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你说什么？”苏晚的声音在轻轻的颤抖，手一把抓着面前人的手，“是谁？是谁干的！”
    “我们已经开始逐一的排查，现在，还没有确定。”
    “是他……一定是他！”
    苏晚松开手，低声说道。
    她的眼睛垂下，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眼睛看向薄叶舟，“一定是他做的！他想要的，就是我爸的命！”
    “苏晚，你先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
    苏晚的话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杀了我爸还不够，他还杀了我的孩子！他是摆不是想要逼死我？恩，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薄叶舟将她抱住，“别说了，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眼泪顺着她的脸庞，将薄叶舟的肩膀都打湿，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真好笑，你也觉得很笑对吧？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我怎么会爱上他？！”
    “好了，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面难受。”
    苏晚咬着嘴唇，眼泪不断的掉了下来，那样克制，但是嘴唇里面，还是控制不住的发出咽呜的声音。
    薄叶舟抱着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老师报仇的，那些人，我也一定会抓住！”
    苏晚疲倦的闭上眼睛。
    入夜。
    苏晚整个人都是混混沉沉的状态，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来，轻轻的盖住她的脸颊。
    那熟悉的感觉，让苏晚有些想哭，却又想要用力的将他的手拨开，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以至于她醒过来的时候，连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都分不清楚。
    之后的半个月，苏晚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薄叶舟的工作忙碌，所以她经常是一个人。
    她也没去公司上班，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那一天，老管家突然跌跌撞撞的上来，“小姐，小姐，出事了！”
    苏晚看向他，“怎么了？”
    “薄警官受伤了，人正在医院抢救呢！”
    苏晚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怎么回事？”
    苏晚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外面的新闻，却已经是铺天盖地。
    就在昨天晚上，警方开展了一次巨大的抓捕行动，就在尖嘴那里，抓获了好几个嫌疑人，缴获了一大批的毒品。
    而薄叶舟也是在那里，中弹受伤。
    苏晚看着手机上面的新闻，那几个嫌疑人没有公布，但是新闻上面特别标注了，一个很有可能是团伙的头目。
    这一次缴纳的毒品多达上千公斤，是几年来北城破解的一大毒品案，薄叶舟立了大功，但是同时，那些人，一旦罪名落实，那就是……死罪。
    苏晚将手机收了起来。
    她到医院的时候，薄叶舟已经出了手术室，子弹打穿了他的胃，不过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苏晚坐在那里等待他醒来。
    她没有再看新闻，手机上面弹跳出来的信息，也一概不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晚都觉得自己的腰开始疼了之后，薄叶舟这才有了一点转醒的迹象。
    “你醒了？”
    听见声音，薄叶舟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苏晚抿了一下嘴唇，将他扶了起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觉得我能不来么？”
    薄叶舟的脸色有些白，苏晚将水递给他，他摆了摆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在安静了十几分钟之后，薄叶舟说道，“其实，你是想要问我，关于慕允深的事情，对吗？”
    苏晚看向他。
    薄叶舟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点头，“他被抓了。”
    苏晚的手紧握了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反应。
    应该开心，还是其他。
    薄叶舟看了她一眼，“这一次，他可能逃不了了，人赃并获。”
    苏晚深吸口气，“死刑？”
    “还不知道，如果能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来的话，应该不至于，但是慕允深这人……可能没办法。”
    苏晚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其实这一次，他也不过是给七爷卖命，对吗？”
    “或许吧。”
    “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不抓他？只要将他抓了，这些事情，不都解决了吗？”
    “所以其实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他。”薄叶舟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下，“苏晚，证据呢？我们警察最讲究的，是证据，你以为这么多年，七爷在北城是白混的吗？他有自己的公司，账目上可以做到干干净净，从这一点上你就可以知道，他有多少的手段。”
    苏晚没说话了。
    薄叶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闭了一下，说道，“还有件事情，是我昨天刚刚收到的。”
    “之前剪断老师车子刹车线的人，已经抓到了，并且他说，指使他这样做的人是……慕允深。”
    ……
    警局。
    苏晚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人只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将门关上。
    坐在她对面的人，是是慕允深。
    他的脸上有明显的青紫，衣服上全是血迹，看见她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
    “苏晚。”他说。
    以前，在无数个午夜里面，他也曾经这样叫过她的名字，每一声，苏晚都觉得十分的动听，悦耳。
    但是现在，苏晚只觉得，恶心。
    她看着面前的人，“没想到我们的再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吧。”
    他没说话。
    苏晚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靠近他，“慕允深，我爸，是你害死的，对吗？为什么？他和你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非得要他的命？”
    他还是沉默。
    苏晚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真的是疯了，疯了才会到这个时候还在心里面疯狂的，想要替你开罪，还在想着，你或许就是身不由己，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笑话！”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他突然说道。
    苏晚的身体突然一震。
    “三年。”他说，“你会等我吗？”
    苏晚的身体不断地颤抖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慕允深，你没有失忆……你没有失忆！”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眼睛只看着她，“等我，可以吗？”
    “等你？”苏晚忍不住笑，因为太好笑了，她笑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慕允深，你是疯了，是吗？你是不是疯了？让我等你？我不会等你，慕允深，你去死吧！你去死！”
    话说完，她转身就走。
    慕允深坐在那里，很久都没动。
    苏晚直接冲了出去。
    他没有失忆，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但是就算记得，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绑架了自己，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孩子！
    这就是他的爱！
    他还让她等他……
    怎么可能？
    此时，苏晚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让他去死，去死！
    车子的速度飙到了最高。
    眼泪不断地从苏晚的眼睛里面掉了下来，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
    在转弯的时候，一辆车子迎面过来，苏晚立即打了方向盘，减速。
    两人的车子就这样擦了过去。
    “神经病是吧！”
    那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晚没有去理，车子定定的停了下来，整个人也僵在原地。
    她闭上眼睛，趴在方向盘上，哭的不可抑制。
    痛哭的声音，是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有再去打听关于慕允深的任何消息。
    后来，她听说，他被判入狱两年。
    是因为从中有人疏通了关系，也有人代替他顶罪。
    苏晚没有去关心。
    她将慕允深从自己的脑海和记忆里面剔除，不闻不问。
    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
    薄叶舟已经正式胜任了缉毒队的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苏晚也每天奔走在自己的动作当中。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这样平静下去。
    那些打打杀杀和新仇旧恨，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
    她将头发剪得更短了一点，脚上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的样子，好像一个女强人。
    慕允深坐在车子里面，眼睛微微眯起。
    他已经在这里停了一天了。
    就为了见上她两面。
    她上班的时候，还有她下班的时候。
    他知道她恨他，不过这种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闭上眼睛，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他接起，“喂。”
    “准备好了么？”
    “恩，就在晚上十二点，东郊的码头，七爷会亲自过去。”
    “多少人？”
    “不多，十几个人，但都是难缠的对手，小心。”
    “好。”
    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慕允深突然说道，“等等。”
    “恩？”
    “你晚上会去么？”
    “当然。”
    “可以的话，交给别人吧。”慕允深看着面前的大厦，“总得一个人留下守着她不是？”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慕允深将电话卡从手机里面拔了出来，折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晚上之后……应该都结束了。
    他闭了一下眼睛，他掉转车头，离开。
    ……
    那天晚上，天很黑。
    这一次的交易很是重要，七爷亲自带着慕允深和齐飞，一起前往码头。
    齐飞将手枪放在身上，看向慕允深，“姑爷，你不紧张么？”
    慕允深看了一眼七爷，“当然，但是就算紧张，也不能表现在面上不是？”
    齐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七爷赞赏的看了慕允深一眼，看向齐飞，“听见了么？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齐飞咬牙，“是。”
    码头很快就到了。
    七爷带着他们下车。
    那边人还没到。
    因为带的人比较少，慕允深和齐飞亲自动手，将钱从车上搬了下来。
    “姑爷在牢里面蹲了两年，倒是越发的老练了起来。”齐飞笑着说道。
    慕允深没管他，将东西搬下之后，站在七爷的身边。
    齐飞就站在七爷的另一边。
    对方是开着船过来的。
    此时整个海面都是漆黑的一片，齐飞看了看四周围，“七爷，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七爷看了他一眼，“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这样的没长进！”
    齐飞将话咽下，看向慕允深。
    他正平静的看着海面。
    终于，那边的人开着船来了。
    带着满满的几箱货。
    七爷上前，和对方角交头的人交流了两句之后，看向慕允深。
    他上前，尝了一下东西，点头。
    齐飞将钱送上。
    就在那个时候，“嘭”的一声传来！
    齐飞的脸色立即变了，转身，一群警察已经将他们包围住！
    七爷的脸色一沉，正要拔枪的时候，一把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不敢置信的转头，“慕允深，你出卖我？！”
    ……
    那一夜，住在东郊码头的人，都听见了不断地枪声，还有警笛声。
    苏晚则是失眠了。
    她住在市中心，听不见枪声，但是心里面是一种莫名的不安，躺下去的时候，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午夜的时候，她接到了电话。
    “苏晚，你能来医院一趟么，有个人……想要见你。”
    苏晚的心头一凛，声音艰涩，“谁？”
    “慕允深。”
    按理说，苏晚不应该去的，但是薄叶舟的声音怪异，再加上她心里面的不安，她到底，还是去了。
    在赶往医院的时候，第一面看见的，不是薄叶舟，也不是慕允深，而是……苏毅川！
    “爸！？”苏晚瞪大了眼睛，刚刚开口的时候，苏毅川已经将她一把抱住。
    “孩子，你辛苦了。”
    苏晚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薄叶舟走了过来，“老师，让她去见他一眼吧。”
    苏晚看着他，“怎么……回事？”
    “他快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就等见你一面。”
    苏晚的身体有些摇晃，眼睛里面，是一片的不敢置信，“不、行、了？”
    薄叶舟点点头，拉着她过去。
    慕允深正躺在床上。
    他的身上擦满了管子，脸色是一片苍白，原本闭着的眼睛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来临，将眼睛睁开。
    他看着她，“苏晚……”
    她愣了好久，才慢慢的走了过去，“你……”
    “真好，你还能来，见我一面。”他轻声说道，没说一个字，都是无比的艰难，“我说让你等我，最后……我还是没能让你等到，对……对不起。”
    苏晚摇头，“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一个警察，从一开始，从，从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面，就不应该装着其他的事情，但是，但是我遇见了你，我以为，我以为保护好你，但是后来，我错了，我什么都保护不了，我甚至，让你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苏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不断地摇头，手抓住他的，“我知道了，你在骗我对不对？我爸根本就没有死，你知道七爷想要他的命，所以才制造了车祸，让他躲起来对吗？是不是这样？”
    他没说话，只是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多么痛苦吗？慕允深，你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你怎么可以！”
    眼泪疯狂的从她的眼睛里面掉了下来，“如果你想要瞒着我，那就瞒着我一辈子好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办，你想要我怎么办？”
    “我舍不得，苏晚，我舍不得。”他看着她，紧握着她的手，“我原本想，只要我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只要……只要这一次我可以回来，就结束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就算不能有姓名，只要可以和你一起，也都够了。”
    “但是，我没做到，在子弹……穿过我的身体的时候我突然想，或许那个时候，我应该不顾一切，带着你走的，这样……或许会好很多。”
    苏晚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紧紧的抓着面前人的手，不断的摇头，“不要说了，慕允深，不要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怀疑你，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别哭。”他的手指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看见你哭，我就很痛。”
    苏晚胡乱的擦了一下眼泪，“好，我不哭。”
    “薄叶舟……是个好人，只是这一次，沈琦跑了，日后肯定会报复，所以，让他带着你走吧，你和他好好的，好吗？”
    苏晚不断地摇头，“不好，不好！慕允深，我要你好起来，我要你好起来！”
    他笑了一下，“不要这样，我知道的，你很坚强，你会处理好这些的。”
    “没有，我一点也不坚强，慕允深，我很脆弱的，我不想要你走，我不想你走啊！”
    “苏晚。”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后悔，你痛恨毒品，我也一样，我父亲是因公殉职，我也总算……没有给他丢脸。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苏晚……你，你答应我好吗？”
    他的声音开始喘了起来，“就算不是薄叶舟，也找个可以照顾你的人，好，好好的。”
    他的手指开始变得冰凉，苏晚慌了，“不要，慕允深，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他终于笑了，眼睛看着她，“你能……吻我一下么？”
    苏晚也笑，用力的擦干眼泪，然后起身，轻轻的，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也在那个瞬间，他的眼睛闭上，晶莹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下。
    那是他的眼泪。
    ……
    和无数因为缉毒而牺牲的人一样，慕允深的葬礼，没有人主持，没有人参加，也没有人能去祭拜。
    苏晚知道，每一年，会有很多很多好像他一样的人，做着同样的一件事情，然后，义无反顾的走向每一个可能失去生命的地方。
    他是所有人的英雄，也是她的。
    “妈妈，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是谁？”
    一个小孩将她的手拉住，问。
    苏晚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照片上的人，“是你们的爸爸。”
    “那爸爸什么时候能来看我们？”
    苏晚笑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很快的，等你们长大。”
    小孩不懂，正好外面有人叫着她，她便跑了出去。
    苏晚站在窗边，看着满屋子奔跑的孩子。
    这是她开的福利院。
    这一个孩子，都是她和他的。
    她将照片重新放在桌上。
    “抱歉，我没能按照你说的做，但是现在，我觉得很好。”她笑着，“你走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给我留下，只留下我一个人的回忆，我害怕有一天老了，记不住了，所以，我就将我们的故事，一件件的讲给他们听，他们听不懂，但是他们，会替我记得。”
    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嘴角上却是灿烂的笑容，“你……也会记得，对吧？”
    以前的时候，苏晚总是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没有什么东西，是跨不过去的。
    但是现在苏晚才知道，有些东西，跨不过去。
    以前，他们之间隔着山海，现在，隔着生死。
    此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