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而无卫

    
    殊不知云醉自个儿却是忘了自己的睡觉习性。
    夜色渐浓，打个哈欠，抱着被子一角就睡了过去。
    夜半，她不自觉翻身，却是往沈庭迟这边靠了过来。
    沈庭迟在月色中勾出一抹浅笑。
    接着这些日子，她也就真随了那日说的。
    去了沈庭迟常常“驻扎”的铺子。
    其实她想说:……她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么？
    这样岂非每日都要同沈庭迟对着，先前还好。眼下真的并非“对峙”良机。
    反悔到底是不能了，因为户生来告诉她说，那房间和小厨房都已经麻利地收拾出来了。
    云醉抽抽嘴角，强颜欢笑。
    ……谢谢啊，效率这么惊人。
    不过又想到说是房间收拾出来了这种表述，莫不是她和沈庭迟并不同住一个房间。
    心头微喜，可过去看了之后发现。
    行行行，是她多想了。
    “我平时一人住，这小床太小了，我另支了张软榻。”，沈庭迟斜靠软榻，这般对她解释。
    云醉点点头，转身扶住门框。半晌抬头冲他打商量，你睡软榻怎么行，休息不好平素里生意忙，这样可不行，她来时听户生说，这不是还有别的房间么，她不住这儿成不成？
    沈庭迟笑了笑，微微把眸光落到户生脸上。
    “我怎么不知道？”
    户生:……？！
    ……！！！
    片刻后灵光闪现，“哎哟！少奶奶，那是奴才瞎说给您听的。这不是近儿生意好么，人手也招了好些，空置的屋子正紧着用呢。”
    云醉“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直盯得小仆子撑不住笑脸要露馅儿。
    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醉轻轻捏了捏水袖下的手，屁，这根本就是在糊弄她。以为她傻么？！
    回过头来看沈庭迟一脸无辜坦然。
    一口小气儿憋在胸中。
    也不能对他这副样子大大方方发火啊。
    ……
    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这厮压根儿就真没以往那么单纯善良。聪明的脑袋里转得可多了。
    于是云醉也只能无能为力接受了，她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来说服这突然一点都不“善解人意”的某人。
    云家宅子这边，乱了好一段日子。
    不过好在吴氏最终醒来，日日吃了沈闻交待熬制的那精细的药。
    倒是好了不少。
    不过却变得沉默起来，云络音也不敢再随便问什么。
    生怕这一下真的激得吴氏脑袋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这些事儿也主要是靠云络安处理着。
    云习作为一家之主，本该他来。
    可他一头心塞于了青姨娘那滑胎缘由，另一头也愧疚着吴氏的伤。
    雪姐儿年纪不大，倒还不懂太多，也还是很亲近他。可云络音这头，确实是让女儿心头生了隔阂的了。
    云络音不是不知道，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儿。
    和其他宅子里的老爷子们比起来，云习算是好的了。对她，对大哥，都是好的。
    并没有真的宠妾灭妻那般的无情无义。推倒吴氏真的是意外。
    可人心里一旦有了些什么，尤其都是已经懂事儿的人之间。更何况是亲近的人。
    纵然心知肚明对方其实过错不大，双方踏出那一步却都已经不容易了。
    母亲虽然起初是犯过傻，可是她绝不会真的在那宴会上要害青姨娘的孩子。
    可父亲却不信，她也没有证据。
    其实哪怕她知道或许云习因为愧疚已经信了，可还是止不住想找出真的东西来让他看看。
    再说大哥这一门亲事，那日的宴被宅子里的事儿弄得一团糟。
    这丑事怕都传出去了。
    徐家的人没有了下文，她虽乐意看到，却也还是止不住心里有气。
    她家大哥这般好的人，错过了实在是那徐家小姐的损失。
    年龄听说也不小了吧，也没听说过是多么闭月羞花的面貌。还莫名其妙摆起谱来了。
    她折了枝头顶的花，闷着不动许久，察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回头看是云络安来了，瓮声喊了一句大哥。
    “嗯。丫鬟都说你站这儿好久了，怎么跟着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云络音脸一抽，“什么石雕，我这不想事情呢嘛！”
    云络安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够了啊！小小年纪，想什么事情！”
    “大哥你——！”，她眉一挑，捂住额头痛叫，下一瞬简直要炸毛。
    可抬头瞥见云络安脸上的倦色，她嘟嘴作势气愤抽了几口气，也就不说话了。
    “阿音不是想知道青姨娘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过了片刻，云络安望着那小池子里舒展开的碧绿荷叶，缓慢开口。
    “大哥知道？！”，云络音抬头忙问。
    ……
    “竟然是外祖父！”，云络音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她真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很少来宅子里的外祖父竟然会这么做！
    若是是为了母亲，担忧母亲因为青姨娘有身孕这事儿忧思成疾也就罢了。
    可居然还是为了他那姐姐一家，其余的她不清楚。可吴用这厮的名儿还是听过一些的。
    娘亲姓吴，乍一听她还想怎么母亲的表哥也姓吴呢。
    原还是那女的竟还嫁了个同姓丈夫。
    那日要求母亲来帮持那吴用一家，但见母亲为旁的事儿忙不过来。
    就这般愚蠢下药把锅砸到母亲身上了。
    云络安其实也不知道，可到底还是吴老爷子回去后听得吴氏因此受了伤，犹犹豫豫怂了几日。才苦着脸过来告诉这外甥的。
    云络音不知道，可管家却不能不知道。
    当时大少爷脸上都积霜花儿下来了。
    但听得吴老爷子还想坦白后拿银子去帮济吴用那家。
    云络安面无表情同他说了，随后送过来。
    谁还真想这后面有个下文什么的。
    自然不会送银子过去了。
    真是笑话！
    “今儿母亲好了许多，阿音憋了这么些日子，也闷着了。不妨出去走走吧。”
    过了一会儿，云络安这般对云络音道。
    云络音倒是没想到她大哥竟然会主动松口放她出去“闯祸”。
    不过心里有气，自然痛痛快快应了。大哥松了口，她若出去真惹了事儿。烂摊子也不怕没人收拾。
    云络安看着她背影，站立了会儿，也走开了。
    街头倒是日日热闹，碧波楼对面的朱堇斋。名字取得高雅，却是胡吃海喝的地儿。
    云络音一个人点了一大桌菜上来，伙计恭敬地扶着下巴下去了。
    她把完着手中杯盏，挺自觉地自己点了店铺新进的小果酒。
    扫视下边儿街道。
    人来人往的，能看的却没几个，她嚼着肉干儿。丧着脸。
    可下一瞬她眼神儿却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