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诺最南的城市名为“提拉约”。其地势较高,靠近山脉,所以城中的温度并不高,即使是在夏季,高强度的阳光照射下,这里的温度也不足以让人靠着单薄的衣物就能生活。
塞格吞噬过欧文斯的灵魂,拥有他的部分记忆,从记忆中塞格得知,提拉约城中也是有远比欧文斯强大的人存在,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他对强大的灵魂有一种本能的渴求,当然,那也要能成功吃下去才行,不然就会落入和现在一样的尴尬境地。
已经很晚了,将近午夜,外面的气温低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塞格在斗篷外加了一层野兽的毛皮,也只能勉强御寒罢了,无法让自己感觉到更多的温暖。
艾莉雅被他留在那个牧场中,那里或许暂时是安全的,他需要抽出时间来一趟城里收集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比如最关键的——情报,以及一些食物,他和艾莉雅都需要进食,进城是必须的。
在夜色下,城市高高拱起的城门像是某种怪物张着嘴,等待着猎物自己步入其中。
塞格记得,欧文斯曾经来这里的时候,城门的守卫会向他讨要通关的文件,但欧文斯没有那个东西,他通常会用金币和矿石之类的东西来贿赂守卫,让守卫放他进城。
塞格走到城门边用于单人通行的小门处,他看见城门的守卫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在守卫旁边夹着火炉,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靠着温暖的东西的确很容易让人犯困。
听见了脚步声,守卫有些烦躁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塞格。
“文件。”他抱着胸,头也不抬。
“文件在半路弄掉了,”塞格的语调依旧是那样的没什么起伏,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语调说话,感觉就像是明目张胆地敷衍。
就在守卫即将出声驱赶之际,塞格拿出一袋子矿石,这个是他从枯叶镇带出来的,很少的一部分现在还没有弄丢的东西之一。
“这个可以吗?”
守卫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石头在火盆亮红色光芒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很是漂亮。这些矿石在锻造和法术上都能有一定的作用,虽说并不算是特别稀有的素材,但是也称得上是好东西了。
半晌,守卫把袋子挂到了腰间的皮带上,但是他似乎并没有要放塞格进去的样子。
“没有文件就不能进城,这是规矩。”他抱着胸,靠在一旁的墙上,不再去看塞格,自顾自地垂下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塞格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剑柄,几乎是下意识的,准备拔剑宰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但是他忍住了。现在还不知道城内的情况,贸然出手杀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塞格松开了剑柄,把手伸进后腰的口袋。
“这个可以吗?”他拿出一个指头大小的小水晶瓶。
守卫再次被塞格那听着就让人不舒服的语调吵醒,他很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准备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像是逃荒者的外乡人,但是随后,他僵住了,他的目光完全被塞格手中的小水晶瓶子所吸引。
那瓶中亮红色的液体像是液化的火焰,在火光的照耀下,美不胜收。
守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种东西在城市里可遇不可求,几乎只有在地下黑市中才能看见有人贩卖,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在这座城市里,这种东西只有贵族和城主有资格享用,而眼前的年轻人居然面无表情的拿了出来。
那是一小瓶生命力。
守卫一把拿过小瓶子,在手中翻来覆去的观看,好像要看出这是不是造假的东西。当然,这一举动在塞格看来毫无意义,哪怕是个死人,也能靠本能知道,眼前这是货真价实的,高纯度的生命力。
“可以吗?”塞格再次开口道。
“进去吧,别惹麻烦。”守卫挥了挥手,懒得看塞格,只是珍重地把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
塞格拉紧自己的外套,走进了城门内。
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没有什么人会在冰冷的街道上逗留。除了偶尔巡查的守卫小队,塞格没有看见其他的人。走在空旷积雪的街道上,塞格巡视着四周,他能看见那些熄灯后的窗户之内,沉眠的居民们跳动的灵魂光点。
这座城市的人口相当的密集,对他而言,算是一个不错消息。
如果把这座城市比喻成一个森林,那么居民们大概就是那些毫无威胁的食草绵羊,此外,看不见的巨兽和掠食者隐藏在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之后,而塞格,则是哪只披着羊皮的恶狼,哪怕是狮子,第一眼也会错把他认成绵羊。
而他,可以在这里大快朵颐。
不过在解决龙魂的问题之前,杀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塞格走过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在街角的位置,看见了目前少数还亮着灯的建筑。
那是一家酒店。
塞格推开门,门扉敲击在悬挂的铜钟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皮肤感受到的温度瞬间变高了起来。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在这个酒店内的大多数人没有理会,只有少部分人转过头,看了看门口的塞格。这里还有一些人在喝酒,可能是寄宿在这里的人出来吃宵夜,也可能是无家可归的人来这里找喝的暖暖身子。
塞格皱了皱眉,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有很多活人的建筑室内了。闻着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和体味,让塞格有些不适,他绕过那些坐着人的酒桌,在角落找到一个空桌子,排掉肩上还残存的雪渣,坐了下来。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您是要住宿吗?还是说想吃些什么?”一个看上去年纪与艾莉雅相仿的女性走到塞格的身边,问道。现在是冬季,这里室内的温度远高于外面的街道,她的穿着并不算太厚,可以看见她好看的身材的曲线。
“有什么吃的?”塞格问道。
“抱歉先生,现在我们的食材不太够,没有太多的菜色,如果您想的话,不如试试本店最受欢迎的羊腿如何?”少女的脸上带着笑容,让人觉得温暖。
“好。”塞格点点头。
少女朝塞格躬身,她转身朝着后方的柜台走去,在路上,塞格看见她顺带收走那些醉汉喝空了的酒杯,叫醒那些醉倒在桌上的食客,提醒他们已经很晚了。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那种笑容并不虚假。
在这个人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善意”,当然,这样的善意和艾莉雅所展现的那样有些愚蠢的善良有明显的不同。这个少女的善意融在里礼仪中,看上去对所有人都很温和,但也带着一些疏远。这样的善意才是最“正常”的,足以使得周围的人对她产生好感,而不是像艾莉雅那样对谁都盲目的善良。
塞格把手支在桌子上,转头打量起来室内的其他人,当然,那些人有时也会看向塞格。
还在这家小酒店里的人几乎都是生活在底层的居民,也有一些讨到一些钱的乞丐,还有极个别旅行者居住在这里。他们喝着酒,偶尔抬起头看向别的地方,似乎在思索什么。塞格的容貌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居住在城门附近的人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家伙,但是塞格这样一头纯黑色的头发和黑眼白瞳的人确实是第一次见。
塞格的穿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逃荒的人,这样的人身上一般都会有那么一点点值钱的玩意。但是他腰间露出的半截剑柄打消了那些醉汉上来找麻烦的想法。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进食,有人在发呆,一切看上去都很和谐。
在人多的环境下,塞格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些安心。
半晌,之前那个少女端着一个白瓷盘走了过来,放到了塞格身前的桌子上,宽大的盘子里放着一条烤的金黄的羊腿,能看见油脂顺着焦脆的羊皮上滑下,白色的热气从上面飘出来,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请慢用。”少女笑了笑,转身走回厨房。
塞格拿起刀叉,动作有些生疏地切下一块肉,放入口中,舌尖能清楚的品尝到香料和食用盐的味道。他慢慢咀嚼,咽了下去。
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样的东西了。他这一生中有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在野外,生存所需摄入的盐分基本上来自鲜血,果腹的食材几乎都是他自己用火堆烤出来的粗糙食物,以及一些无毒的野果和蔬菜。
最后一次吃到经过烹调的食材,是一年多前在枯叶镇那所肮脏的小酒馆,欧文斯从那只猪身上割下来经过腌制的熏肉。
那时,他还算是【活着】。
“叮铃——”
挂在门上的铜铃又发出了声响,冷风灌进这个温暖的小酒馆中。塞格听见了脚步声,进来的不止一个人,甚至可以说,进来的人有些多。
塞格回头,看见了亮银色的盔甲。
那是一众士兵,身上带着印有城市纹章的铁剑,一共六个人。在六个士兵的前方,有一个身着华贵铠甲的年轻人,看得出是这群人的头领。
那是上级骑士的铠甲,塞格认识。但是有一点让他很疑惑,因为眼前的这位“上级骑士”实在是非常的弱,他的灵魂波动甚至比那些士兵还要若上一线。
这和欧文斯记忆中可不一样。
“哟,老板,该把你欠的钱还了哦。”年轻人的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手指轻轻敲击剑柄末端,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他身后那群面容刚毅的士兵,无形之中给这里的食客们带来一股压力。
“实在很对不起,伦恩大人,我们这段时间来的收益并不乐观...您看看,能否给我推延几天?”柜台后的少女连忙走出来,朝那个年轻人行礼。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塞格可以清晰听见,着预示着那个少女的恐惧。她的脸上仍然维持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但是看得出来,此刻的笑容是虚假的,准确的说,是不得不摆出来的。
“这可不太好呢,小美女。”被称为伦恩的年轻人轻佻地笑了笑,他搭在剑柄上的手慢慢垂了下来,随着这个动作,他身后的士兵们缓缓形成包围之势,把那个少女围在中央,像是饿狼包围了一只羔羊。
“着样可是和城里的规矩不合呢,我可是看在我们相熟的份上已经减少了你相当一部分的税款了,如果你在今天还缴不上的话....”伦恩眼睛转了转,“那就用你这里值钱的东西来抵押好啦。不过,噢,恕我无礼,对我而言,这里能入我眼的貌似只有你本人了。”
他身后的士兵们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少女躬着身,额头前细碎的棕色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塞格埋头啃着肉,这些事,和他无关,他也不感兴趣。
那名穿着骑士铠甲的伦恩看着眼前不再回话的少女,感觉有些无趣,他背着手,开始打量起这家小酒店,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飘过,那些人要么不敢和他对视,要么眼中充着恐惧和厌恶,要么干脆装醉装死,这些反应让他很满意。
最后,他看见了角落里,那个黑色的背影。
“唔,没看出来,这家小猪圈还有人带着剑呢。”伦恩把目光投向塞格。
塞格头也没有回一下,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眼前那条被啃得差不多的羊腿上,看样子他准备把骨头上残余的肉剔个干净。
伦恩耸了耸肩,朝身后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
那名士兵心领神会,从后腰上掏出一把小匕首,走向塞格。
“喂,小子,骑士大人在向你搭话,你是个聋子吗?”他走到塞格身后站定,手里的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色泽。那名少女老板似乎想要出声提醒,但是看着伦恩的眼神,她闭上了嘴,不敢开口。
塞格毫无反应,好像真的是个聋子。
“不识好歹的贱民!”士兵举起匕首,狠狠朝着塞格的后颈刺了下去。
随后,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分外扎耳。
匕首刺入血肉可发不出这样的声音——那也的确不是不是匕首和塞格的脖子接触发出来的。
人们看见,那个年轻人不知何时抬起了手,牢牢握住了士兵的手腕,那生着黑色指甲的指头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连同厚实的皮革铠甲一起,将士兵的腕骨捏了个粉碎。
匕首滑落下来,它尚在半空中时,塞格的另一只手接住了匕首,随后他把士兵的手掌按在桌板上,举起匕首,将士兵的手掌直接钉死在桌面。锋利的匕首贯穿了士兵的手掌和厚实的木质桌板,带着血的尖端从桌子下方刺了出来。
那个士兵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塞格站起身,抓起他的脑袋,猛地砸在桌上。
一声闷响,几颗被撞断的牙齿迸射出来,落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声音在死寂的小酒馆内回荡。
士兵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如果塞格再用力一些,就可以把他的脑袋连同桌子一起撞碎。并不是塞格不想使用全力,而是当他进行大幅度的活动时,身体又传来了那种宛如被撕裂般的疼痛感。
那是龙魂在提醒着他,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大麻烦。
看样子自己扮演的“披着羊皮的狼”这个角色,还没怎么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羊皮已经被揭露了一角,露出了狼的牙齿。
剧烈的疼痛刺激到了塞格的神经,他的脸因疼痛扭曲了一下,死气沉沉的眼睛蓦然凶狠起来。
都...杀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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