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浓重如墨,澜亭走在阴暗幽深的刑部走廊里,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要连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起,在多年以后也试图让他痛不欲生。
去往提审室的走廊静得落针可闻,几人的脚步声格外分明
钱伍已经被狱卒带了过去,看样子之前有人为他打理过一番,清洗尽了身上的脏污和血迹,还给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囚衣,让他看起来好歹是个人样。
即使这样,他仍然看起来非人的苍白,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折磨。
不过哪怕如此,刑部的官员仍然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谢青临挥了挥手让狱卒都出去,只留下了他们四个人与钱伍相对
澜亭从一进来就在努力的控制自己,别怕,他对自己说。直到看见了那个人,他浑身都紧绷起来。
江云妧对这个人相当好奇,她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罪大恶极。
钱伍被绑在一张石椅上,双手绑在椅子背上,他的脚上带着玄铁镣铐。隐隐可以看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一处好的,全都布满了伤口,有暗红色的血液隐隐的渗岀来,还有的已经化脓,流出红黄相间的血水。
这场面江云妧还是第一次见。
她从前只是听闻过这种惨状,两世加起来都不曾亲眼见到。
见状,她一边皱眉一边捂住了口鼻,身后的蓝浅见她如此,也效仿她做起了同样的动作。
钱伍扭了扭脖子,将一双幽黑的眼睛望过来,桀桀怪笑:“老头子碍着你们眼了。
谢青临愠怒地甩了甩袖子。
“你们也不必费功夫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说什么,你们大可直接把我砍了,您心里也觉得痛快不是?"钱伍一心求死,这个时候还在试图激怒他们
江云妧冷哼一声:“你想得美。"她冋前走了一步,扬起下巴,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显而易见的轻蔑,“你犯下的罪可不是区区砍头就能抹平的
她实在是气急了,她有一种想把这个人干刀万剐的冲动,只要一想起澜亭和蓝浅受过的最,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谢青临在她后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今天要问你罪的可不是我,另有其人。
谢青临慢条斯理的说道,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江云妧让他们两个过来,之后又循循善诱的和他们说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可能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委曲求全”的时候了。
江云妧还慎之又慎地跟他说,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就要立马将人带出来。
哟,还给老头子我带来个漂亮小妞,这下我更死而无憾了。"钱伍扭曲的笑了起来,虽是这么说着,他的眼睛还是一丝亮光都没有,就像一个垂死之人,对万事万物都失去了兴趣,此刻只是想口头上占个便宜。
江云妧听了这话更是恨不得手刃了他。
幸亏谢青临及时安抚了她,才让她没有当场发作。
“你这个老头子好不要脸!”蓝浅怒气冲冲的吼道,钱伍闻声向江云妧身后看去,见又是一个水灵的小丫头,眼睛眯了起来。
他并没有认出蓝浅就是他曾经在城东那做间小破屋子里曾经见过的,主要原因就是蓝浅的变化着实太大,她逃出去之前的那段日子,面黄肌瘦,衣衫破旧,哪里像现在这样光鲜亮丽。
他虽然没有认出蓝浅,蓝浅就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此时此刻她倒是没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武功,相比是已经被人废了去。
“你做的那些事,真当没有一个人知道?”蓝浅用手指着他,大声说道,“你那天明明说要把一些人带回去,带到哪里去!”
钱伍猛地抬起头,鹰隼的眸子射过来,蓝浅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然后马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澜庭站在最后边,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这倒不是说大话,以他现在的本事,就是全盛时期的钱伍也能轻而易举的打败,更别说他现在一个废人。
“哈哈,小子,你来呀。”钱伍笑得十分放肆,有人现在杀了他他正求之不得呢,等他看清了方才说话这人的面如,瞳孔一缩,阴测测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澜庭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形瘦削而挺拔,五官精致秀气,长长的睫毛鸦羽一般,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的气质凛冽如冰雪。
“你们是什么人?”钱伍警觉起来,这几个好像没一个普通人,他可得小心应付。
谢青临云淡风轻的一笑:“我是谁,不早就有人跟你说过了?”
江云妧感觉到毒舌一样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扫了一下又掠过去,蓝浅和澜庭也是一样的待遇。
“你不记得我了。”澜庭冷冷道。
“是你?!”钱伍惊讶得想要站起来,双腿用力一蹬地,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双手被绑在椅子上,而椅子的四条腿是铸在地面上上的,他不仅丝毫没有挣动,反而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掉了一层皮,血淋淋的。
这个少年的长相,实在是太眼熟了,还有那双凝着冰雪的眼睛,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少年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这种神奇的体质实在不多见,无论他怎样下狠手,那个孩子永远都是一声不吭……
往事翻涌而来……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急于做出一些事情来,他在这个庞大的组织里并非处于很高的地位,因为他毕竟是个中原人,也只有武功可以一看。
他们需要对很小的孩子进行洗脑,并且让他们听话。
钱伍阴测测的道:“你竟然还没死。”
他还真是命大,当年被扔出去之后竟然没死在外边,后来他也没有关注过这孩子的动向,不知道是被谁捡了回去……
“我当年都能从你手里活下来,怎么可能轻易死在外边。”澜庭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啧,还真是你。”他啧啧称奇,这可真是一个奇迹。
澜亭垂下眼帘,面无表情:“是我。”
钱伍这时候也不再维持之前好不容易维持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设,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幽幽的说道:“你是来找我索命的吗?”
谢青临插话:“现在你是不是该说一说你做过的那些事了?”
这时候钱伍显得很是无所谓了,他漫不经心的问:“你们想听什么。”
谢青临心中大喜,状似无意的对隔壁打了个手势,然后开始问他话。
江云妧则带着二人退了出去,她忽然不想听这些事了,也不想这两个孩子再回顾一遍,那样实在残忍。
自有人躲在谢青临那间房间的隔壁,会将他们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
“舍不得小姑娘听啊,那你可做对了,我要说的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见人都走干净了,钱伍开始慢慢的回忆。
他缓缓闭上眼睛:“要说一切的开始,还是得从戎族说起。”
戎族?
这个民族不是早就灭国了吗,谢青临一直以为他们全族都已经销声匿迹了,竟没想到这件事原来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戎族人,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替他们做事,这个也不重要。”钱伍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连忙开口否认,他艰难的扭了扭脖子,试探着问道:“能不能把这个解开,这么绑着怪不舒服的。”
谢青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不敢再提起这个话题。
真不愧是太子啊,随便一个眼神就这么吓人。
钱伍继续说:“那个小崽子是上面丢给我的,让我好好‘教教’他,结果呢,我手段都用尽了也没能让他老实点——他那个时候可能也就五六岁吧,怎么打都不哭不闹,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天生的怪人。”
这说的是澜亭,虽然他说的含糊,谢青临大致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继续。”
“有一天他全身都变凉了,我以为他死了,就把他丢了出去。”钱伍也惊讶自己竟然记的这么清楚,连这些细节都能说出来,“后来我就不知道了,鬼知道他被什么人捡了回去,又养到了这么大。”
这样,再加上纨素曾经讲过的,大致可以拼凑出澜亭的成长经历。
“你在给什么人做事?”谢青临问道,这刚才说的恐怕只是一小部分,这后面的才是最重点,就相当于一粟之于沧海。
“戎族。”
“很多年前就灭国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了。”钱伍长处一口气,“他们这个民族,就像烧不尽的野草,你们以为斩草除根了,其实活下来的仍然还有很多……”
异族的遗民,他们穷尽毕生之力,试图在这个有着灭国之仇的国家里掀起一点水花……当然现在可能已经不是水花了,他们似乎已经翻卷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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