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宁记事:武安侯的假期

第二十一章 一刀窒息

    
    场上顿时一片吸气声,半是因为悭娘的残面,半是因为这个时辰。
    “无知妇人!满口胡言!”齐理气愤地大喊,“我卯时还见过师兄!他怎么可能死在寅时!”
    众人本就不信任官府,这仵作又是个女人,齐理这样说了,大家便更是不相信她的话了。
    那杜昌佑更是巴不得这平陵县的人抗不起来,就有自己大显身手的地方了,便嗤笑着开口:“你这小娘子真是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他是一刀致命,一会儿又说他死于窒息。一会儿说他死于辰时,一会儿又说他寅时就死了。你们平陵县衙是没有人了么?竟然让个妇道人家在这里大放厥词!”
    场上另一边。
    沈释自然地走向了钟吾,趴在他背上的沈霖有些不舒服,在他肩膀上拱了拱,沈释没抱过孩子,顿时僵住了,钟吾看着有些好笑。竹染走过去想要抱过来,沈释下意识地一避,生生让开了。
    这一让倒是弄醒了本就没睡熟的沈霖,他还没睡醒,揉揉眼睛,小嘴嘟嘟囔囔着:“硬……姑姑不舒服……”许是沈释身上不比钟吾竹染舒服,硌得他有些难受,这倒是让沈释更加不知该怎么办了。不过没一会儿,沈霖就清醒了,透过沈释的颈窝看到了钟吾,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傻笑。
    钟吾看的心软了,也回了他一个笑,沈霖立刻像看见桂花糕一样乐不可支,用小胖手拍着沈释,让他放他下来。
    沈释怕摔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他往下放。沈霖还没等自己站稳,就颠颠地跑过去抱住钟吾的大腿。
    “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姑!”
    竹染:……很好,小少爷又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钟吾没在意这些,只是用手反复捏着靠在大腿上的两个小揪揪。沈霖好像才看到地上的安沧澜,仰着头问钟吾:“姑姑,他怎么了?”
    沈释正有些懊恼自己没有遮住沈霖的眼睛,让这么小个孩子看到这么血腥的事情,就听到钟吾淡淡地说道:“死了。”
    沈霖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沈释有些震惊于沈霖他小小年纪就好像看淡生死的样子,关于弟弟沈铎的下落,有些什么似乎一闪而过。但还不待他深想,那边悭娘的话便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人身上共有两处伤,一处在大腿,一处在肺部,两处伤口和舌苔处都没有中毒的痕迹,而且很明显致命伤是肺部那处。而他的眼球上有很多斑点,这正是窒息死亡的最基本特征,我虽从前从未见过,但只有一个可能会造成一刀致命的窒息死亡。”悭娘不卑不亢,天生含情地双眸也因脸上的伤疤和她的话而显得狰狞,“凶手一刀扎破了他的肺,待刀拔出,血液倒灌到肺中,气喘不上来,生生憋死了。”
    生生憋死,实属虐杀。
    江湖儿女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若没有深仇大恨或是个人有特殊癖好,都是给个痛快,一般不会做费力又极损阴德之事。
    “如此这般,安少侠怕是与人结仇了。”抱残山人又念了几句慈悲。
    “未必。”钟吾不忍看他们又把问题引到错误的方向,开口提示:“若是结仇虐杀有的是手段,憋死还是轻的。这种杀人的方法主要是让人说不住话,无法喊叫,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从中刀到死亡的时间极短,不会有太多挣扎的痕迹。”
    窒息而亡,死前说不出话,甚至连“呀呀”挣扎都做不到……
    钟吾不知道这种手法江湖上多不多,但是军中凡是个有些本事的前锋都是个中好手:突袭敌营时,此手法能快速又安静地解决对方哨兵,是再好用不过了。
    薛晖看说话的钟吾是个穿襦裙的女子,虽配长剑,眉宇间尽是英气,但身上之物皆非凡品,一举一动都是仕女风范,便长揖道:“姑娘高见,不知姑娘是?”
    看了这么久,钟吾有些推翻了她之前对这县令傲慢的印象了。要知天高皇帝远,在平陵县这县令的权力可以说是能只手遮天了,即便在江湖人面前要打个折扣,也没有薛晖这般三步一揖五步一礼的。
    只是若并非他自己架子大,难道是好说话到让人当面狐假虎威?
    钟吾并未说话,竹染在钟吾身后回礼道:“我家姑娘是安乡伯府的表小姐,钟吾。”
    杜昌佑和程明礼都没想到这个领着孩子的女人会是朝中贵女。安乡伯府虽然只是个闲散的伯爵府,府中众人也只有现在的伯爷崔昭业在朝中任职,还是六部中最清闲的礼部,但毕竟是尚书,又是世代勋贵之家,还沾着皇亲,对于二人来说也是难以企及的。
    即便不知是怎么个“表”法,二人也都或多或少生了些接近表现的心思。
    在场的人也不禁重新打量这位表小姐了。
    薛晖有些惊奇,深深看了钟吾一眼,又揖了一礼,很快便面色如常了。
    钟吾始终没有还礼,而是问向沈释:“江湖上少有这种杀人的手段么?”
    沈释点点头,“即便是一个杀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为求一刀致命,一般人刺的也都是心脏或咽喉处。”
    温一诺接道:“像这样直接捅人肺部的,要不然就是极为了解人体机构如仵作医者,要不然就是习惯于此中杀人方法了吧。”
    钟吾点头,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这两种人都不会用剑杀人吧?”
    沈释赞同:“先前我看过伤口了,一寸八分的贯穿伤,像是匕首所为,但是伤口边缘却有些奇怪。”
    “是死后的二次伤。”悭娘接道:“凶手用一柄约一寸五分长的匕首刺死他以后又用一块寒铁修饰过伤口。”
    “此番意义何在?”努力刷存在的是那师爷。
    “意义何在?”庄青岚愤恨地开口:“定是这畏首畏尾的鼠辈为了矫饰他杀人的真相,顺便嫁祸我哥哥。”
    庄绍钧却不这么想。
    事实上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想。如果有心嫁祸为什么不用剑杀人,不用和寒衣剑一样宽得寒铁矫饰而是弄得破绽百出?如今这样敷衍的嫁祸倒像是胡乱做个样子。
    而且,一寸五分宽的匕首。
    能一招之内杀了安沧澜的人。
    凡是认真研读过《兵器谱》的人,脑海中都有了一个人。
    大家都望向沈释,想听少庄主亲口确认他们的猜测。
    沈释正蹲在安沧澜的身旁,仔细辨认着他肺部的伤口。
    良久,沈释站起身来,望向在场的众人。
    “是吴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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