来杀身之祸。
一刻钟的功夫,风澜已动弹不得,像雕塑一样站在竹林中。
子时到来,星河灿烂。
风澜的小腹再次膨胀起来,气流充盈于任督二脉。中文網
风澜顺理成章的默诵起道姑所传承法诀,
内在,两
条洪流灌溉两岸之田,
外在,寒玉之灵打开人体毛也,解开人体先天禁制,由外而内,与天地同息。
风澜的肉身早已承受不住,却被冰寒定住,动弹不得,一切自行生发。
丑时至,寒玉灵气自行退去。
风澜已然搬运整整二十四个大周天,功行圆满,却仅是道姑所授无名法诀,人体内里圆满如一,与造气诀的修炼法门完全不同。
风澜只好回到竹屋,疲倦顿生,倒在床上便睡。
辰时时,又被小腹胀醒,便又默诵无名口诀修炼。
风澜的修炼日常,就陷入这样一个怪圈,于造气诀上全无进展。
三个月后,他终于决定了要刻的字——「虫」。
风,繁体字「風」,取其内在的「虫」,灵感亦来自无法修炼由外而内的造气诀,被动修炼无名口诀。
风澜衡量着字的大小,心道:以风澜之天赋,「武」字的大小都小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小些,与大师兄、二师兄的一致。
他正比划着要刻字时,铁逍御空飞来。
三个月来,铁逍只来找过三次风澜,每次见风澜均无初成造气诀,便心灰意懒、长吁短叹地走开。
「风兄弟,终于想好要刻的字了?」铁逍的笑容一闪即逝,「我要与师父出一趟远门,你一人在山上,要多加注意安全。」
「铁大哥,你们要去那里?」风澜问道。
「竹林、草山,白天可在边沿地带玩耍,晚上千万不要孤身走进。
尤其是西山的「寒冰谷」,不准走近十里范围。
厨房里的食物,足够你吃半年。」
铁逍自顾着说,忽然长叹一声,御空离去,最后一句话已是空中远远传来。
风澜一头雾水,将虫字的笔划描绘好,发现没有刻字的工具,想着用轻如羽毛的绝仙剑刻字,绝无半点可能。
他往回走时,想着神神秘秘的铁逍,捉摸着出了什么大事,匆匆下山。
事到如今,若不修炼「风雪经」,充分利用竹林中寒玉灵息修炼,只怕仙缘将尽。
一旦被驱逐出灵霄宗,要找到回去的路,可就难上加难了。
一边,风澜捉摸不透「圣心咒」之奥义,泰明世界是被动修行,余烬世界似无动静,令他甚为苦恼。
凡人烦恼。
仙人更烦恼。
夜色降临。
风澜将要第一次独自在这仙峰上度过。
他有模有样地巡视一圈房屋,便扛着绝仙剑来到竹林,在寒玉灵息升起,盘膝打坐。
本已下定决心,修炼风雪经,可这一会儿,思绪万千,终还是觉得只修炼造气诀好。
三个月来,经过潜心参悟,阴阳咒中的阳咒之冰心咒,最为妥当,最为适合修炼,可转念间又是不知所措。
寒玉灵息已经从大地深处蒸腾而起。
风澜默默运转风雪经,引寒玉灵入体,修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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