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黎近来春风得意走路带风,一方面是因暂时停了学院先生一职,肩上担子轻了许多,另一方面便是她每日里都能与素观闵朝夕相处,两只眼里根本看不见别的东西,比方说,寅离要开设同丘学院一事,她居然是从素观闵的嘴里听说的。
“什么?”,扎着长辫子的姑娘两眼瞪得溜圆,难以执行地看着青年:“同丘学院?”
素观闵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嘀咕这姑娘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连这样的大事都毫不关心,嘴里也道:“你不知?”
鹿黎一惊,忙将手里端着的鸡汤放上桌,拿了两只碗,垂着头一边舀汤一边弱柳扶风:“哎······就是有些惊讶,我能从那里去知道啊······我一个小侍女,谁会告诉我!”
素观闵嘴角抽了抽,取了两双箸,很自然的递给了鹿黎一双:“······也是!”
鹿黎少时离家,至今不知眼前这位乃是她过了名帖的未婚夫,私以为追夫之路漫漫,心头惆怅但脸上不显,很自然的接了过来,顺手将汤碗放在素观闵面前,温柔小意道:“看你最近课多,很是辛苦,这是我从老农家买的老母鸡,加了许多药材,多吃点!”
素观闵盯着大海碗里肥硕的两只鸡腿,心里有点发虚,他面前坐着的可是手持板砖将楚辞打得头破血流的奇女子,万一有一天暴露了他其实认得她是他未婚妻······
那画面太美,素观闵不忍心往下畅想。
也不知这姑娘放了什么大补之物,夜半时分,素观闵口干舌燥心火旺,起来找水喝,心道还是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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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黎已经快大半个月没上太清天了,因此等素观闵就寝后偷偷摸摸上了去,才发现轩辕重居然回来了······
多年不见,那青年身姿愈发挺拔,气质沉稳,月下中庭,青年脚边的影子竟然巍峨得叫人难以置信。
鹿黎半只脚踏在门槛上,有些微妙的尴尬。
轩辕重早便知晓她回来了,此时听见门扉吱呀声,抬头便道:“回来了?”
他历来便没什么多愁善感的心思,站起来伸个懒腰,想是坐久了,骨头喀喀直响:“夜宵,吃不吃?”
先前鹿黎心急,一眼望去只看见他,这会儿才发现轩辕重身边还坐着金三老爷子与寅离······
桌上放着个超大盆,里面红彤彤的凤须虾,空气里满是香气。
她瞋目结舌:“大半夜不睡觉······???”
寅离取了碗筷与酒杯,给她放在四方桌另一边:“他回来先去看了他爹娘,那边还是傍晚,便带了些特产来,这东西冷了腥味重,回了锅也不好吃了,不如解决了!”
鹿黎心想这些家伙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嘛,不过这虾味道还真不错,还是要当地的才地道。
三人聊了些近况,旧友重逢,嘻嘻哈哈越来越偏,鹿黎初始想问寅离的事儿给完全抛到九霄云外,酒过三巡,轩辕重问及素观闵之事,鹿黎脸红脖子粗,道:“······我一看他我就走不动道······没办法!看······看我去把他掳来当我压······压寨夫人······”
金三老爷子现如今已经惊呆了——这到底特么的是几角恋啊,怎么又出来个素观闵?
他忍不住劝:“姑娘啊······虽说这个······这个我这老头子也不该多管闲事······可这见一个爱一个真真的是要不得!你那未来夫君要是知道你与这许多人有瓜葛,那得多伤心?届时你又是真心爱慕于他,你可得多后悔年轻时节那许多作为?为人为己,感情之事都要慎重啊!”
鹿黎这会儿看谁都三个影子,但脑瓜子却清醒,想起过去对楚辞情深义重,抠着一只凤须虾得钳子,嘀咕着这大饼怎么没肉,含含糊糊道:“那······那可不一样!我······我是真心爱慕素观闵······我对楚辞······那······那是不一样······不一样!我只要素观闵······他很好!很好!”
寅离看她东倒西歪,两眼发直,忍不住白了轩辕重一眼——这家伙趁着鹿黎不注意,给她换了酒,否则这女中豪杰也不至于一坛就醉成这样。
醉鬼鹿黎抱着酒坛子,傻呵呵道:“反正······反正我就是非他不可!”
轩辕重一边剥虾一边道:“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人家素观闵对你可不一定有意!再者说,要是人家有心慕之人,你这就属于情敌!反派!配角!”
反派配角鹿黎第一次听,但不妨碍她理解,皱着眉想了半晌,很是苦恼,道:“······我不管······我不管他对我什么心思······反正我喜欢他,我就要好,对他很好嘿嘿嘿!”
寅离有些怔怔的,他有些明白,鹿黎说的是真的——她对楚辞的心意,不及对素观闵千分之一······
鹿黎从桌上扒拉了一只虾壳就要往嘴里塞,轩辕重看不下去,给她丢了,重新剥了一只,道:“赶紧吃,吃完去睡!”
本来是想跟她分享分享这酿酒神器,没成想一杯就倒。
鹿黎嚼着虾肉,恍惚间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她的堂姐好似提过什么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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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疼欲裂四肢酸软走路打跌,鹿黎盯着水盆里倒映出来的疯婆子,忍不住哀嚎一声:“要命······”
任何女人都不能容忍自己在心爱之人面前形容枯槁,女汉子也不例外。
鹿黎垂着头思考再三,给素观闵发了简讯,言要回家一趟,数日便归,素观闵很快回了讯息:可!
她有些惆怅的折起那个字,心道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
她迅速洗了脸,梳了头,出门找寅离:“我要回家一趟!”
鹿黎家中的事,寅离几人所知不多,只晓得她还有兄长姐妹,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提及,便也不多问,今日见她神情恹恹说要回家,有些稀奇:“干什么?”
两个男人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洗衣做饭,虽说早晨吃的简陋,但也有俩小菜,配着玉米粥,对于宿醉之人很是开胃。
鹿黎取了勺子慢慢搅动着,憋闷道:“我想起我祖父曾经给我订过一桩婚事,那未婚夫现在恐怕骨头都成灰了,但有婚约在身,这份心意再真挚,终是有辱素观闵······我要回去退婚!那人若是没有后代,我便取了祖父手中的婚书禀了天地烧了作废,要是有的话,便与他后人交代一二,总之在没有将这份婚约退去之前,我不会再见他!”
金三老爷子一口稀粥呛在喉咙里,差点憋死——怎么还有个未婚夫???
鹿黎是宛南人,那个国家虽比不上大晏土地辽阔,但却很是富庶,寅离几个这些年琐事繁多,居然都没去过,因此有些意动:“正好新学院还在建设,招生的事也还有段时间,要不随你一道?”
鹿黎愣了愣,点点头:“行!我家乡那边好吃的太多了,从南吃到北,从东吃到西,保管你们流连忘返!”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留了金三老爷子看家,三人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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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国地处平原,高山稀少,土地肥沃,地大物博,数百年与周边邻国通商,买进卖出,乃是个真正的商业巨国。
更重要的是,由于人皇坐堂,人族开始仰望星空,这数百年居然无一战争,若非两百余年前的那场灭世之灾给大宛国也带来了难以承受的重创,恐怕光论国库里的金币,大晏甚至都要次一些。
大宛分宛南宛北宛东宛西,宛东乃是天子之都,皇权集粹,人文气息浓重;宛北草丰水沃,是主要的畜牧业出口地;宛西矿产资源丰富,乃是皇族捏在手中的兵器库;宛南牛羊不兴,金铁不盛,但地理位置好,毗邻数国,交通发达,是大宛国重要的对外贸易出口之都,不管是牛羊还是金铁之器,统统都要从宛南过,因此是大宛最重要的商业枢纽中心,帝国命脉。
在这里,你可以见到何种各样的人种,与各种各样的口音,各种各样的商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当然还有汇集天下的无数珍馐美食!
鹿黎站在烈日下,一边扇扇子一边擦汗,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队伍,喜笑颜开:“这家的醉春香最好吃!每天卖完就没有了!我还以为这家店已经不开了,没想到还在老位置,真是好运气!等着啊,姐姐今天非买到不可!”
轩辕重举着伞站在她身边,兢兢业业给她遮荫,身姿高大鹤立鸡群,无视小姑娘们投来的艳慕目光,心中嘀咕:大姐,你不是来退婚的么?怎么吃上了?
再者说,这特么要排到猴年马月去?
他看着前头排了个七弯八倒拐的队伍,再看看队伍尽头忙得陀螺似的三名店员,觉得这要是吃上了,可不得晚上了?
他忍不住回头,比对了下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靠前的,心下略有安慰,转念又开始怨恨起寅离那厮——这货说要去书店,便顺风顺水跑了,这大半日也不见人影,绝逼是见事不妙脚底抹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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