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棺材板

第十九章 可怕的旧习俗

    
    吴家大院发生了丑闻。前东家吴应天的小老婆王梅花,跟酒后的马车夫通奸被捉个正着。马车夫李二壮逃跑中坠下院墙死亡,王梅花被五花大绑着,听候族里父老裁决处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吴安良便差人去镇上请族里各位有威望的父老们。吴家在永都镇是个大族,族里的长者有近二十人。经过吴家大院佣人一上午的奔波,阳光滑到吴家大院主楼一楼窗口的时候,族里的父老都被请到吴家大院来了。
    在永都镇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最为讲究的是守节。修县志的时候,那甘于长期守寡,终生不再嫁人的寡妇,是必须要记录于志书中的。有钱的大族,还会为她修上一座高大的贞节坊。女人出轨,是那些守旧者最为痛恨的事情。那些年老的吴氏长者,听说王梅花出轨于一个马车夫,大多都激愤不已。族里最有声望的吴孝立老人,更是气得七窍冒烟,用他的拐棍频频敲打着地面,骂道:“这样的贱女人,污辱了列祖列宗!吴家宗族容不下她!容不下她!”
    县里的警局,接到吴家大院的报案,也早早地派出警员和仵作到来了。警方听过吴家人的述说,又去看过现场,便做出了李二壮酒后从院墙坠落,头部受创死亡的结论。至于通奸一说,只有证人吴青龙的证言及作为物证的李二壮的衣物,现场并没有发现男人排泄的污垢物。警员面露难色,说不宜下通奸的结论。吴青龙把带队的陈队长叫到自己的房间去喝茶,片刻之后,陈队长走到大院中,宣布调查结果:“死亡人员李二壮,酒后与王氏通奸。因奸情被发现,逃跑时坠墙身亡!”
    既然官家已经查明了事实真相,聚焦在大院中的父老们便开始讨论王梅花的处置问题。
    “这个没有讨论的必要!”吴孝立老人大声说道“:族人几百年来的规定,女人不守节者,理应塞进猪笼中沉潭。任何人都不能例外!”族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发现不守节的妇女了,浸猪笼那种热闹的场面好像已经成了一种历史仪式。如今难得有人侵犯了这个条例,很多人都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再亲眼目睹一下那种刺激的场景。如今有了吴孝立的预先发话,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大声地喊叫:”浸猪笼!将那贱人浸猪笼!“
    吴安良是吴家大院的主人,也是吴家族人活动中主要的资金提供者。再说了,这王梅花是他的嫂子,如何解决,自然还得看他的意见。众人吵吵嚷嚷一番之后,便围在吴安良的身边,让他最后拿主意。
    吴安良站在人群中,面色悲戚,眼中含泪,令人动容。听到众父老要他拿最终的主意,他说道:“族中出现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对我们吴家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想不到我大哥一世英明,竟然找了这么一个贱人做了小老婆。她做出这种丑事,依了老规则,应该是装到猪笼里浸到山后的深潭里的。但是现在不同于以往,现在是新时代,新的政府,我本人也是新政府任命的地方治安大队长。新政府提倡要讲民主,讲民主,就不能搞一言堂。王梅花的生与死,我们今天就来一场民主投票。大家决定按旧例浸她猪笼,咱就浸她猪笼。大家决定不按旧例办,而是将她交给政府处理,咱就将她交给政府处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人人都盼着活动快点进行,快点结束。活动结束后,他们每人自然是会得到一笔赏钱拿回家去。吴安良素来大方,众人只要办事随了他的意,肯定都会有好处拿。众人其实都看出来了,吴安良对他嫂子已经恨之入恨,叫他们来商量,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依了老惯例帮老板走个形式,既看到了难得的热闹,又可以领到赏钱。这等好事,谁不愿意干呢?民主投票的结果,自然是全票通过,决定把王梅花装到猪笼里并装上重物,让她浸死在深潭中。
    猪笼很快就拿到了。那是镇上屠夫王壮的新猪笼,新得连笼子上的竹片还绿着呢!把人装到这样的结实新猪笼里,别说是一个弱女人,那怕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也没有办法挣脱分毫。永都人历来重视繁文缛节的仪式,浸猪笼这样的大事,自然也少不了要摆仪式。
    吴安良是事件的决定者,吴家宗族中的众父老是参与者,他们都不希望王梅花惨死后记着他们的仇,从而回来找他们报复埃索命。能让王梅花安心上路的,自然是吴安良花大价钱请来的道士。道士在焚香做法之后,让人们给王梅花净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再之后,道士左手端着一碗水,右手捻着一枝嫩树枝,用树枝沾了水,一点点地挥洒在猪笼。
    给猪笼净身之后,道士又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给王梅花身上洒水。原先还有点疯癫的王梅花,被酒上所谓的神水之后,竟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是她的眼神变得有点迷离,站得近的人们甚至还看到她脸上竟然还露出一点点令人惊心动魄的诡异笑意。
    王梅花很快就被众人麻利地装进猪笼中,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王梅花在放倒的猪笼中挣扎,就像是一只待宰杀的猪。一院子的人,包括县城下来的警员们,全都在麻木地看着猪笼被束紧,捆牢。一条人命眼看着即将被夺去,可那些看客对些并不上心。他们上心的,是吴家大院东家会在完事后给他们多少赏钱。
    唯一为王梅花的性命感到痛心的人,是坐在二楼自己睡房里的吴爱民。父亲逞威青龙担心他会捣蛋,所以强行命令他单独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里都不能去。楼下法师在做法,香烛及纸钱燃烧时发出的臭味,直冲二楼而来。闻到它们,吴爱民就觉得自己嗅到了浓浓的死亡味道。整个上午,他一直都在挣扎着。
    看得出来,爷爷和父亲,还有那一帮满脑子传统习俗的吴氏父老,他们恨透了王梅花,一心想把她浸了猪笼。可吴爱民知道,浸猪笼这种恶习,侵犯了他人的生命权。吴爱民记得,教他法学的教授在课堂上慷慨激昂地说过:“中国人过去的问题,在于专制、独裁!反映到人的身的,就是对人权的漠视。都说人命关天,可在我们省内部分地区,过去因为偷情就有可能被浸猪笼死去!幸好,新的政府成立了,这种恶习也得到了制止。”
    “新的政权成立了,这种恶习也得到了制止?可自己眼底下,正在发生的事情,跟教授的认识正好相反。永都镇的农民愚味,吴爱民可以理解。可是县里来的警察,理应了解新政府制订的新法规呀!他们怎么可以让浸猪笼这种丑恶的违法犯罪行为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内心矛盾重重的吴爱心,坐卧不安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走了走去。待到吃中午饭时,他想提醒警察,说把人浸猪笼是违法的,是一种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可是他看到警局来的几个人在跟祖父窃窃私语,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说了也白说。这想法让他心头万念俱灭,心灰意冷,只好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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