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宁,竟然是她。
时夏迟疑了三秒钟,迈步进了房间。来都来了,现在倒回去,对方还以为她退缩了呢。
坐东的是黄平。
让时夏感到意外的是,副院长马付重也来了。
时夏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刚进医院实习时,科里也给她办过迎新宴,当时不只副院长,院长都亲自出面了。
好像也是这个房间。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黄平看到她进门,亲切的招呼:“小时怎么才来?”
时夏礼貌的笑笑:“走错房间了。”
其实不是她走错房间,是服务员把她带到别的房间。她干等了半个小时,服务员才来告诉她,弄错了,把她带到这里。
问来得早晚其实也不过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原因并没有人在乎,黄平等她说完,指了指程佳宁右手边空着的位置:“小时啊,你就坐程医生边上吧,你和程医生熟,还能给程医生讲讲咱们院里的事。”
桌餐坐位很讲究。
一般房间正对门或者主背影墙前面的位置,叫做主陪,会由请客方一位比较重要的人担任。以主陪为中心,他右手边是主宾,也就是桌上最重要的客人。左手边是副宾,也是第二重要的客人。
正对面是副陪,那才是实际出钱的人。
副陪左右坐着三宾和四宾,而和主陪副陪形成十家形的,是三陪和四陪。其它位置坐着的,才是不太重要的随行人员,也就是出席不出席都可以的人。
今天虽然是内部聚会,坐次也不能乱。
职位最高的马副院长坐了主陪,黄平做了副陪,主宾也就是今天的主角,是程佳宁。而黄平让时夏坐的位置,虽然不是四陪,但因为挨着主宾,那个位置最大的用处是方便给照顾客人,随时帮客人倒倒茶,添添水。
黄平不知时夏和程佳宁的关系,但这么安排,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时夏没往那边走:“主任可能误会了,我跟程医生不熟。”
此话一出,在坐的一众人皆是面露异样。
毕竟时夏进门前,程佳宁刚说了和她认识,看上去还挺熟。
黄平没想到时夏会来这么一句,顿时有点儿尴尬。马付重脸色也不好看,看样子是觉得时夏不懂事,人家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说认识她,是给她面子,她还不领情。
程佳宁出面圆场:“时医生,我们前几天还一起吃过饭,你忘了?”
时夏怎么会忘?
不但没忘,程佳宁理的当然的让她退出,把乔靳笙让出来的高傲嘴脸,她还历历在目。
微微一笑,疏离却不失礼貌:“不好意思程医生,我脸盲。”
程佳宁笑容一僵。
脸盲,说她是网红脸吗?
马付重脸色更难看了。
上次神经外科有人闹事,时夏话里话外就格外的不给他面子,这次又当着他的面难为程佳宁。他坐在主陪的位置上,时夏这么干,不是打他脸是什么?
脸一黑,声音也沉了几分:“一桌子人等你自己,赶紧坐下。”
桌上只剩下一个位置,看样子是特意给她留的。
坐下,就只能坐在程佳宁边上。
时夏大概知道,为什么服务员能莫名其妙的把她带错房间了。
唇角扬起淡淡的讥诮,刚要上前,张雪看出端倪站出来帮她解围:“小时在咱们科也算新人,论熟悉程度,还是我对咱们院里最了解,还是我挨着程医生坐吧,正好也多向程医生请教请教国外的先进技术。”
马付重心中不耐,没表现的太明显。
黄平也没说话。
他想让时夏挨着程佳宁,是因为程佳宁说认识时夏,主动提出进医院后由时夏带她熟悉环境。他就想着既然认识,交流起来也方便,就想着干脆让时夏坐程佳宁边上照应一下。
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张雪是科室副主任,她坐过去了不算失了体面。
领导都不反对,张雪就招呼时夏:“小时,你来我这边。”
时夏感激的笑笑:“张姐别麻烦了。”
走过去坐在了程佳宁身边。
张雪只好重新坐下。
程佳宁表现的很大度,虽然心里气得要命,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朝着坐下来的时夏伸出左手:“既然时医生不记得我,那我再认认真真的做一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佳宁。程咬金的程,佳人的佳,宁夏的宁,很高兴以后能与时医生共事。听说时医生是国内少有的医学天才,小小年纪就拿到了博士学位,以后还请时医生多多指教。”
言辞间,咬重了“国内”两个字。
时夏的天才仅仅是在国内,而她程佳宁,在国外也很出色。
在座的有不少神经外科的“老人”,听出程佳宁话里的意思,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时夏虽说还在实习阶段,但她的实力说是未来神经外科的第一把刀,毫不夸张,现在又来了一个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如果她的业务水平也不差,那么神经外科“第一”这把交椅给谁做还不一定!
两人之间的竞争在所难免,难怪时夏上来就不给程佳宁面子。
以后有好戏看了!
时夏大方的和她握手,简洁明了:“时夏。天才不敢当,相互促进吧。”
手微微一碰,就松开了。
黄平圆场:“以后大家就在一个科室里了,要互敬互爱,相互进步。”说完,招呼服务员上菜。
等菜的功夫,时夏和程佳宁都没开口。
程佳宁端起水杯浅酌,时夏则是安静的坐着。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较量。
有人悄悄打量着她俩。
程佳宁很漂亮。
她的漂亮,是经过后天培养的,那是一种受过高等教育以及专业培后,体现出来的气质,晃一眼会让人觉得气质特别出众。而时夏不同。时夏的美是与生俱来的,她往那里一坐,哪怕脸上没有经过任何粉饰,刚刚过肩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依然白得耀眼,美的任性。
菜上了几道,酒也端了上来。
倒酒时,服务员问程佳宁喝什么。
马付重作为主陪,自然是劝着程佳宁喝点儿。
服务员拿起白酒要给程佳宁倒,程佳宁手一抬,挡住了服务员靠近杯子的手,笑盈盈地说:“咱们在坐的人,最年轻的就是时医生了,我也想体会一把年轻,时医生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时夏心说你想喝啥喝啥,扯上我干嘛?
但程佳宁都这么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时夏看了过来。黄平说:“小时,今天晚上你不值班,要不陪程医生喝点吧。”
时夏说:“程医生想体会年轻人的选择,也不是要喝酒。”
程佳宁说:“你喝我就喝。”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想让时夏陪她一起喝酒。
这么明显的暗示,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听出来了,偏偏时夏装作听懂:“年轻有很多种方式,有人喜欢把酒言欢,有人喜欢琴棋书画。我可能比较老派,既不喝酒,也不唱K,程医生要体会年轻的话……”
她指了指冯宁宁:“她们才是最懂生活的年轻人。”
黄平以前被他们强行拉去KTV时没少受冯宁宁荼毒,闻言直点头:“小时这话说的没错,科里最能闹腾的就数她们几个了。”
冯宁宁无辜脸:“难不成让我们也跟时医生那样,下班还抱着一堆病历回家研究?多无趣呀!”
马付重一副领导的语重心长:“年轻人就该有点上进心。”
冯宁宁偷偷吐舌头,扮鬼脸。
引得边上一部分人小声笑了起来。
这是在饭局上,又当着新来的程佳宁还有众人的面,马付重不好发作,瞪了冯宁宁一眼。
缓下表情,又劝程佳宁:“程医生还是别管他们几个小年轻了。你刚从国外回来,大概也喝不惯白酒,我特地嘱咐他们带了两瓶红酒过来。喝点红酒吧,咱们也不要求喝多少,就意思意思。”
程佳宁开始那么说,是想让时夏喝酒。
没想到时夏推三阻四就是不喝,现在马付重都开口了,她不能不给面子,只能笑着答应。
杯里倒了红酒。
服务员转了一圈,最后才到时夏,时夏理所当在的倒了饮料。
程佳宁又窝了一肚子火。
接风宴正式开始,马付重先代表院里对程佳宁的到来表示欢迎,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带着大家喝几杯酒。
说是随意喝,程佳宁还是被劝着连干了三杯。
好好的红酒,被当成了啤酒喝。
马付重带完酒,换黄平带。
黄平跟马付重一样,端起酒杯,率先说道:“刚才马院长已经说了很多了,我就简单说几句。程医生人虽然年轻,但是是非常出色的人才,人漂亮,学术优秀。她能到咱们医院来,说明咱们医院对高端人才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在这里,我也当着马院长的面表太态,程医生以后工作中遇到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尽力帮着解决。”
程佳宁配合的说:“谢谢黄主任,也谢谢马院长。”
黄平继续说:“这杯酒我代表咱们神经外科的全体同事,欢迎程医生加入。”
把酒杯举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举起酒杯,不约而同的说:“欢迎程医生。”
程佳宁脸上带着感动:“谢谢。”
时夏也端了杯子,只不过她没出声,默默的抿了口饮料,又把杯子放回去了。
程佳宁眼尾余光瞥向时夏。
上次在乔家她是不起眼的客人,时夏被所有的关注,这次刚好反过来。在这里她才是那个备受瞩目的人,而她时夏,不过是一个被安排在她身边,伺候她的人而已!
这个想法让程佳宁心里有了一丝快感。
抬眼看服务员出去了,故意把杯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放下了酒杯。
过了几分钟,黄平打算带第二杯酒,发现程佳宁酒杯是空的。抬头看了一圈发现服务员不在房间里,随口吩咐:“小时,把程医生酒倒上。”
程佳宁笑得十分歉意:“时医生,我有点喝多了,麻烦你了。”
时夏看出她的故意,嘴上说:“不麻烦。”
起身去备餐台拿了酒,给程佳宁倒。
程佳宁扶着杯子表示感谢。
就在酒杯马上就要倒满的时候,程佳宁扶在杯子上的手忽然一抖,整杯红酒向时夏倾倒过来。时夏早有准备,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淡淡地声音说:“程医生的确是喝多了,连杯子都扶不住了。”
扶稳杯子,扭身把醒酒器放回备餐桌上。
程佳宁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
时夏穿了一件白色仙女裙,程佳宁原本想把酒洒她身上,让她出丑。没想到时夏动作这么快,竟然接住了。遗憾之余,她又觉得能让乔靳笙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给她端茶倒酒,也是件无比痛快的事。
如法炮制了两回,时夏都没提出异议,这让她更加高兴。
马付重带了四杯酒,黄平带了三杯。
七杯酒喝完,进入混战也就是大家可以相互敬酒,随便表示的阶段。
程佳宁问服务员要来一个空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饮料,说:“我想以饮料代酒先敬时医生一杯,同在一个科室,少不了麻烦时医生带我熟悉环境。”
时夏说:“程医生刚刚回国,可能不太了解国内的规矩,在座的有马副院长,还有黄主任和张副主任,程医生上来就跟我一个名不传经传的实习生喝酒,不合适。程医生要敬的话,还是先敬马副院长吧。”
有人附和:“时医生说的对,程医生还是先敬院长吧。”
程佳宁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她顿了下,手中端着的饮料杯好像无处安放一样,迟疑过后,转向了时夏:“马院长喝的酒,那就不能用饮料敬了。时医生帮我倒了那么多杯酒,这杯算是回敬时医生的,就给你吧。”
伸手拿过时夏已经空了一半的杯子,把整杯放了过去。
时夏勾唇,截住程佳宁要拿走的杯子:“程医生客气什么?敬完几位领导,我们还是要喝的,人家服务生值台那么辛苦,就别让他们再多刷一个杯子了。”
把自己杯子拿回来,把程佳宁的还了回去。
程佳宁心里不满,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狠狠诅咒时夏。这女人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心思缜密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想让她当众出丑,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瞥一眼饮料杯子,忍着心头不快端起了酒杯:“谢谢马院长,我敬您一杯,在以后的工作中,还要院长多多支持。”
马付重说:“应该的。”
两人杯子一碰,各自喝了一些。
他们这边一开始,其他人也跟着热闹起来。
有些怀揣着小心思的人,当然是先给领导敬酒。马付重忙着,他们就先敬黄平,再挨不上号的,就先跟张雪碰杯。
冯宁宁这些年轻,生活压力又不大,还不想往上爬的,先跟自己关系好的喝。
整个场面十分热闹。
只有时夏淡漠的看着手机。
刚才乔靳笙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她没顾上回,这会儿才找到时间回复。一条“还没结束”刚发过去,那边回了句:“喝酒了吗?”
时夏想起他不怀好意想让她喝醉的情景,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
打字回:“没喝。”
男人很快回过来:“小酌怡情。”
时夏敲字:“人家那是小赌怡情。”
男人回的也很快:“道理一样。”
时夏说:“你在哪儿?”
乔靳笙回了两个字:“公司。”
时夏问:“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吗?”
惜字如金的乔靳笙又回了两个字:“等你。”
一丝暖意涌上心头,时夏嘴角的笑容又大了几分,继续“哒哒哒”的敲字:“我这里还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要不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我坐他们的车回家就行。”
他们,是指乔靳笙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
乔靳笙知道。
等了一会儿,男人没再回信,时夏以为他忙了或者是下楼开车了。刚想放下手机,短信又响了。
男人说:“想你了。”
时夏胸口一滞。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充盈着她的胸口,化做丝丝幸福自眉间眼角不经意的流露出来。连冯宁宁看到了,都忍不住拿胳膊捅捅张雪:“张姐你快看,时医生肯定是在跟她的帅哥男朋友聊天,满脸怀春!”
张雪小声教训:“好好说话。”
冯宁宁不服气的小争辩:“我哪儿说错了,你看她笑得那么开心,绝对是男朋友说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话。”
张雪:“……”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得了吗?
还不可描述的话。
时夏屏幕上,说着“不可描述”的话的男人,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想不想我?”
时夏回:“从分开到现在,还不到六个小时。”
不到十秒钟,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话:“上一天班才八个小时,你都六个小时没见我了,不想我吗?”
时夏差点儿笑出声。
这跟上班有什么关系?
不过——
她的确有点儿想他。
一个字拼音一个拼音的回复:“想。。。”
后面打了很多点。
很快,男人又回了过来:“后面点是什么意思?”
时夏回:“就是字面意思啊。”
乔靳笙说:“就想这么点?”
时夏想了想,重新编辑了一条消息回过去。
“想”字后面,加了无数个点。
男人又很久没回话。
时夏刚想问他干什么了,电话忽然响了。时夏看到乔靳笙的号码,拿着手机往外走。
程佳宁早就发现时夏的异常,也猜到她在跟乔靳笙聊天。心里嫉妒的要死。更让她纳闷的是,好像无论她做什么,时夏都能看穿,总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挡回来,还让她无话可说。
时夏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程佳宁借口喝多了,对时夏说:“时医生,我确实喝多了,头有点儿晕,能麻烦你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恳切的证据,让人无法拒绝。
时夏不知程佳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以确定没安什么好心,本能的想拒绝。还不等开口,马付重那边已经发话了:“程医生是今天的客人,于情于理都应该照顾好她。小时你就陪着程医生照顾一下,这种事总不能让我们男同志来吧?”
黄平也说:“马院长说的对,小时你辛苦一下。”
两人坐着说话不腰疼,时夏还想在医院继续呆下去,就不能一下把他们全得罪了,只好点头答应:“程医生,走吧。”
扶着她起身。
出了房间,门一关,时夏立马松开了她:“装得不累吗?”
程佳宁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在酒精晕染下略显酡红的脸涌上一丝歉意:“我知道时医生还在因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我当时的确是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后来加你微信就是想给道歉,不过你一直没通过,也就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
“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正式向你道个歉。”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想在平时多向你学习一些国内的技术,上次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不会再犯蠢了。”
时夏说:“程医生多心了,上次的事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今天晚上让程医生白费心思了。”
又是带错房间,又是洒酒,又是换饮料,当她看不出端倪?
闹得让她陪她来洗手间,说不定也是圈套。
这种阴险的女人,真是离得越远越好。
近了,她怕把自己折进去。
上前几步,没听到后面的声音,时夏停下来,问杵在后面没动弹的程佳宁:“程医生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程佳宁没再解释。
跟在时夏身后,两人去了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门口,才发现门前摆着“设备维修暂停使用”的牌子,程佳宁不无遗憾的说:“刚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维修了?”
时夏提醒:“房间里有。”
程佳宁说:“房间人太多了,而且那洗手间隔音好像也不太好,不太方便。”
这时,一个服务员从门里探出脑袋说:“两位用卫生间的话,去楼上吧,楼上卫生间可以有。”
程佳宁说:“还得麻烦你。”
时夏回:“走吧。”
两人去了楼上。
从一个房间门前路过,房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冲出来,扯着时夏手臂把她往屋里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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