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兰是万万没有想到,方石头真的会休了她。
看着那白纸黑字的休书,她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阿爹,你在做什么?明明是别人玷污了我,还欺负我和阿娘,你竟然不帮我吗?还要休了阿娘?阿爹,你不会真的像阿娘说的那样,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吧?”方小兰看着方石头的眼里满是怀疑。
“混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家的名声有多么重要,你竟然这样败坏你自己的名声。”方石头的心,这会儿就像在冰窖里,冻的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本来就是,你就是个孬种,别人睡了你闺女,你都不讨回公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一点本事都没有,整天还在家里吆五喝六的爹。你就知道在我面前横!”方小兰听了方石头的话,觉得方石头就是个坏人,他竟然在阻止她嫁给景城当姨太太。
方小兰看着方石头的眼里充满了怨恨,话语里也发泄着她的不满。
方石头从来不知道,他放在心尖尖上疼了十六年的闺女,心里竟然是这么想他的。
看着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方石头的心里狠狠的斩断了最后的那一丝父女之情。
“二叔,既然方小兰硬是说景公子玷污了她,那就验身吧!”方石头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和疼痛。
“石头,你可想好了,验身可不是儿戏呀。”
“二叔,验吧。有些人已经魔障了,如果不这样做,她怕是永远都认不清现实。”方石头说完这话,转身蹲了下去,抱着头。颓丧的气息笼罩了他,他心中的悲苦无处诉说。拼死拼活的干了十几年,到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方石头也不知道,他到底该怨谁。
怨方有为他们吗?人家只是在好好的做生意,并没有主动招惹过他们家。
怨村里的长辈们?他们也只不过是想主持公道罢了。
唉!这都是命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方老爹看方石头实在是太过痛苦了,也不忍心他接着待在这里。
方老爹向族老们禀告了一声,然后和有才叔一起拉着方石头出去了。
“干嘛,你们放开我,我不要验身,我不要验身!”
方石头请求给方小兰验身,二爷爷点头同意了。族里的几个老婶子快手快脚的就拉着方小兰,准备去后堂给她验身。
方小兰哪里肯!!!
她本来就没和景城发生任何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完璧之身。
一旦验身,一切就都完了。
方小兰奋力的挣扎着,但族里的老婶子那是做了一辈子活的人,手劲大的很,又哪里是她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能够挣脱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被拖入了后堂。
为了避嫌,知画家的女眷都没有进去验身的地方。
大家都静静的等待着结果。
日头往西偏了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结果。
翠花阿奶快步的从后堂走了出来。
她的一张脸满是羞愤的表情。
“行了,已经有结果了吧,大声的说出来让大家伙都听听。”二爷爷见翠花婶子要到他耳边偷偷的告诉他一个人。他打断了她,让她把结果公之于众。
“唉!”翠花阿奶轻轻地叹了口气。“方小兰还是完璧之身。”
说完这话,翠花阿奶又转身回了后堂。
“这,马大兰这娘俩真的是在骗人?!”
“是啊,真是没想到,她们是想钱想疯了呀,竟然把闺女的名声都拿出来做文章了。”
“那方小兰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连她爹都敢骂。”
大家的议论声、讨伐声,一时之间此起彼伏。
方小兰没脸见人,早已经被几个老婶子从后门偷偷的送回了家。
只有马大兰还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马大兰也终于回了神。
“你们懂什么?一群乡巴佬!活该你们过一辈子苦日子。我就不信你们心里面没有这种想法,不想把你们家的女儿送进去作为有钱人家的姨太太,你们只是不敢罢了,你们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们从来没有想过?!”马大兰的这一声质问,瞬间众人没了言语。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这两年的大西村根本就不再像前几年一样民风淳朴了。
动了歪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族规明晃晃的在那里放着,他们没有那个胆量去触犯罢了。
“哼!你们不过只是一群孬种罢了。”马大兰嘲讽的笑着,她捡起地上的休书,转身讥讽的看了一圈众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祠堂。
马大兰的嘲讽一声声的都拷问在了方氏家族每一个人的心上。
大家一时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痛定思痛,大家也终于有了承认错误的勇气。
“厚道叔,我对不住你们家。这段日子里,我嫉妒你们家做生意挣了钱,背地里传过你们家的闲话。”有根叔走出人群,给方阿爷道了个歉。他是七太太的孙子。
“没事,人都会犯错,你能向我们道歉,咱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咱们两家多走动。”方阿爷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摆摆手这事算是揭过了。
“厚道叔,我们家也不对,不应该传你们家的流言。”
“知画,是婶子不对。我猪油蒙了心了,竟然那么败坏你的名声。婶子给你赔礼了。”
有了有根叔领头,大家也纷纷向知画家道起了歉。
大西村世世代代都是好教养,虽然人穷志不穷。只是这几年方三爷疏于管教,大家伙又都是穷怕了。突然之间有那么一两户人家富有了起来,难免就说了两句酸话。
只是这一次有方小兰和马大兰母女俩在里面带节奏,做搅屎棍子。流言就传的格外的凶猛。
诋毁知画名声的流言只是在马大兰那个泼妇小群体里面传的凶,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知画听着这一声声道歉声,再看大家的表情,也都知道他们确实是诚心诚意的道歉的,知道自己错了。
知画也没为难他们,只要是真心道歉的人家,以后有机会,知画都会想办法拉他们一把,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
只是那几家跟马大兰走的近的,到这会儿还硬着头皮不认错的人家,知画问了站在一旁的方武方文兄弟俩,暗暗的把他们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
嗯,这几家以后就是他们家的拒绝往来户了。
本来安静的祠堂现在回荡着一声声的道歉声。两方都有意交好,所以气氛一时倒是很融洽。村子里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氛围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能够让大西村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谁当村长谁当族长,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方三爷心里暗暗感叹一声。心中做了决定。
“大家都停一停,听我说两句话。”方三爷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老人家摆了摆手。
大家伙儿见老族长好像有话要说,赶紧停了下来。
见祠堂终于安静了,方三爷这才开口。
“我方三对不起众位乡亲,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方三爷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众人也有点懵。
“老族长,您说什么呢?你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不敢这么说呀!”
“是啊是啊,老族长,你为村里人做的事情,大家伙都知道呢。”
“就是,二十年前如果不是老族长带领我们据理力争,我们的田地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多呢?!”
见村民们都记着自己的好,方三爷心里面也老怀安慰。
“行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就不要再提了。我虽然以前为大家做过一些事情,但身为族长,同时也是村长的我,做那些事情都是应当的。”方三爷并没有居功自傲,他只是简单的陈述着事实。“这些年,我年老体弱,管不动村里的事儿了。可人呐,有时候就是那么贪心,我明明知道放手才是对大家伙最好的选择,可是我就是不愿意!这么多年一直霸占着村长的名头,我也不再为大家做事情。马大兰骂的对呀,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人了,整天还想着怎么多做两天村长,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方三爷批斗着自己,话里面没留一丝情面。
“我在这儿得给厚道家道个歉。最近这段日子里村里面穿的谣言,我也是知道的,但我却没有出手制止。我生你气呀,我气你们家做生意挣钱,都不知会我一声!我觉得你们藐视了我的权威。厚道呀,是三哥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家的知画丫头呀。”
方三爷说到这里老泪纵横。他和方厚道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
年轻的时候两个人算是肝胆相照,老了老了,竟然还在背后给老兄弟穿了一次小鞋。这确实是不该呀。
方阿爷心里面也是有气的。他好好的一个小孙女被人家给说成那个样子,他要是还能忍,那可就是圣人。
可这会儿方三爷哭得可怜,往日相处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一点儿都怪不起来了。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干啥哭哭啼啼的?你知道错就行了,以后还是好兄弟。”方阿爷有些别扭。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方三爷破涕为笑,伸出苍老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这恩怨就算是这么了解了,以后大家都不再提这件事情。
气氛一时相当融洽,方三爷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老了,再也管不动事情了。我决定辞去族长还有村长之位,让村里面有能力的年轻人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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