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宁记事:武安侯的假期

第二十二章 针尖麦芒

    
    “是吴鸿。”
    吴鸿,《兵器谱》排名第十的兵刃,也是《兵器谱》上唯一的一把匕首。
    传说没有活人知道它具体长什么样,目前它的长度、宽度等一切资料都不过是无寿山庄根据死在它之下的一具具尸体的伤口推断出来的。
    它的主人叫鹧鸪,是个杀手。
    也没人知道鹧鸪究竟是谁。鹧鸪是个野生的杀手,不属于任何杀手组织,相传只要在浔阳江头那棵三人合抱才能环过来的柳树底下放一坛二十年以上的烈酒,他就会联系你。
    他毕竟是要受雇于人的,所以为了招揽生意立个招牌,又或许单单是个人癖好,他都会在死者的脚底盖个私印。
    青城派的人褪下了安沧澜两只脚上的鞋袜,果不其然,在他的左脚脚底,盖着一枚阳文鸟虫篆章,上书四字――行不得也。
    鹧鸪此鸟的叫声嘶哑,听起来像“行不得也哥哥”,极容易让人想到前方的艰苦危险和满腔的离愁别绪,故而常被人用作劝归之意象,这杀手倒也有几分情调,只是……
    沈释退到钟吾身边,看她正在蹙眉深思,不禁问道:“你在想什么?”
    钟吾倒也不瞒他:“既然都是化名,叫子规不比鹧鸪好多了?不仅长的更为精神霸气,叫声‘不如归去’也比‘行不得也’更适合用鸟虫篆印在脚底啊。”
    沈释失笑:“改日你认得他了,就会知道原委。”
    钟吾眉毛一挑,听这意思,他认得这鹧鸪?
    那师爷向薛晖耳语一番,想来是听说过这吴鸿的。不一会,官府的人就明白这吴鸿,安沧澜,寒衣剑,庄绍钧,却邪剑之间的种种瓜葛了。
    “既然你们选择了报官,便是相信官府的能力,这事情尚未查清之前,却邪剑是不是该给我们保管啊。”师爷立刻抓住了他的重点。
    “陈老。”薛晖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那陈老看薛晖是真的恼了,也就不再在这种地方计较了,但面子是要找回的,“那鹧鸪杀人是受人指使,显而易见,死者的这个师弟有问题!”陈老指着齐理叫道:“悭娘可说了,人是死在寅时的,可是这个人却说自己卯时还见过死者,他不是凶手的话撒什么谎!”
    虽然大家很是讨厌这个耀武扬威的师爷,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这齐理不仅说的时间对不上,而且还一个劲地咬死了庄绍钧,口口声声说是给他师兄报仇,但一言一行更像是泄私愤。
    而且钟吾一直介意他面上一脸悲恸好像和安沧澜是亲兄弟一般,却连他枪上的机关都不知道。
    那齐理气的发抖,指着悭娘叫道:“无知妇人,妖言惑众!我卯时分明见过师兄,我见过师兄!”他又转了个身,面向庄家兄妹,“庄绍钧,就是你杀的人,你妹妹刚刚还要杀我灭口的,刚刚大家都看到了!你们,还有抱残山人,你们和官府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齐理精神好像有些不太对,青城派的弟子连忙拦住他。杜昌佑适时开口:“我相信齐少侠。青城派是百年大派,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同门相残之事?你们平陵县衙若是没本事为无辜者洗清冤屈,想来徐州府是愿意代劳的。”
    抱残山人叫这一尊尊大佛弄得有些头大,在座的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官府势力都不是他能开罪的。但如今荆楚盟对上青城派,平陵县对上徐州府,各个针尖对麦芒,少庄主、清风岛温少主和那个虽然还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怎么想都知道更麻烦的表姑娘明显就是来看个热闹,还是要靠自己从中斡旋。抱残山人只得认命的向众人正式介绍这二位:“这位是徐州太守程知慎之子,程明礼公子。这位是京城来的杜昌佑公子,亦是名门。”
    抱残山人纵使为人圆滑一些也是看不上杜昌佑这种横插一脚的所为的,更何况县官不如现管,这朝中职位那么多,他实在是分不清楚。
    但他这种行为在杜昌佑眼里就是妥妥的轻视了。杜昌佑连忙补上一句:“我父亲是吏部员外郎。”
    六部的员外郎虽然只是从六品,看起来比不得徐州太守又是一方长官又是正五品的官衔,但实则不然。
    吏部员外郎是京官,而且杜恩铭主官员的功绩考核,在官员的升迁任命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地方官员的回京除非是皇上自己想起你来了,都要经由吏部筛选上报。更何况他们杜家和右相是姻亲,是刘党的重要成员。而徐州太守也不比其他州府的长官,徐州是溧阳大长公主的封地,这太守说的不好听了就是大长公主家的家臣,皇帝就算偶然想起谁来了,也不能把手伸到自己亲姑母的封地去。而今程知慎想要升迁,除了巴结吏部的人可以说是别无他法。
    杜昌佑觉得这个道理程知慎懂得,程明礼懂得,这薛晖,自然也该懂得。
    可薛晖并不懂得。
    他像是没听懂杜昌佑的言外之意。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案子既然发生在我平陵县内,我平陵县衙接了,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杜昌佑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落了面子,早就失了耐心,不愿与薛晖周旋:“人是死在徐州的,便算是徐州的案子。徐州府衙要拿谁、提谁、审谁,哪里轮得到你个八品小官做主!”
    薛晖只是笑笑,“看来徐州是满足不了程大人了,竟然明目张胆地干涉起我溧阳府的事情了。”
    话已至此,便是无法挽回了。
    虽然薛晖尚没有争抢,程知慎甚至都不知道这等意气之争,但是这件案子已经变成平陵县衙和徐州府衙的斗争了。
    于薛晖,他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能让人明目张胆地欺负,在他的辖区指手画脚。
    于程明礼,说白了终是他理亏,杜昌佑是借了他家的势在这儿耀武扬威。他虽不愿为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命案授人以柄,但杜昌佑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死了,他除了陪他一站到底别无他法了。
    双方僵持不下,抱残山人在中调节却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薛晖不想和他们做这些无谓的争辩,直接让衙役将人带回县衙。
    却没想到,杜昌佑扬扬手,一群人就这么冲到前面组成人墙,将人生生拦住了。
    “呵。”薛晖怒极反笑。
    钟吾在旁边看着也有些想笑。这杜昌佑一介白衣,就靠着他一个从六品的爹就能这般蛮横?
    场上唯有程明礼笑不出来了。他是真的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这杜昌佑敢做到这种地步,而今他骑虎难下,要么临时反水左右都得不到好脸色,要么为虎作伥一错到底。
    怎么做都是一着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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