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初升,三人醒来,乔装易容成乞丐想要混出城去,破烂残缺的衣衫,凌乱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脸上,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们的贵气和多年的涵养。
三人骗过守城人来到郊外,哒哒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的声音朝他们的方向而来,定睛一看,原是北魏的军队,整齐伐一的站在两边,那番旗上大写的‘魏’字格外显眼。魏军并列的中间是一辆繁华复杂的马车,一只手探出帘外,随即是一袭澄黄的锦衣,玉带金冠,明珠镶嵌,金丝勾勒,那精致的刺绣和纹理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抹黄色自马车中出来,英挺斜飞的剑眉自然生长,一对黑眸深邃锐利,五官棱角分明,还有那挺拔如山丘的鼻梁,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身材修长高大,却无半点狂野粗俗,器宇轩昂却又盛气逼人,宛如一只老虎般傲视天下,威风凛凛。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对云舒关怀备至的亲舅舅,也是让关蜀血流成河的北魏皇帝,喻靖骁是天生的阴谋家,同时也是一个哥哥,一个舅舅。
喻靖骁从最疼爱的妹妹眼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失望和怨愤,那一瞬间他觉得心情莫名烦躁,他不喜欢妹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他虽气愤妹妹的态度,却又无可奈何,轻叹一声,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菀儿,别闹了,跟哥哥回家。”
喻紫菀对眼前华丽的男人内心很复杂,他是最疼爱自己的兄长,也是害死自己夫君的凶手,更是屠杀关蜀百姓的刽子手。
喻紫菀为了云舒以后的人生不用在躲躲藏藏,决定带着云舒同哥哥回北魏,而南开已经离开。
三个月以来,喻靖骁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云舒和妹妹,只可惜喻紫菀本就体弱,夫君死后,身心备受打击,最终抑郁成疾,于第二年的秋天香消玉殒。
喻紫菀死的那一天,云舒跪在母亲的床边,握住母亲的手,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跪着,看着没了生气的母亲,云舒就那样待着。在别人看来,云舒薄情寡义,娘死了居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发呆,但云舒心里并不好受,只是人极度悲伤的时候,真的是哭不出来的,什么都藏在心里,压抑着。
之后喻靖骁待她依然极好,云舒不喜皇宫的勾心斗角,也不愿看见舅舅,便经常叫来玉瑕公主陪自己说说话,喝喝茶。
这一年是云舒最低沉的一年,经历了父母的离世,国家的破灭,百姓的惨死,她的心智比同年龄的孩子更为成熟稳重,却也小小年纪失去了天真烂漫。
前阵子,西燕王带着儿子来北魏商议大事,临走时将孩子留下常住一段时间,其实大家都明白,北魏在灭了关蜀后,声势浩大誓有要一统天下的意思,这孩子恐怕就是留在北魏的一个质子,牵制西燕的棋子。
听闻前阵子,一个番邦小国进贡了几株世间罕见的红莲,现下正开得好,云舒便想着去御花园静静心,褪去了所有宫人,一个人端坐在亭子里发呆,满目哀伤。
突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竟是忘了时间,云舒四处张望竟没有一个人,猛然想起自己将宫人都遣退了,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淋着雨跑回去吧,这御花园距云舒居住的澜庭宫还有一段距离。
云舒慌乱了一阵,又冷静下来,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雨中的御花园,雨水打落在池塘里泛出圈圈涟漪,惊得鱼儿跳出水面绽起水花,几条金色的鲤鱼探出水面,吐了几个泡泡。阳光下争奇斗艳的百花在雨景里少了几分缭乱,多了几分柔和,各自吸吮着雨水的滋润,没想到一日之内,竟有幸见到御花园的两种绝景,倒是不负此行。
待坐良久,竟是腿有些麻木了,云舒站起身,来来回回顿步走了一阵,舒缓一下,这时一身穿墨蓝色衣服的少年撑着伞跑进亭子避雨,擦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云舒。
云舒细细观察了一眼少年,锦袍上用金丝勾勒的兰花,栩栩如生的蝴蝶停留在袖口边缘,腰间挂着的翡翠玉佩晶莹剔透,显然是极好的品种,这一身昂贵的衣服,想来应是进宫面圣的贵族子弟迷了路。
少年回身向云舒施了一礼,两颊因惭愧而泛红,礼仪倒是极佳的,“抱歉,在下无意撞到姑娘,请见谅。”
“无碍。”
云舒看着眼前的少年,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可能是错觉吧。
不再多想的云舒低头看着被伞打湿的裙袂,然后看了眼少年,少年依然愣愣的看着自己,云舒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娇嗔了一句:“看够了吗?”
少年被云舒的话说得脸红,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也不知道,亏自己从小学习礼仪,居然丢了风范,更加羞愧。可他真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很是眼熟,小丫头?难道是……四年前去关蜀赴宴救下的那丫头,仔细一看,越发觉得像,应该没错了。
少年低头不语,将手里的伞递给云舒,然后什么也没说,将衣袖放于头顶,朝雨中跑去,天色渐晚,朦胧的迷雾罩得灰蒙蒙的一片,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
云舒握紧手中的伞,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眼少年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撑伞离开御花园。
原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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