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

第125章 下粉的诀窍

    
    两把粉瓢并排儿站到锅台上,呱唧呱唧的声音合到了一块儿,冲破天似的在这个院子里震动向四周围传了出去。/p
    “今年你买的这煤好,火硬。看,两把粉瓢都压不住锅了,整个锅里还翻着花呢。”狗比二大爷不时地撅着嘴吹着锅里腾上来的热气,回头向猫春爹说了一声,“要不就三把粉瓢下锅吧,这样就不亏煤了。”/p
    不大会儿,锅台上又多了一把粉瓢。/p
    三把粉瓢呱唧呱唧地打着,这下就忙坏了叨粉的了,他这个时候身子扭得像旱鸭子给人扔到了水里似的,那个不知深浅地扑腾。他握着筷子的手紧赶着从锅里把漂起来的细粉往挨着粉锅的水缸里扯,水缸里的那只手一帆一正地把扯进水缸里的细粉握成把儿。一把儿细粉握得满把了,他那只握筷子的手沿着锅沿子一摁,就摁断了锅里的细粉和手里已经握成把儿的细粉的联系。这个时候,洗粉的接过细粉把儿,在那个盛满了清水的比簸箩口还大的大锅里把细粉把儿洗一洗,就搭在了粉杆子上。三把儿细粉一杆子,在洗粉的大锅里泡上一会儿,再有人把它提出去晾在粉架子上。现在人们下细粉不像前些年了,前些年下细粉,人们赶得紧,天还没有冷得,人们就支起粉锅下起细粉来。这个时候多下的是风条粉,要从洗粉的大锅里提出来放到一张秫秸织成的簿子上盘粉,盘得透了才能上粉架子。现在人们下细粉,多已经等到天冷得上冻了下冻条粉,直接从洗粉的锅里提出来上架,一夜冰冻,第二天就拉出去晒上了。冻一化,细粉就干了一多半了,再晾上了晚半晌,就能收了打捆儿出卖了。/p
    三把粉瓢不光催了叨粉的和洗粉的,更让装瓢的忙乎了,这个时候的豆子不光要伺候着大斗盆里的粉面子不能炝了皮子,还要准备着从大斗盆里的粉面子上揪出块儿来递到装瓢的手里去。同样也催着在和第二盆粉面儿的两个老爷们儿,第一盆结束了,再打上芡,这第二盆很快就要下锅了。他们两个这个时候像拉磨的瘸驴屁股给人绑了一挂放响了的鞭炮一样着忙了,围着大斗盆那个转得欢实。/p
    很快,一大斗盆粉面子下完了。/p
    第三盆的粉芡子打完之后,人们抬头看了看天,可能是因为几个马灯照得太亮了,还是看不清这个时候的天色。有人估摸着说要不了多大会儿就该天大亮了,因为四周围的公鸡已经叫过几遍了,只是给打瓢的声音给遮住了,没有听得真着。但是,还是有人说得再下上一大斗盆的粉面子,天才会亮。倒是狗比的二大爷说了一句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话,招得老少爷们儿们抱怨着说狗比的二大爷是哪壶不开提哪壶。/p
    “要是有个手表,抬手脖子一看,就知道这个时候是啥时辰了。”狗比的二大爷瞅了瞅锅里新续上的水,弯要用大煤钩子搂着锅底下的火说,“咱们要是有谁有个手表,起早也有个点儿了,也能掐着一斗盆粉下多长时间了。”/p
    “你净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咱庄户人家要那东西干啥?每天下地干活儿还给自己定个点儿呀?戴在手脖子上图干活儿碍事儿!”有人马上就这样回着狗比二大爷的话说。/p
    “庄户人家,谁舍得花那个老大的价钱买个铁疙瘩戴在手脖子上?”/p
    “还铁疙瘩呢!人家都戴啥子点子表了,我就瞅见过,上面的洋码字儿一蹦一蹦的。铁疙瘩手表已经过时了!”有人很有见识似的嘲笑着狗比二大爷说,“那种叫电子表的东西听说比铁疙瘩手表轻不少,还比铁疙瘩手表蹦得准。”/p
    “唉!”狗比二大爷落后了似的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世局,啥新鲜的玩意儿都出来得快,咱们不敢想的东西,城市里都能见到。上次我跟狗比他爹上趟城,你们说咋的了?”他卖关子似的停下了说话,两眼紧瞅着大锅里慢慢翻腾起来的水。/p
    “能咋的了,还不是瞅着男人和女人在大街上抱着亲嘴了!这有啥子稀奇的了呀,只要你经常进城,你就天天瞅得见。”有人在粉锅的大烟筒后面这样很不把狗比二大爷的话当成一回事儿地说,“这事儿在你眼里瞅着觉得稀奇,在别人眼里早已是驴逼打呵闪,水撒完了。”/p
    “你这俏皮话说得……”一个家伙对这句驴逼打呵闪的俏皮话很不屑地嘲笑说,“瘸驴蹚麦茬,对不住垄子。”/p
    “你也是,驴鞭敲肚皮,再硬也没有擂鼓响。”那个说驴逼打呵闪的家伙听有人这样说他的俏皮话对不了垄子,马上就回着话说。/p
    “男人跟女人大街上搂着亲嘴能叫稀奇?”狗比二大爷见两个家伙逞能似的较上了嘴劲儿,没有人再注意他卖下的那个关子,撅着嘴吹着锅里冒出的热气一阵儿,故意很响地咳了两嗓子,自个儿给自个儿圆场子似的又卖了个关子说。/p
    “那会是啥子稀奇?!”有人从狗比二大爷的话里听出来男人女人大街上搂在一起亲嘴不算是啥子稀奇了,很想知道咋的一回事儿似的转过脸来瞅着狗比二大爷问。/p
    “那可真是个稀奇,说出来你们也不敢相信!”狗比二大爷这个时候拿了劲儿似的接着卖他的关子,同时撇着嘴向马灯下的老少爷们儿们看了看,又摇了摇头。/p
    猫春爹像没有听到这些老少爷们儿们的这些话似的,一直不言语地来回在粉锅和大斗盆中间来回地转悠着,时不时地他也会伸手帮着搋几下大斗盆里的粉面子。本来,他今儿起床之后心里觉得很痛快,自己家今年种的红芋多,今年的红芋又出粉,比着往年来说,自己家今年多磨出了好几百斤的粉面子,今年的细粉自己家怕是要下上两天还要两头儿摸黑。他琢磨着今年的细粉要比往年多下出千把斤来。千把斤的细粉就是五百块钱左右的进项,也就是说,今年自己家的细粉要比往年多卖出五百来块钱。五百来块钱对这个家来说是个啥说道儿?一家人一年的零花散用就够了,往年的那个钱数就能积攒下来,筹备着这两年给猫春盖上一层院子。可他咋的也没有想到老少爷们儿们会因为小米出阁嫁人的事儿都跟自己动起了肝火来,虽说老少爷们儿们听了豆子的话再也不向自己说别的啥子了,可自己肚子里给老少爷们儿们这一顿撸泚,咋的也转不过弯儿了。自己也说不上窝在心里的这股子气儿是对老少爷们儿们的恼火儿,还是对小米这闺女觉得亏欠了,反正自己咋的也没了刚起来时的那股子得法儿了。/p
    老少爷们儿们见猫春爹不像刚起来点火儿的时候那样得意了,似乎也觉出了猫春爹心里的堵腾,知道是刚才那些对他说的话重了,堵得他心里闹腾得慌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向他再说些啥子,才能让他窝在心里的疙瘩散开了。/p
    “快说你见的啥子稀奇!”这个时候,有人奈不住性子了,瞅着狗比二大爷着急地说。/p
    狗比二大爷见老少爷们儿们把他的话又当成了一回事儿,马上变得更加拿架子摆劲道儿了。他先是瞅了瞅锅里已经开始翻开起来的水,接着就弯把堵住锅门儿的铁片子拉开了,从地上拿起那个大铁火钩子往锅底下搂了两下,又用大煤铲子往灶膛里上了两铲子的煤,封上锅门儿,向老少爷们儿们说了一句:“细粉能下锅了!”/p
    “你这个家伙,说了句半截话就撂那儿了。”又有人对狗比二大爷不满意似的这样说了一句,“城里的稀奇事儿谁没见过咋的?还这样拿着劲儿了!”/p
    “你还别说,这稀奇你们还真没见过!要是你们见过了,早就在村子里喇叭筒子似的传开了。村子里没传这样的稀奇事儿,那就是你们没有见过这样的稀奇事儿。”狗比二大爷听了有人这样说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勾魂逗馋地向老少爷们儿们一笑,很得意地说,“村子里老少爷们儿们进了城,要是瞅着啥子稀奇了,哪个不是回来饭也不吃,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满村子显摆。村子里没人显摆这事儿,就是村子里没人瞅见这个稀奇。”/p
    老少爷们儿们给狗比二大爷的话勾引得心里给猫抓了一样的不安生了,这个老东西到底在城里瞅着啥子稀奇的事儿了?/p
    “赶紧架瓢下锅吧,锅里的水都滚开得要翻到锅台上去了!”狗比二大爷还是没有说出他在城里看到的稀奇,而是催着老少爷们儿们喊了一嗓子。/p
    老少爷们儿们见狗比二大爷没有马上说出他在城里见到的稀奇,都有些丧兴了。但是,心里给猫抓猫挠一样的滋味儿还是让他们觉得没法儿踏实下来了。/p
    很快,打瓢的声音还是呱唧呱唧地响了起来。/p
    老少爷们儿们给这样的打瓢声催着各站其位了。/p
    一把粉瓢架到了锅台上,猫春爹围着粉锅看了一圈儿,然后瞅着粉瓢下面往锅里下着的细粉,皱了一下眉头,向打瓢的家伙问:“这盆粉打着有些犟了吧?”/p
    打瓢的家伙回应着猫春爹,点了点头。/p
    “后来的糊子和少了,也和稠了。掐了吧!”猫春爹见打瓢的家伙向自己点了头,马上就让打瓢的掐瓢,这样的细粉要是硬着今儿下下去,断粉就多了,一大斗盆的粉面子也下不出几杆子像样的细粉来,就全是碎细粉了。/p
    打瓢的很快就放下了粉锤子,伸开手掌向粉瓢下一斩,这瓢粉就给掐断了。/p
    “再和上半磁盆的粉糊子倒进大盆里搋搋,粉糊子要和得稀一点。”猫春爹见粉瓢掐了,向老少爷们儿们说。/p
    但是,没有人敢伸手和这粉糊子,因为这粉糊子关系到这盆粉是不是能够下得顺当。在很大的程度上来讲,和粉糊子凭的是经验和眼力。大盆里的粉面子搋得是啥程度,需要兑上多少粉糊子,兑啥样的粉糊子,这要搭眼一瞅大盆里的粉面子就能在心里琢磨出来。/p
    “豆子,你伸手和吧。”猫春爹见没人愿意伸手和粉糊子,就喊着豆子说,“你先看一眼大盆里的粉面子是啥成色,再用手扒一下它的劲道儿。把看到的成色和手觉出的劲道儿在心里琢磨琢磨,跟上一盆的粉面子有啥不一样,要是和粉糊子进去,要多少啥样的粉糊子才能赶得上上一盆的粉面子。”说着,他从旁边拿起一个磁盆交到豆子的手里,向豆子安持着,“从粉锅里和叨粉的水缸里两掺着舀出半盆水,不能凉,也不能烫,手能下得去。就大盆里粉面子的成色和劲道儿,半盆水里和上两大捧的干粉面子进去就行了。”/p
    豆子从猫春爹的手里接过那个磁盆,依着猫春爹的话从粉锅里和叨粉的水缸里两掺着舀了半盆水,用手试了试水,捧了两大捧的干粉面子放进了这个磁盆里,就搅和着和了半盆的粉糊子出来。然后,他把和出的粉糊子给猫春爹看了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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